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司律收拾完了工具,一身脏污显眼得也不能当作没看见阿,人走到浴场,还没脱衣,瞥见汲水台上的镜子,映的正是一张横来黑去的乌脸,简直像唱黑面戏的一样,实在滑稽,他扬扬嘴角,露出的却是哭不得笑不出的表情,一双浓眉下的溜溜大眼黯淡无光,最终肩膀一垮,默默的除了污衣,就着冷水直接清洗乾净。
甫方打理妥当,前院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来,是谁?司律匆匆套了双靴,赶去开门。「尹叔!?」司律惊呼,门口站的的确是白相尹长空,他穿着正式的朝服,手上抱了一袋东西,表情肃穆。「尹叔快快请进。」司律不敢怠慢,连忙恭敬请他进来,在路上就问了:「白相找我何事?」他想是有要事,自然的改口以职衔相称,公私分明。
长空不发一语,直到进入大厅,桌上还压了一叠公文在那,他表情更加严厉,突然大发雷霆骂道:「尹叔让你在家休息,结果你这死脑袋还是搬了一堆公文回来,这是怎样!难不成非要我上奏陛下,让你十天半个月不准接近夏漱阁不可!」碰一声,他重重放下那袋子东西,白玉般温文儒雅的脸上满是不悦。
对司律来说,尹长空不仅是御爹的好朋友,更是尊敬、敬爱的长辈,见他如此生气,司律心慌意乱,急急解释道:「对不起尹叔,我…我只是随手拣了一些看看,并没有把时间都花在上头,我下午还修了御爹的轮椅呢,真的。」怕他不相信,司律还加重语气,连那衣服和脸变得如何脏污都钜细靡遗的和盘托出了。
见小子战战兢兢的模样,长空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些,正当气氛慢慢降温,两方都还沈默的时候,尹长空突然噗哧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得了得了,瞧你小子不懂幽默,尹叔只是逗逗你的。」说到这个,他还真有点怀念以前一耍弄就气呼呼的可爱小司律,现在人是成熟了,却似乎少了点什麽。
「尹叔!」司律真不晓得应该怒一下,还是怎样,殴打长辈这活儿他是做不出来的,也只好算了。「说真格的,我上回造访也是不知道多久的事情了,怎麽,不欢迎尹叔来?」长空惯性的伸手想给自己倒杯茶,手一摸,却发现桌上空空如也──除了公文。
「哪里,我当然很欢迎尹叔来,等等,我泡壶茶。」他从矮柜里搬出茶具,那副茶具一看就知闲置了许久,上头有些灰尘,司律赧着脸,连忙先端到厨房去清洗一番。长空东看看西看看了一回儿,高声蹦了一句:「对了,尹叔是来这里蹭饭的,你小子不会小气到请尹叔吃粗茶泡饭吧。」他听说司律在官厅的吃食极其简陋,一餐一个馒头、几碟小菜就过去了,会吩咐准备馒头还是因为可以一手拿着,边吃边继续办公。
「阿?」司律刚出来就收到这个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奉上了热茶,一脸为难的说道:「不是律儿不愿意,只是…家里现在没什麽好东西,怕会亏待了尹叔。」他的说法很含蓄了,什麽没好东西,根本就是只有窝窝头,连可以配的酱料、菜瓜都没有,这种东西怎麽能拿来招待人呢,谁料尹长空早有准备,指指那鼓鼓的大袋子,笑着说道:「早知道你来这套,喏!尹叔来时顺道在市场上买了一些材料,这样总可以请尹叔一顿饭了吧。」天下居然有这种来蹭饭还要自备材料的事,舍他其谁阿,太佩服自己了。
司律吃惊的打开袋子,里头是琳琅满目的食材,还有一些基本调味料,压在底部的是一大包新米。「尹叔都这样说了,律儿还让尹叔空腹而回可真要天打雷劈了,就请尹叔稍等一回儿,律儿这就去调理。」他抱起一袋子材料,没多久厨房就响起锵锵铁铲声,阵阵香味随即飘散而出。
长空一个人在厅内转悠,随手一抹,一层积灰沾染在食指上,精明目光一扫,宅内的人生活如何,无所遁形,莫约不到半个时辰,桌上摆满五菜一汤。「尹叔来得急,匆促之间,只做了这些,不合胃口的地方,希望尹叔不要介意。」司律擦擦手,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很久没做菜了,怕手艺生疏。
「快坐下吧,咱一起吃,要不是明儿还要早朝,不然尹叔就挂两斤酒来了,姑且以茶代酒,算谢你小子让尹叔蹭这顿饭。」他豪快一笑,一仰而尽,司律连忙回敬一杯,两人说说笑笑,尽扯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不谈公事,长空是个健谈的人,司律话匣子一开也很热络,啪啦啪啦一下子就杯盘狼藉,吃得不够,司律还追加了两盘小炒,长空少不了赞他几句,那饭菜的滋味真是没话说,京城里的大厨比不上他高明。
酒足饭饱後又聊了一阵,算算时辰也该告辞了,司律起身说要送,两人便缓步到了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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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好了,尹叔回去了,你也早点去睡吧。」长空说完这句,看到旁边空荡的门房,随口又提道:「这地方说大不说,说小也不小,你一个人住不打紧,好歹雇些仆役来扫除,也该再添个总管了,你身为一朝宰相,公务繁重,没时间打理尹叔知道,但放任一栋宅子慢慢荒废也不是说的过去的事,你已是一家之主,事情要想周延些。」沙相府也算奇蹟了,放眼整个帝国哪位官员家里没有三四五六名下人,就这间宰相府,上门摇铃,出来迎的直直就是正主儿。
「尹叔教诲,律儿放心上了。」司律一语带过,不愿正面回答,雇人这事他并非没有想过,只是这一栋宅子从小以来,负责清扫的就是自己和御爹,每一处都藏有许多珍贵的点滴回忆,司律只要一想到有一个陌生的外人在屋里走动,他就放不下心,自己不在府上时,那人会不会安分也不知晓,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他忙,分不开神去挑选可靠信赖的帮手。
「唉…你这孩子…」长空怎麽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什麽都好,就是心眼死,上天怎麽没生个人来管管你。」昂非走了,澄远也走了,一个空空旷旷的家,和过去那种热闹何止天壤之别,长空真希望有人能多陪陪司律,那样他就不会一个劲儿的只知道埋头燃烧自己的生命贡献给家国天下。
「律儿还有尹叔管我阿。」他难得调皮,嘻笑着同长空滑舌,眼眉间却不禁意流泄出一丝寂寞,这哪里逃得出长空的法眼,他脸色一端正,说道:「律儿,尹叔没记错的话,今秋过去,你就堂堂迈入弱冠之年了,这一带男子十五岁就成家,二十岁家里都有三四个小萝卜头了,古人云成家立业,你年纪轻轻,先获功名,反倒无暇顾及婚姻大事,自古这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顶头上的长辈现阶段就是尹叔了,尹叔也不古板,不是非要你娶个素未蒙面的女子不可,只是你好歹该打算打算。」长空不用想也知道,他小子一天到晚窝在夏漱阁,能邂逅什麽样的女子,还不都是些四五十岁的膳房女婢,若自己不提两句,小子一定继续蹉跎下去。
「尹叔你饶了律儿吧,律儿还不想成家阿。」司律苦着脸,最怕这话题,他每隔几日回家,门缝里老是塞着一堆的红纸,全是媒人说亲的拜帖,要不是自己早早出门,那真是没完没了。
「你脑里只存政事,哪想得到成家,不是尹叔不挺你,透露给你听也无妨,陛下膝下已有多位适龄婚嫁的公主都指名非你不可,如今虽只是在皇宫内部翻腾而已,说不准哪天哪位公主天资聪慧,在重重包围中出线,一状奔到太后那里请婚,你知道太后虽然深居简出,不过问国家大事,但对儿儿女女的婚事可是十分关心,陛下又一向侍亲至孝,他虽然百分百尊重你的意思,可在你迟迟提不出个说法,也没见什麽心上人的情况下,要怎麽替你说项?又如果太后金口一开,懿旨一下,你说陛下能违抗麽?」长空没说出口的是在一群公主加油添醋,大力赞颂之下,司律在太后那儿的印象可是好到极点,不止一次脱口说要招他为驸马,现在仅系因为个个孙女都是宝贝,手心手背皆肉,她老人家拿不定主意许给谁而已,但陛下和太后私下早有谅解,不论哪个公主雀屏中选,都要沙相点头才算数,毕竟强摘的瓜不甜嘛。
「什麽?尹叔你别吓我阿!」司律一听颜色尽失,整个人都慌了,长空瞧他那样,暗自窃笑,果然还只是个小夥子,国事能指挥若定,家事就乱了手脚,他轻咳两声,乘胜追击:「尹叔骗你作啥,所以你还是多多注意一下,看到好人家的姑娘可别错过了。」
司律还能怎样,也只好称是,他送走长空,回到屋内,那微微的一盏烛光昏黄的有些幽冥深暗,四周又回复熟悉的寂静,司律的一颗心却安稳不下来,抓起一串佛珠,来到後院,一屁股坐在他御爹火化的那一寸土壤之前,闭眼喃喃念起佛号,这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事情,常常只要在心有迷惑、烦躁不堪时,司律就会这麽做,他念佛,也想佛,思念佛恩,观想佛貌庄严,只是他心中的佛慈眉善目,总不脱一个温柔男人的影子。
过了半夜,纷乱的思绪已经放空,不再有瞋痴杂念,心也净了、定了,他对空对地拜了拜,起身,再过一二时辰就将天亮,索性也不睡,人到书香斋去看书,等着白日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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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长空也挺坏的Orz,可爱的小律律阿>///<
第八章
今晨,他照例抓两颗窝窝头便要出门,无意间注意到搁在炉灶旁的那一袋子食材,阿,昨夜用去三分之二,还剩不少呢,倒出来盘算一番,部分是生鲜食品,若不处理,等几日後回来都腐烂了,司律一向是个爱惜食物的人,教他厨艺的爹爹更是耳提面命,要他不忘粒粒皆辛苦,玩弄食物是严禁,浪费食物更要不得,眼下还一点时间,司律挽起衣袖,俐落地一阵切切剁剁,他赶时间,做不出什麽慢工细活的精致美味,只把材料切碎,炊一锅大杂烩。
只是剩下的食材还挺丰富的,化成一锅杂炊少说也是四人份以上,司律顾不得烫嘴,也没吹吹,就大口大口的往肚里送,实话说他这样哪像是在品嚐美味,不过不想糟蹋食物而已,满头大汗的吃到一半,门外已经传来铃声,更兼衙役在那里大叫:「大人!出大事了!您快快出来!」那声音里含着惊慌,还有无措之感,很不寻常,司律这时也顾不得太多,赶忙整冠平衣,匆匆出来,就见衙役附耳不知说了什麽,司律脸色大变,立即迅速坐入轿子,奔往皇宫。
原来昨夜宫里出了刺客,不仅无声无息的割断了三名巡夜守卫的咽喉,还刺伤了皇帝昊悍,在众人围捕之际,又顽强抵抗,造成数死数伤,该名刺客最终咬舌自尽,一点蛛丝马迹也不留。司律神情凝重,先召来侍卫队长,审问了一下具体情况,接着便前往探望陛下,他经过通报,走过长长的回廊,一弯进偏厅,无预警撞见一幕让他不敢置信的景象,那…那是…昊悍陛下扣着尹叔的後脑杓,两人唇沫相接…司律一张俊脸瞬间烧红,连忙退了回来,人站在回廊上,却是呆楞楞的好一回儿,还…还没法说服自己刚刚看到了什麽。
「律相怎麽待在这?不晋见陛下吗?」辅相劭阳也是接到昊悍遇刺的消息,火速赶来,见他杵在外头,不解问道。司律这怎麽知道该如何回答,嘴巴张开又阖起来,总之是没法说什麽,倒是一只手已经牢牢拦住劭阳胳臂,防止他贸然跑进去,看、看见什麽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在两人僵持的片刻,里头传来昊悍威严的声音:「律相和辅相吗?进来吧。」两人这才进到偏厅。
「臣等拜见陛下。」行礼完毕,见昊悍赤裸着上半身,胸膛缠了几圈绷带,微微渗血,问明只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之後,免不了一套君臣之间的仪礼对话并且深究刺客之来历,劭阳一嘴呱呱的说,相形之下司律就比较少言,他不时拿眼瞧着长空和昊悍,尤其是他尹叔,话说尹长空的心腹之重,深算老谋并不下於澄远,他要藏情绪时,即便是神仙也戳不出破绽,不然当初御昂非也不会为他暗算,司律这回儿左右怎麽看都看不出个端倪,陛下也是如往常般指挥下令,且无异状,於是这场会见就在司律一脑子混乱中结束了,追查主谋的事情就由劭阳操办,今日暂不朝议。
「律相你是怎麽了?心不在焉的?」劭阳和司律退出偏厅,正一同前往夏漱阁,他忍不住问道。司律看了看劭阳,摇摇头,只说了句没事,人便又一头栽进公文堆里。劭阳半年下来早习惯司律的拚命三郎,只得认份的跟着卖命,平平是兄弟,劭阴那边的命可比自己清凉许多,呜呜呜呜。
日昇月落,一口气又飘去了三天,司律三件朝服都替换光了,不清洗不成,他同累瘫的劭阳打声招呼,拎着装有脏衣服的小包,绕到住家附近的一户民宅。「大人您来了。」一名脸上带有羞涩笑意的荳寇少女开门来迎,她微微欠身,礼数周到。
「又要麻烦小梅姑娘了。」司律将包袱交给女子,并掏出一碇银子,一并递去。「这是这个月的份,且替我问候花伯。」花伯是个腿瘸老人,妻子早年病逝,如今身旁只剩小梅一个女儿,家中经济困顿,一度沦落到行乞为生,司律不忍他老人家年纪一把还要在街头风吹日晒,便购进了这一间小房子,安置他们父女,又把洗衣的活儿托给小梅,算有生活收入,也维持一份尊严。
「大人进来坐坐吧,正是晚膳时候,家中一桌粗茶淡饭,添双碗筷就可用了。」她腮际淡淡粉红,双目略含春意,显是对眼前的俊秀男子抱有好感,这也不是新鲜事,帝国沙相司律,文武双全,少年得志,待人谦恭有度,又洁身自爱,不涉足风花雪月之所,目前无妻无妾,这等条件,哪家的姑娘不心动。
几次邀请下来,司律再迟钝也知道姑娘家的心思,他淡淡微笑,婉转回绝道:「谢姑娘好意,本相还要有事,不便久留,待衣衫清洗乾净後,请同往常一般送交夏漱阁的门卫,告辞了。」他这招可是存有心机,不让她姑娘家亲自送上门来,免得瓜田李下,徒增闲言蜚语,说罢也不留给对方周旋的机会,恰到好处的一个点头,转身就走。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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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律律真清纯>///<
第九章
司律一个人回到静悄悄的宅子,面对一室寂寥,也只是抿着嘴角,不发一语,讲难听一点,除了不发一语还能怎麽样呢,难不成像疯子一样的自己跟自己说话?该是吃晚餐的时候了,司律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他去书房拣了两本书,那书封面花花白白的,是褪色的可爱人偶图案,是以前司澄远为了奖励小司律的用功和听话,亲自编写装订的,内容可是独树一帜,远爹称它为寓言故事。
他拿了书便直接回寝室,习惯也不好,蹭掉了鞋就躺在床上翻看,随着夜越来越深,光线越来越暗,他看的眼睛酸涩,分不清是看故事书想起爹爹在难过,还是过度疲劳撑不住,头就这麽一歪,胸前还挂着书,人昏昏沈沈的见周公去了。
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又是天亮前,感觉没什麽睡到,司律迷糊的爬起身,梳洗後,想说反正也没事,早点去阁里吧,匆匆到厨房抓了窝窝头,两个大步人已走到前院,突然间,他硬生生的停下脚步,蹙起眉,少有的疑惑爬上眉间,脑袋一晃,又转了回来,他跑回厨房,凑近那炉灶边,这回可看的真真切切了,那…那三日前的半锅杂炊怎麽…怎麽都不翼而飞了呢???
司律微张着嘴,还傻楞傻楞的摸了摸锅底,真的是摸到锅底了,他明明记得出门前还剩半锅没吃完的,这回就算酸臭了总还有个残渣吧?嗯?会不会是给老鼠吃掉了?这个厨房十分注重乾净卫生,自他懂事以来,可从没见过那种小畜生,但这半年来不可讳言,厨房泰半是闲置的,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有老鼠…司律又打开食柜,虽然自己记不清应该还剩多少个窝窝头,但至少一眼看去,没有窝窝头有缺角少边的。
他又四处搜寻了一下,也没看见有老鼠洞,难不成有闲杂人等偷偷溜进来?司律立即否决这个可能性,宅子外头虽然没有门卫站岗,但暗地里还是配有布衣的衙役在附近守着,这一带人家都知道这里是沙相宅,不会擅闯的,那…那到底杂炊哪去了?
司律越想越奇怪,手倒是已经先动起来,他把窝窝头用水浸软,然後把家里剩下的糖粉给沾在上头,一个放到原封不动的沙锅,一个放在炉灶边,两个放食柜里,四个角落也摆了,拍拍手,这样就成了,刚好轿夫也到,便把这事抛诸脑後,上朝。
过了三天,这日黄昏,司律又被长空提早赶了回来,外头风沙大,他一身沙尘回到家里,那颗颗粒粒黏在脸颈上的感觉很不舒服,於是便先去洗澡,换了件乾爽的衣袍,脑袋里突然又想起厨房的事,他肩上还披着一条毛巾,头发湿淋淋的,随手从仓库里拿了两包陈旧的毒鼠药,想着如果是老鼠,便要早早灭却了去。
进了厨房,叫他讶异的是七颗窝窝头完好无缺,连蚂蚁的影儿都不见踪迹!「见鬼了,难不成老鼠还非杂炊不吃?」想想,可能是窝窝头的问题,老鼠也许不喜欢这种诱饵?司律这人要嘛就不知道,可好奇心一被挑起,那无疑就是头蛮牛,横冲直撞的非要追根究底不可,他看天色还早,换了外出服,便到市场去,还问了药铺里的伙计最新的毒鼠药,为了以防万一,连杂炊的材料都一并买了。
司律拎着大包小包,一回到家,就立刻埋首在厨房里忙活,沙相宅的屋顶难得冒出了雾色白烟,里头的人却满脑子想着拎出偷吃杂炊的老鼠,他俐落的甩拉着面团,一手绝活转瞬间便把面团揉得白白胖胖,让人看了管它生的还熟的,都忍不住想咬一口,司律调了一大碗鲜甜可口的肉馅,依序包入面团中,他在做包子,但其中有一半的包子肉馅中还藏了毒鼠药,另一半是他自己要吃的,接着又炊了一锅关键的大杂烩。
捧着一盘包子和半锅的杂炊,司律在大厅里享用,实话说他自己一个人时几乎没有吃这麽好的,咬一口包子,肉汁立刻像涌泉似的溢出来,咻咻两三口,一颗白胖包子就祭了五脏庙,齿颊留香,美妙极了,还有杂炊,热呼呼的,海鲜菜肉的精华都用沙锅熬成了一种圆融的滋味,和晶莹饱满的米粒一起送入口,好吃到舌头都要掉下来。
这一顿吃得实在饱,平常少食,胃倒是塞不下这麽多,好撑,但司律可没忘了原先的目的,他把毒包子跟灶上的另外半锅杂炊放在一起,自己还剩下的几个正常包子放到食柜里,一切准备就绪,司律早早上床睡觉,想着那几只大硕鼠这回定是插翅难飞。
清早醒来,司律套了鞋子,头发还散着呢,人就急着去厨房观看实验结果,他原先期待炉灶边躺着几只翘辫子的肥滋老鼠,谁料那灶上毒包子是一颗也没少,但司律已经整个人都呆住了…毒包子没少,没死老鼠,这逻辑上正常,为何会呆住呢?
………因为杂炊又没了,锅底朝天,锅沿乾净的半粒渣渣都不复见,司律回头缓缓打开食柜…果然…里头的包子也没了…
司律身子顿时犹如风中弱叶,他颤抖着下唇,语不成调。「…是…是枭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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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天要回家去了,可能会停文2天左右,看情况吧,各位美女帅哥可别太想我喔^///^
第十章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但自从那日之後,他便再也没看过枭哥,本以为他已随後追上远爹去了,难不成其实枭哥仍一直留在宅里?司律武艺虽好,但终究经验不足,更何况他对摒气绝息的功夫一无所知,像枭那样的高手藏身在四周,任凭他如何集中精神感觉,都是徒劳无功。
「枭哥…是你吧枭哥?」此时他一颗心载浮载沈,就像一艘惊涛骇浪里的小船,害怕翻覆,但更期待能看到雨过蓝天。「枭哥你不要躲我,你出来,你出来好不好?」司律对空喃喃呼唤,脑袋左看右望,就盼能找到一点痕迹,可回应他的只是风微微拂过的声音。「枭哥,律儿知道你在的,你没有走对不对?你还在这里对不对?那杂炊和包子都是你吃的吧?」他气也不换,越说越急,一串连珠炮似的问号就一个个冒出来,可…仍是寂静。
司律跌靠在炉灶边,顿时心里好痛,又酸又疼,为什麽枭哥不出来?为什麽枭哥不愿意见他?门外传来铃声,又是提醒他该出门了,司律甚至连多悲伤一会儿的时间也没有,他不能忘记自己的责任,他必须对自己的职务负责,强持心神换好朝服,眼眉一敛,步出宅子。
但别以为他就这麽放弃了,傍晚长空在冬暖阁看到司律来找他时,着实吓了好一大跳,这个年轻律相事事都有主见,绝不轻言说自己做不到而求助於他人,怎麽会突然跑来呢?
「尹叔…」小家伙态度扭扭捏捏,开口又非正式职称,这可奇了。「什麽事,说吧。」长空笑眯眯的,暂时搁置奏折,意示他坐下。
司律深吸一口气,开口就问了:「尹叔,律儿想知道月禽现在是谁管?」长空一听,脸色一变,连忙关门拉窗,扯着司律到内室去。「谁告诉你的,你小子问这个干嘛。」他神情严肃,态度更是显得小心谨慎。
「我本来就知道阿,枭哥在家里又不是一二天的事情了。」疑惑爬上脸庞,司律不懂长空为何如临大敌一般,他刚刚左思右想,枭哥不肯出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身为月禽的一员,不能任意现身,但这又有问题了,枭哥原来是保护远爹的,远爹不在了,枭哥也没跟着去,那枭哥现在是在保护谁?他是藏在宅里呢?还是其实是在别的地方保护别人?想要弄清楚这些,问负责的人比较快,所以他就来找尹叔了。
「你不知道。」长空叹了口气,真是鸡同鸭讲。「帝国的暗部分月禽和月獠两个单位,是直接听令於陛下的,既不属白相也不属沙相管辖,你问我这个是越权之举。」更何况暗部的事情本来就是秘密,一般朝廷官员皆不知情,就算是被保护的重臣,绝大多数也是被蒙在鼓里。
「尹叔我只是想知道枭哥的动向而已,没有意思干涉什麽。」司律急急辩解,深怕长空误会了。长空看看他的表情,知道这孩子并没有撒谎,且小家伙眼中明明白白显示对那个枭有牵有挂,不然也不会难得的在傍晚时分,过了公务时间後才来找自己私下询问。
「律儿,你跟枭是不同世界的人,他隶属暗部,这些人隐於黑暗,执行机要任务,不能轻易站在阳光下,月獠的人,被暗杀者死前才有幸看到一眼,月禽的人,除非保护的对象有生命危险才会现身,平日除非命令,不然怎麽样都不会叫人瞧见,更遑论让人知道动向了,尹叔就算告诉你暗部的责任官是谁,那人直接从属陛下,凭什麽来出现在你面前,枭只是过去派来保护你远爹的,你不要搞错把他当成家人了。」长空苦口婆心,就怕这孩子太寂寞,走岔了路。
「尹叔…」司律缓缓垂下脑袋,好像今晨才烧起一把小火,如今被活生生给浇了,看他那个样子,长空也颇为不忍,毕竟这孩子从小到大,挂心的人屈指可数,又一向活泼灿烂,没见过几次这样垂头丧气,禁不住开口安慰道:「别这样,暗部最近重新编整,月禽月獠计画将要合而为一,并扩大员额,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会暗地里配给一名护卫,说不准枭就配到你府上,这样你还是可以见到他的。」话一出口,长空就後悔了,月禽加月獠共十四人,个个都是绝顶高手,听说最近加入的新血也是一时之选,司律虽然位高权重,但也不一定非枭不可,更何况新的责任官是…那样的一种人…枭的功夫越是冠暗部之首,指给皇族的机率的定比指给律相的机会高。
「是真的吗?尹叔是说枭哥可能被派来保护我罗?」司律听到这眼睛都发光了,浓眉整个飞扬起来,一张脸蛋瞬间好像亮了不少,自澄远走後,小家伙嘴里不说,但郁郁寡欢是骗不了人的,只是一直用工作来麻痹知觉,如今这麽高兴的模样,长空怎麽能狠心驳他,只好称有这个可能,但仍不忘添上後话:「目前结果还不知晓,你不要抱持过度的期待。」不过最後那句司律哪里听的进去,同长空告辞之後,今日也不夜宿官厅了,想着要快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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