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薄倖郎 — 薄倖郎(21)~(25)

第二十一章

桂木院并不特别,在西苑三宫六殿十六院中,虽是正式阁殿,却是最偏僻的一个,黑擎登基之时,八王府内的所有妻眷要通通移往後宫,其安置编排都交内侍太监处理,韩墨北是男妻,又已遭黑擎冷落多年,自然就分到了这麽个远离中宫的地方。

从卧龙宫来此,快步也要花上半个时辰,黑擎却不由自主的再度日日报到,人家都摆明不屑你黑皇了,为何还要前来,黑擎也不甚明白,只晓得在墨北身旁的感觉十分独特,就算不被搭理,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也能油然而生一股安宁,异样愫苗悄悄滋长,他心慌慌,却如吸食罂粟般深陷泥沼,另一方面又为墨北顽固的拒绝感到焦躁。

「皇上。」黑离单膝着地,拱手抱拳为礼。

觉武场上,黑擎仅着绑腿武裤,上身赤裸,黑发编成长辫甩在脑後,熟练的操弄软枪,刺、挑、收,基本中的基本,任一个初学枪法的娃儿都会,但要连续二个时辰,速度、劲道与准度皆越加凌厉,就需功夫了。

「来陪朕练练。」他回身长枪一扫,精确的勾出黑离腰间长剑,抛於空中。

「臣遵旨。」适才那招,只要稍有差池就不能成,短一寸,触不了剑,多一寸,可就要见血,黑离一动未动,动颤皆无,他越身接下长剑,便与皇王缠斗起来。

黑离身为精锐禁军黑卫队之长,武艺自然不在话下,全玄武国纵然高手如云,隐者如山,想在黑离手下讨便宜者,也数不上几人,但与黑擎过了三百招,却日趋劣势,凉汗涔涔,非要凝精会神,生死相搏,才勉强持个你来我往。

黑擎年少时,诸皇子被叫到觉武场习武,除拳脚之外,尚要求熟悉一项兵刃,多数皇子皆选刀剑为器,独独黑擎提枪在手,师父私下问为何选枪?他答曰:『枪为诸器之王,以诸器遇枪立败也。皇者选王器,相得益彰。』师父大惊,未料八皇子小小年纪竟有此等心思,又观长他六岁的太子盲从选剑,自以为技高一筹,双剑花俏,师父即断言将来能掌大壁江山者,非八子莫属。

此语未来果然应验。又说枪法分作六品,一品神化、二品通微、三品精熟、四品守法、五品偏长、六品力斗为最低,授黑皇枪法的师父只待三年,即弃枪求去,临行口中喃喃念道:「奇才,奇才,老夫再教下去,可就误人子弟了。」十岁之初,黑擎已临二品,如今枪法使得更为精妙,虽黑离不能招架。

「臣甘拜下风。」长剑脱手,金枪抵喉,黑离心服口服。

「行着不可有势,势乃死法,存於胸中,则心不灵变。离,你的老毛病还没根除。」黑擎半责半笑,挥枪一仍,枪身稳稳落入架上,铿锵低响,足见有多沈。

「臣惭愧。」黑离饱览万国兵谱,通晓各家之长,不论哪门哪派,应对游刃有余,也因如此,划地自限,在面对黑擎这种心中根本无招无式的武者时,反而更为吃力失常。

「我无所能,因敌成体,如水生波,如火作焰。说了几次,你还不能领悟。朕真该缉拿吴沂,将他五马分屍,居然命你熟记兵谱,哼。」诸皇子各有各的师父,黑离是跟着禁卫军的教头练,互不干扰,待他发现吴沂的蠢命令後,犹时已晚,那千家万家的死东西已被黑离牢牢记在脑里,生根似的。

「臣自当自勉自力,不负皇恩。」他亦忧自己心技不足,万一出现个刺客也达神化境界,他护不周全黑皇,如何是好!?思及此,未值勤的时间,他奋起操练,夜以继日,可惜…幼时筑下的壁障既高且厚,难以突破。

「死脑筋,你伤势未癒,多休几日吧。」黑擎以大巾覆身,精壮的腹肌与微隆的宽背显示其极为阳刚的男子身躯,红铜色的肌肤泛着一层健康亮泽,若有嫔妃在场,肯定藉着拭汗之机,拨撩一番。

「谢皇上关心,臣伤已无大碍。」什麽事都瞒不过黑皇的眼,背部确实还会偶而抽疼。

「那班人盯紧点,近期应有行动,朕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你懂吗?」赶尽要杀绝、斩草要除根,对人心软,便是对自己──残忍。

「臣明白。皇上要去桂木院?」西苑最近风波不断,只因半年来黑皇除迷楼少次,苏妃二旬外,几乎都去韩御妻那,连以往一个月至少一次的德妃望穿秋水也盼不来黑皇,郑右相心疼女儿,私下央求的让他来探黑皇心意。

「嗯,沐浴後去。」不知今晚墨墨会做什麽。黑皇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的样子有多痴傻。

「臣护送皇上。」不必多问,黑皇认真了。黑离低头,宽慰一笑,衷心祈求有情人终成眷属。

<待续>

好想捏黑黑的屁屁一把…(流口水ing)

第二十二章

对黑擎来说,净身梳洗後才造访,似乎已为习惯,朦朦胧胧或是一种尊重,或许只是不想清冽空气沾染上俗媚的脂粉味,坏了心情。

後院新搭了棚子,砌起炉灶,墨北、昔秋及又偷跑来的小朵三人坐在草席上,摘菜揉面准备晚餐,有说有笑、家常闲话──就像一家人。

黑擎站在屋角,拳头握得死紧,那股酸到拧起来的痛,流窜全身,他想一笑置之,但笑不出来,他想忽视不见,但眼底心底看的都是他低霭爽朗的侧脸…这种心情…为何如此难受…

「皇上,臣告退了。」黑离出声,旨在提醒浑然不觉的三个人。

昔秋赶忙欠身请安,小朵则是呆呆的望着大魔王,墨北…瞥了一眼低头继续摘菜…

黑擎牙根咬到渗血,才能克制住火山沸腾的情绪,不要脱口就把女儿和女婢拉去处死,他一个无预警突步,捞起韩墨北,脚下一瞪,施展从未显露的轻功,顷刻人已在卧龙宫。

应将人放下,却舍不得放下,抱得严实,好像这样他就不会离去,黑擎手劲大得吓人,勒得墨北生疼,讽道:「你恼我,圣旨一下赐杯毒酒得了,也好过在你怀里窒息而死。」

「墨墨…」他微松双臂,仍不肯放,张口欲言,但满腔揪杂在一起的感受,却怎麽也不知如何出口。

黑擎可是九五之尊、权顷天下的帝王,如今却宛若口拙手呆的笨小子,只知道搂着墨北,舌头打结,楞得跟什麽似的。但这无可厚非,凭他的身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不要,也有人捧到跟前跪求他收下,金银不缺,权势逼人,女人更是有如过江之鲫,世间谁敢跟黑皇平起平坐。

就这个韩墨北,勾起黑擎最深沈的情丝,十三年前的韩墨北,充其量只是黑皇一个认真投入的游戏,十三年後的韩墨北,不陪黑皇游戏了,但黑皇却再也潇洒风流不起。

「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下次别随便掳人,我可不是东西。」话未说完,还未起身,一道反方向猛力,墨北被压制在玄金龙床上,麝香之气铺天盖地而来。

「朕不要你走,留下来,陪着朕。」抚着他稚致的脸颊,清澈映辉的晶目像是吸纳住黑擎的全副心魂,第一次,他有这麽强烈的渴望,希望这个人陪他,不是陪他享乐纵慾,而是在漫漫长路,做牵手伴侣。

「我说过了,我不…」到底要说几次啊,混…

墨北未完的话吞没在黑擎浓烈的气息当中,这只是唇瓣贴着唇瓣的轻吻,并非激狂如火,也不煽情挑逗,更严格的说,它根本不像纵横花海、经验丰富的黑皇所会给予的吻──因为它如此青涩、小心翼翼,就像怕轻率冒犯了心上人。

「不要这麽快拒绝朕,再给朕一次机会…」心脏怦然,提心吊胆,深怕再次不留情的拒绝,黑擎乾脆闭上眼,不敢看墨北的表情,额头抵着他的,两人这麽近,却又这麽远,这麽折磨。

「…我还记得,我哭泣着求你别走,留宿一晚,给我个机会伺候你时,你是怎麽回答我的…」墨北冰冷的言语隐隐颤抖,他过去折服於黑擎的霸道而倾心,现在才知,原来黑擎的温柔比霸道威力更甚,让他几乎难以抵御…

墨北变相的拒绝,让黑擎如将冰炭置热肠,四肢百骇无不寒凉,他沙哑低道:「朕不会为过往道歉…」覆水难收,是不是就是指这种情况,苦涩一笑,却不愿放弃。

「起来。」已经舍弃的,不再拾起。

黑擎失意归失意,但不若以往想强要墨北,他才直起身,四方突有轻微一声『喀…』,黑擎瞬间警觉心高涨,双手一揽,抱着墨北往床内死角滚去,下一秒,龙床上竟然多了几枚短刃,直直没入适才两人所在的位置!

「你在这别动。」豹目睁膛,锐视室内,他下意识把墨北推至身後,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你中剑了!」墨北赫然发现黑擎左肩後方插着一只血器,又看床面三只短刃,角度皆异,分明是从四种不同方位射来,而背上这只推知其发射位置…竟在龙床之内!!!

墨北迅速撕扯下一节衣摆想做紧急处置,却被人推开。「不要碰我!」黑擎粗暴地把墨北压在床角,吼道。

「这伤要立刻包紮,可能割到大血脉了!」血流如注,什麽时候了,还要防人如此重!墨北气结。

「你闭嘴!」黑擎迅速点了他周身重穴,令其动弹不得,顾不得墨北横眉竖目,他缓缓踏下龙床,才一触脚垫,上方立刻倾落一小滩青水,黑擎纵身闪避,衣袍仍被洒上几滴,冒出刺鼻白烟,焦黑穿孔,这若是洒在人天灵盖上…必蚀头骨,脑浆并流。

他状似轻松,但一双利眼已泄漏其处处防备之心,一掌拍碎雕花镂空大椅,破片四射,几乎打坏所有家饰摆设,见无异状,又举壶一倒,液体色澄如水,无色无味,黑擎看了冷笑,砸烂名贵茶瓷。

「皇上!」黑离与黑卫侍第一时间火速赶到,黑离还未入门,见黑擎凛然冷肃的负手而立模样,大惊,回头立刻命道:「你们退到三十尺之外,背对警戒,任何人皆不准靠近!」

人方进来,才靠近黑擎,便伸手接住那颓然倒下的身躯,後肩的伤口正流出泊泊青血,黑离一嗅大骇,赶紧脱去黑擎衣袍,以厚重的锦被覆身包裹,他在龙床上看见墨北,愣,随即解去他穴道。

「他混蛋怎麽了!」墨北一自由,破口大骂,奔至黑擎身边,黑擎已失去意识,面色如灰,嘴角更流出腥血。

「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黑离负背起黑皇,扭开暗藏的密道,三人旋即消失。

门外黑卫军尽忠职守,格遵命令,绝不回头,也绝不让外人靠近或偷窥一眼。

<待续>

第二十三章

阴暗狭窄的通路仅有一人宽高,空气凝滞,绝称不上舒适,皇宫重地为求安全避祸,以防万一,多少都有些秘密暗道机关,这点墨北了解,但怎麽也没想到,出口竟是这麽个世外桃源的地方──百花群绽、绿荫摇曳、鸟语风和,与世无争。

「国师!国师!」远处一棵高耸参天的醒目古树,旁边伴着一栋小木屋,黑离焦急扯嗓大喊,完全失了人前的冷静镇定。

「你爷爷正在睡觉,吵什麽。」声音从树上传来,墨北仰头,阳光在树隙中洒下,看不清该人的面孔。

「黑皇中毒了!」黑离简洁说道,同时奔入室内,识途老马般的拉出暗崁的竹编床,将黑擎放下後火速到後头打水。

「小子又遭暗算?」沈沈一声『咚』,地上顿时多了四条的相对的平行印痕,显从高处直接跃下,是个满面皱纹的老人家,穿着倭人木屐,宽大灰袍,顶上为数不多的白发全绑成一束冲天炮,看来有几分滑稽。

老人家看了墨北一眼,摇头晃脑自顾自念道:「报应,应报,总算来到。」随即进屋,白眉在嗅得异味讶然扬起。「修罗丧!怎麽可能,此毒应已灭绝。」掀开锦被,黑擎左半身都已泛青,微微浮肿。

「我真该死,竟让贼人卧榻之旁谋害黑皇,国师拜托你!请务必救回他!」黑离自责不已,满是懊悔。

「说这麽多干嘛,先放血。」老人从架上搜来绳索及手套丢给墨北,令道:「让他趴着,手脚牢牢绑在床柱,还有你戴上手套,衣服装好,口鼻也掩上,此毒邪恶无比,毒血沾了一点在皮肤都能传染。」墨北听闻一怔,黑擎那声『不要碰我!』犹言在耳…不是防备…是…保护…?

「呆楞什麽,快点。」老人把那条形同凶器的半面毒血锦被仍到屋外池里,小子虽浇灌各种毒药长大,但也不能撑太久啊。

墨北回神赶忙照办,确定都牢捆束之後,眼角瞥见老人正持着一把半臂长的短剑,锋芒闪烁银光,突然就往黑擎腹後刺去!且一剑穿身,刀刃捅破竹床,从下方露出,鲜血洒泄。

「你做什麽!!!」墨北大骇,连忙阻止老人。

「毒血不快点清除,蔓延至四肢百骇就没救了,你宽心,老夫刺的位置很精准的。」老人指指,墨北顺往看去,竹床下不知何时已置大小杯盆,都是接血之用,墨北一扫,约有十二,适才那柄穿身剑刃位於最大的木盆上方,只是一时出血吓人,如今涓涓细流,蜿蜒在剑身上的墨绿,宛若恶魔笑语。

「压好小子,身体被扎可不是什麽舒服事儿。」拿起第二把,老人俐落刺入另一血骨纵错之会,黑擎纵在昏迷当中,身体亦自主筋挛颤抖,震得竹床喀喀作响,墨北压制右半边,眼见一把把大小长宽不一的利刃在他面前慢慢插进黑擎身体里…

「黑离,毛巾卷卷塞到小子嘴里,他快醒了,还剩三把。」倔小子,撑住啊,阎王也买我的帐,你可别傻傻给他骗去了。将利刃火烤、抹药、再火烤,在刺入人体的瞬间,皮肉烧焦的气味、秽血铁锈的腥味及毒物飘溢的臭味,弥漫室内。

「唔──!!!」剧痛而醒,黑擎凸睁双目,汗布全身,拳头握至骨节死白,腕间勒出红痕,足见苦楚。

「稳点!差有偏差可就小命休矣!」老人话才说完,又一剑没入。

「啊啊啊───!!!」他痛鸣完这声,似是用尽气力,双目失焦,鼻息气短,已临生死极限。

「不好。」老人低咒,旋身打开一只木盒,取出一块拇指长的黑片,递给墨北。「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塞到小子口中让他含在舌下!」接着蹲下身,察看那十把放血短剑。

墨北慌张张接过泛着参香的薄片,一时之间手抖得比双腕受创之初更为厉害,他试着拉开毛巾,但无奈黑擎牙关紧闭,早已人事不清,这参片如何能放入他口。

「黑擎你这混蛋!给我张开嘴!听见没有!」怎麽叫都叫不听,墨北急了,一巴掌搧去,声响大得连黑离也侧目,竟敢打黑皇耳光,这未免太…黑离正要叫他住手,却喜见黑擎眼里缓慢凝成焦距,咬巾也松脱了,但那意识似乎只是昙花一现。

捧着他脸,焦急的试图将参片塞进去,却又一直塞不好,这冰凉的温度哪里该是黑擎有的,如果他跟以前一样自私,把人当糟粕弃子,那麽拿自己挡暗器就好,何必蠢成这样!「快给我含进去,死薄幸的!」怒了大吼,那关心焦急真真切切,墨北也否认不得。

一直徒劳无功,乾脆自己衔住参片,俯身渡至他口,黑擎没意识,舌根无力,只有任墨北操弄,将参片置於舌下,甫离,墨北口中除了清香参气,还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悸动…

几乎同时,最後一剑亦已刺进黑擎锁骨附近,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声音回荡在小屋之内,彷佛定时炸弹的倒数计时,不知结局是引爆,还是安然拆除。

「你来拔吧。」老人拉墨北的手放在肇事的剑刃上。「先用力刺到底部,再一口气抽出来,动作要快,如果成功的话,应当不会流半滴血,如果失败…玄武就有新君登基了。」

墨北认真的凝视黑擎半晌,缓缓点头,紧握剑柄,汗沁掌心,天下无双的黑皇,命运…就掌握在他手里───这双曾经被黑皇折断的双手里。

<待续>

某心:我说薄幸黑啊,你想跟墨墨再续前缘?(翘脚+痞子抖)

某黑:(点头+痴痴的望着墨墨)。

某心:可以,先被刺个13刀,以平众怒吧。(喝茶)

某黑:………当初明明就是你安排我当坏人的,为何现在还要我受皮肉之苦(微怒)

某心:我对你可是很优惠的哩!瞧非非没当坏人都成了残废+升天,你当坏人很委屈辛苦,要忍受众人的唾骂,所以我只苦心安排你被插上13刀,你该知足了。(翻暮日蓝涛终有悔第100章给黑黑看)还是你想跟他俩一样=..=?

某黑:(默)……13刀就13刀………(咬牙应许)

某心:哼哼。(YA!後妈打儿子,大胜利啦,被殴)

第二十四章

「不错,有胆识,他的伤势已经安定下来了。」老人走至墨北身後,欣赏笑道。他下手无丝毫犹疑,决绝俐索,若非如此,小子必然断魂。

「还没请教?」视线从一片碧草如茵的绿地拉回,老人的医法似非中土人士,况且能唤黑擎”小子”之人,天下绝无仅有。

「你可称老夫作悟离子,这地方隐密,多年未有他人造访,着实闷得慌,走,陪老夫到食丛采点花果。」他不由分说的拉人就走,连跑带跳,兴致昂然,可後头的墨北跌跌撞撞,跟得辛苦,悟离子正想念他年轻人这麽不中用,忽瞥见其迟钝的脚步,蹲下身好奇拨开墨北衣摆。

「臭小子!偷了我的金蚕丝用在这种地方!」他气得哇哇大叫。

被他无预警的给吓了一跳,墨北好歹也是有底子的人,功夫不弱,老人的动作也不快,只是不知为何就是无法预测。又听这金丝为他所有,墨北连忙探问:「敢问前辈能否除去之?」

悟离子站起,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小子给你绑上的,只有他能给你解。」他头一偏,望着远方蓝空,突然又道:「小子脾气坏,性格硬,自私霸道,目中无人,又阴险狡诈,有时候甚至无情残忍,但他非无可救药。」

「为何跟我说这个。」不过形容的…恰如其份。

老人没直接答他,自顾自的继续说:「你别怪小子抛弃你一回,他这人看似天才,实则呆愚,倔得看不清真相,笨得不知道自己要什麽,他害你前辈子洒泪痛苦,後辈子就会为你做牛做马,你尽管怎麽奴役他都不打紧,只要关起房门,保证任你搓圆捏扁。」他话里行间分明知道墨北与黑擎的前恩後怨。

「老前辈!你在说什麽啊!」墨北哂然,不知怎会扯到这里。

「所以…你可以照顾他吗?」话锋一转,悟离子正色说道。

「您言重了,他是黑皇,万万人之上,至尊至贵的帝王,皇宫内数千人都是伺候他用的,何须我照顾。」墨北推托闪避,自己不过是他囚禁在笼中的鸟,哪有这麽大本事。

「纵有千千人环伺在身旁,他却一个也不信任,多的是人想讨好他,但更有数不尽心机的人想要他的命,孩子,你当知道了他防人之心有多重。」除了黑离、自己,小子相信的人…也只剩眼前这个貌似少年的男子。

「那是他太神经…」

「小子曾被枕边人刺杀。」悟离子打断他的话,直视着墨北一字一句说道:「是他的娘。」

「啥!?…您是说…」他、他没听错吧…

「前黑皇的充容夫人慕容氏是小子生母,紝娠时难产,生下梦寐以求的男娃後不幸芳逝,小子因此由当时荣宠至极的修仪夫人抚育。」悟离子娓娓说起往事,墨北也听得专心。「修仪是个貌美聪慧的女子,虽受宠爱,但一直无法怀孕,诞下龙子,故请求黑皇将小子寄予给她,後半辈子可以得所依恃,黑皇同意了,初几年,修仪将小子视若己初,十分疼爱,小子夜晚总拉着他娘在床边说小故事,他应该就这麽幸福长大…」

「但在小子六岁那年,修仪怀孕了,顺产下十四皇子黑浩,人心是偏的,一个是亲生子,一个只是毫无关系的外人之子,当时宫里还普遍谣传充容夫人有南夷的血统,八皇子黑擎有蛮人血缘,以前她将他视作依靠,哪里在乎这些,如今疙瘩却一个个冒出来,黑皇常来修仪的翎鹤宫,小子聪明伶俐,甚得他父爹喜欢,每回黑皇来没多久,小子就央他带自己去猎鹰,相较之下,黑皇关注在十四子的时间当然少…可是她也不该…不该啊!」

悟离子说到此激动无比,脚边处的溪面竟波波冒泡,像是为怒气沸腾。「自产子之後,她很久未再伴小子入睡,初一弦月,那天是小子生辰,庆祝过後,她哄小子上床,小子多高兴,娘照顾弟弟无暇陪他时,他懂事,不吵不闹,也不顽皮,今天终於娘要再讲小故事了,他欢天喜地的爬上床,听着听着沈沈入睡,枕着娘亲的手,偎在娘亲怀里,下场却是在睡梦中,被一把匕首刺入心窝!」

墨北骇然,惊愕无语,悟离子闭目叹息说道:「她以为小子死绝了,遂把现场伪装得像刺客入侵,那个宫的人都没良心,一个个都是看小子长大的人,却帮着修仪布置,帮着修仪暗算儿亲,小子送来老夫这时,老夫本以为他断气许久,回天乏术,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小子的心脏…」

「也是偏的,他的心脏位在正中央。」墨北悠悠接着说道。

「没错,那一剑虽没刺死小子,却真真正正的把小子整个人给杀死了,他性格大变,自此再也不相信人,他不知同他父爹说了什麽,黑皇赐了一座八王爷府给他,他搬出翎鹤宫,我还清楚记得修仪听闻小子未死时候的表情,多麽不甘,多麽恶毒,多麽丑陋,七岁的八王爷,孤身宫外,周遭都是看他年幼,意图欺主的恶仆,他尚念一丝旧情,没有说出真相,修仪可不,陆陆续续不知又派了多少刺客想要杀人灭口。」

鬼怪妖魔哪有人心可怖,悟离子怅然。「十四子若登基,修仪就是国母,到时候哪能容下知她底细的肉中刺,而其他皇子眼见小子以七岁稚龄,在宫外获赐府邸,心胸宽大者又有几人?宫闱权斗,暗刀暗枪,抬面上相安无事,抬面下从来没有平静过。小子心机深沈,踩着兄弟的血登基,天下人暗骂他残忍无道,谁又知其中苦楚。」睡不安枕,坐不安稳,时时有人要杀他,连以为最亲最敬爱的娘亲都能一刀刺向他心窝,他能信谁?他该信谁?

「他是皇子,他是皇帝,他是在无数次冲突与背叛中挣扎的男人,他的情可以给的容易,但其中若无信赖,只是风流,他造迷楼,一夜换一个睡,为什麽?因为他不信;他重新定下了皇子皇女七岁就要离开母宫到慈佑园的训令,为什麽?因为他不信;与其说他怕死,不如说他怕再次被背叛,老夫一年年看他这样过,何止一个痛心。」悟离子撇开脸,泪光闪烁,黑擎每次被暗算,死活撑着都不肯让别人医,再远都要来找自己,他从小医他到大,深厚的感情早已超越父子血缘,这也是他明明已向前黑皇告老还乡,欲归东瀛,却怎麽也走不开的原因,最後只得挖空心思,藏身在此。

「老前辈…」刹时接收太多惊异,墨北显得有些茫然,悟离子跟他说这些是想要他原谅黑擎吗,是想要他忘却过去,重新投入黑擎的怀抱吗?

「小子闷葫芦,老夫不说,他一辈子也不会吐口,黑离跟他数十年,也是从老夫这知道,老夫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更了解小子,他坏是坏到骨子里,但如果他信你,爱也爱到骨子里,你不必一时急着用以前的作为评断他,再多观察一阵,你马上就能掐住他弱点,恶,老夫今日居讲出爱到骨里这等煽情肉麻之语。」悟离子抖落鸡皮,十足顽童模样。

墨北看他逗趣,嘴角不禁扬笑,思及黑擎,心情又有一番转折。

<待续>

第二十五章

黑皇欲刺重伤之事非同小可,若给有心人士、叛臣贼子知晓,趁机作乱,必然天下动荡,朝民不安,黑离在确认黑擎无生命之危後,就先行返宫稳住局面。

门扉轻启,热粥和汤药送至眼前,可堂堂黑皇大人只是很鄙弃的冷瞥一眼,装作没看到。

「吃粥,喝药。」墨北硬梆梆的说道,舀起一杓子粥,递到他嘴边。黑擎左臂吊着固定三角巾,动弹不得,又身体虚弱,无法自行进食,更正确的说,如果他四肢堪用,早夭夭逃回宫里,也好过受一天六次苦药荼毒。

「朕不吃,拿走。」他锦衣玉食惯了,吃得都顺嘴,喝得都解渴,胃口挑剔刁钻之程度,无人能及,如今要他吃乾乾淡淡、咀嚼无味的粥,要他喝苦涩刺鼻、色香具恶的药,还不如叫他伤别好算了。

几次碰壁,气得掉头就走,他老大要自虐,甘卿何事,何必眼巴巴求他拜他,後来可终於捉着窍门。墨北将那杓子米粥转回,徐徐吹凉,同时粉嫩唇面似有若无的浸触粥水,从黑擎偷瞄的角度看,好像有碰着,又好像没碰着…

「喏,就知道你怕烫。」这句是说给黑皇大人下台阶用,墨北在心里猛翻白眼,一面再度把汤杓送出,这回黑擎只迟疑了一下,眼中有些厌恶,又藏着闪烁渴望,最终还是乖乖张口吞进那好似有点甜味的白粥。

宛若在喂食凶猛的野生黑豹───此情此景,墨北脑海中浮现的最佳比喻。黑擎就是这麽头禽兽,把你视做敌人时,张牙虎爪扑倒,撕裂毫不留情,连白骨都啃得粉碎,獠牙森森,可当他为你信服时,不论摸抚他的颈部,还是拉玩他的尾巴,驯如大猫。至少在这几天墨北的认知中,过去那个专制狂妄、自我中心的黑皇,高高在上形象已经跌落至此。

吃完粥,汤药舀去,他又闹别扭,墨北耐心十足的举着手等,约过半刻,僵持的手腕从微微颤抖到肉眼可见的摇晃不稳,汤药几乎洒出。「算我求你,喝吧。」再给他台阶下,黑擎豹眼眨眨,貌似勉为其难的啜进苦涩至极的汤水,一杓一杓,喝饮速度却出奇的快,没多久,两碗公就见底。

「他爷爷的,老夫以往要他喝药,好像要他的命一样,连哄带骗还不听话,如今却这麽配合,真不是滋味。」悟离子嚷嚷着进门,调侃相处气氛无形中漫漫融洽的两人。

「臭老头。」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想掩饰什麽,黑擎警告味十足的瞪了一眼悟离子,若是别人,早屁滚尿流的下跪求饶,但对这个看着兔崽子救着兔崽子长大的人──没用!

况且他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哪会真的怎样,黑擎对悟离子的尊敬表现在细微之处,不经意之间,只要仔细观察,就能明了。

「呵呵,固定绷带可拆了,左手短期别使大劲。」三两下除去角巾,刀伤已经收束,痕迹也不甚明显,就是放血过多,体质差了些,其他均还健全。「还有小子,修罗丧这件事,你有打算了麽。」

此原是玄武宫廷畜养的毒术师混合蛮夷巫蛊与异域奇材炼制而出的毒品,号称毒性之剧,连鬼界修罗都会丧生,故以”修罗丧”命名,且稍触肌肤就能沾染,不知情的人往往连一碰一,伤一者,死全家,故列为秘药中的禁药,自古皇家敌人众多,一向有备毒之习,有些毒物是从民间收罗而来,有些是自行研发,但小子登基後,曾经销毁一些奇毒,其中包括修罗丧!此应已灭绝之毒物,怎麽可能流落在外,更别提还回头拿来谋害一国之君。

「当年一念之仁,没有赶尽杀绝,如今自承苦果,还有什麽好说。」黑擎活动了一下,仍觉後臂微微抽疼,打住该话题,起身,沈默的捧起碗杓,蹲在屋边池旁刷洗,

「这小子年岁多大啦,一点长进都没有。」悟离子大呼小叫,怪怪,平日调戏嫔妃不是挺甜言蜜语、舌灿生花的,倜傥风流好不大胆,怎麽碰上墨小子就成哑巴了?对人家献殷勤,多说几句会死哦!

墨北看着窗外做着不习惯的事的愚拙背影,笨!力道都不会拿捏,碗给他刷一下就破了一角,洗完不就成碎片了!他心里骂着数落,嘴角笑意却越扩越大,一颗心不知不觉渐渐化作春水,散发出淡淡的情香。

比起箱箱绫罗绸缎、奇珍异宝,一个笨到洗碗都能溅成一脸湿的男人还比较能打动他,墨北由衷这样认为。

<待续>

最近持续忙碌中,不好意思一直都没回会客室的回帖,不过某心都有认真看帖。orz。

主要时间花在煎松饼上,招呼客人的事情就劳烦那四五个店小二帮忙了^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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