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竹屋里添了新桌、新椅、新茶几,厨房的火炉也重新砌过,每日早中晚桌前还是一样定时会出现美味可口的吃食,可是御昂非却不见人影,只是在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来摆上饭菜,又悄悄的离开,彻底的避开了司澄远,不想再让他害怕。不大不小的竹屋里只余澄远一人,日子顿时变得沈默了。
他静静的嚼着青黄瓜配饭,没想到少去一人,这竹屋竟变得如此宽敞。司澄远在心里想着。他没有因此讨厌起御昂非,只是也无法跟从前一样面对,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这样也好,这个竹屋太温暖了,那个人太温柔了,不适合他的。
用过晚饭,司澄远早早就上床,却难阖眼。至夜深人静明月皎洁,悠渺的萧声乘着微风从远方传来,星星点点飘入耳鼓,似小鸟啾啾、溪水淙淙、竹风阵阵,轻轻柔柔的将澄远带进梦乡。那温柔的音律像是一只手,安抚的拍着他的胸、拍着他的背、摩挲他的脸颊,叫他毫无不安的睡下了。
「大师兄你堂堂”佛面萧王”,萧声一出、毁人於无影无形,何时也沦落到吹安眠曲哄人的地步了。」方楚一跃而上,同御昂非坐在树干间,笑道。前日师父的寝居被人一把火给烧了,里头珍藏的宝贝一件也没来得及救出,而能做出这事的,非大师兄莫属。那日的事真是师父不对,想必师父自知理亏,这才不敢吹胡子瞪眼兴师问罪。
没理会方楚的调侃,御昂非望着天边的残月,突然悠悠吟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他这两年对小远用尽心思,只想着怎麽抚平他过往受的伤害,让他能够接受自己,一颗心傻傻的全陷了下去,到头来,两人的距离竟还是这般遥远,那条鸿沟怎麽就这样深、小远受的伤怎麽就这样痛…他到底该怎麽做呢…日夜想着想着,却无计可施,他心底的苦楚有谁知晓…
「大师兄…」方楚从未见过他这种样子,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懂武,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御昂非念什麽,他一句也听不懂,但可猜得出来,大师兄的失意多半与司澄远脱不了干系。「你、你…对那小子…莫非真是男女之情?」方楚大着胆子呐呐问道。师父欺骗澄远,乃玩笑作弄成分居多,武者为求将内功练就更高境界,不乏以气脉相通之法互助自助以增强内力的例子,反正男子间无贞操问题,而这法子又能降低独练时走火入魔的风险,因此越是境界高深的内功越是常常用到,大师兄与那小子来这一下也没什麽啊。
他以为大师兄对司澄远如此另眼相看,乃是因为早一步看出他根骨极佳,是武学奇才,才如此百般爱护,难道…他想错了吗?不然只是区区解化内力,这又有何妨?师父拿理气丸骗人是确有不对,但是叫司澄远使气脉相通之法,也是为了让大师兄早日复原,大师兄为何这般反应过度?
「我确实对小远有那不该有的妄念…」断袖之癖、男男相恋,违反天地阴阳相合之理,是为世俗所不容…御昂非也没想要隐瞒,方楚问,他也就老实说了。
「大师兄!你疯了!莫说这世间美女如云,光这桃源仙境,哪个女子不是婀娜多姿、温婉可爱,虽称不上绝色佳人,但好歹也是小家碧玉、知书达礼,你、怎会看上男人!?那司澄远虽然天人一般,但可是真真正正的男儿之身啊!这事要给师父知道,他老人家可不是大发雷霆就了事的呀!」方楚实在是太过惊讶,外头近年虽也兴起男风,小官馆一家开了又一家,可那些终是一些下流阶层的孤儿寡子、因天灾人祸无处可去,不得已才卖身妓院供人狭玩,大爷们也是一夜风流,哪有叫真的呢!若是谁说要迎娶那些小官,就算只是当个地位低下的男妾,市井间或许抬面上不说,但私下也是受人嘲笑、百般唾骂。大师兄怎能做这种事!不成!不成!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呵呵,来不及了,我这辈子宁愿孤独一人,也不会为小远以外的人动心,你就莫要多言了。」他的心早在那一刻沦陷,收也收不回、管也管不住,随着相处的时间越多,他就越来越无可救药。不管是谁反对、谁想要劝阻,都已经来不及了。御昂非心里既苦涩又甜蜜,苦的是他拚命想要多亲近小远一点,却始终事与愿违,甜蜜的是这世道竟能出现这麽个人,让他魂牵梦萦、不能自己。
「好一个”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这就是你的心意吗?」忽地,竹地下风处远远走来一个白影,那不是御昂非挂在心头的澄远是谁!「小远!」御昂非大惊,连忙跳下树迎去,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刚才的话他听了多少,要是他那肮脏的心思给小远知晓…
<To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