「你在气什麽?不过是一把遮!我也没拿你那把遮出来。你自己也是,明知现在挂红色暴雨警告,还两手空空不带遮。要不是我细心拿了遮,我俩都要淋雨!」梁寒收了伞,见湛光还是一副无动於衷的样子,才卷起这把伞,忽然脸上一愣,似乎想起了什麽。他垂着头,装得若无其事地扬起眼偷看湛光的表情。湛光怕自己眼光太刻薄,不想让梁寒太难受,一时间又笑不出,只好跟梁寒一样默默盯着地下,思量这一刻能说什麽。
梁寒却跑开了。不够五分钟,带着两把雨伞回来,一把白色,一把黑色,将黑色那把交给湛光说:「快用。外面下那麽大雨,装潇洒也要挑日子。」
「你颈後都出汗了。」是跑下去再跑上来的吗?湛光没问,接了黑伞,打开,跟打着白伞的梁寒步入雨中。雨势小了,刚才还像石子倾盘击落的凶猛架势,现在伸手出伞外,那雨像一条条切成幼丝的冰竹笋,尖锐,刺得湛光指尖发麻。事实上梁寒刚才一跑开,湛光便知道他是下去拿伞。湛光那时就想道歉,他又不是不知梁寒刚女友分手一年也不够,每个行为背後仍是想念着女友,也无可厚非,且自己为梁寒留这一把长发,亦是有意无意纵容梁寒将时间倒回仍与女友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也许梁寒无法脱离那段日子,有一部分是湛光的错。可是不这样做,湛光没有更多筹码去让一个相识多年的死党接纳自己一个大男人。长得多阴柔,毕竟是个男人;多嬲怒以前的女友,梁寒毕竟是先爱女人。他又能说什麽。
「我见今日天气冷,想跑跑,暖身——我这样说你信吗?」
「你有这麽多把雨伞吗?黑色这把的确是我的,可白色这把又是从哪里偷回来的?」
「吁,你理得我!」梁寒嘟嚷着还是不肯说,湛光行了一段路,才想起这把好生面熟的伞是从哪里来:对面房的同系朋友。他想笑梁寒怎麽忽然心思细腻,可是这一仗是梁寒退让,湛光占了优,就不好乘胜追击,总要为人留点面子,不可有风使尽利。
「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你这样做,显得我好似好介意那般。又不是女人,小肠小肚的多难看。」湛光刻意孩子气地笑,就是想惹梁寒「窒」他几句,然後两人斗斗嘴,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他们住在大学里的联合书院,从白色外墙的宿舍行出来,便是第二栋浅绿色的宿舍跟一片大草地。常经修剪的草地像男人铲成板寸的小平头,过分齐整就显得不自然。
草地对面是一段铺得平整的石板地,站在上头全然无法想像这里是山顶,半点颠簸也没有,就像只被剥了牙的乖老虎。石板路後是体育中心跟饭堂,因建在山上,都是不过五层楼的矮建筑物。雾浓得像一团团凝固的白云,夹着不大不小的雨,使人无法看见大楼背後的山,以及另一边山上的建筑,一时间湛光以为自己与梁寒被放逐到一个无人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困在一处无法逃出的地方是多令人安心。
没有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