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回来的时间不同,有时待在大学就不回来。在每天出门前,我会跟你说一声。今晚我大概七点半回来,做什麽菜也没关系,但我除了鱼之外,就不吃任何海鲜,也不吃牛肉。你若想吃,也可以自己做来吃。每星期我给你两千元生活费,每天买菜的钱也包括在里面,你想买什麽其他东西可以先告诉我。夜晚吃完饭,你再陪我做运动。」
「华先生,你身上有伤,不要再做了。」小月担心的不是他的健康,是怕这疯子真有一天把命都赔到床上。
华先生摇了摇头,又低头吃东西。他吃得很慢,小月吃完了,他才吃不到一半。他有一个习惯,便是选择性接听,有什麽话小月说了、而他不爱听,他就低头找别的事干,隔好一段时间才找新话题说,好像把前面说过的都忘了。
华先生把自己那片未吃过的多士放到小月的碟上,说:「发育中的孩子应多吃一点,不然长不高。」
小月看着烤得金黄、又涂了牛油的多士,心里骂着嗟来之食,手口早已动起来,犹自分辩:「华先生,我十七岁了!虽然男生到二十岁还在长大,但也早过了什麽发育期,我可不是只得十四五岁的青少年。」
华先生以叉子舀起几颗茄汁豆送进嘴里,微驼着背,又微微仰首喝了一口温暖的咖啡,却有种几日未睡的颓废。阳光从窗外透入,这天的冬风并不寒刺骨,夹带了难察的和煦,吹拂黑色轻纱窗帘,吹起华先生头顶浓密的黑发,小月看着阳光打落在华先生一双白如雪雕的大手,留下一块块长杏形的光斑。
吃过早餐,华先生带了小月回房间。他吩咐小月安坐在书桌前,再回来时,华先生拿着一面镶着水蓝色胶边的方形座台镜、一个长方形小笔盒跟一小瓶浅蓝色的清液。他把镜放在小月的书桌,镜里映着小月那张年轻洁净的脸,及华先生总是木然的半张脸。
华先生从笔盒拿出一枝未拆封的黑色眼线笔,拆了那胶纸,从後扶正小月的脸,拿着眼线铅笔的手轻压在小月的右脸颊,笔头落在他颧骨最高的位置,正是右眼角下一厘米的位置。几次变换笔头的角度,笔杆与脸的角度时而成三十度、时而成六十度,终於找了一个华先生认为最适合的落脚点。
他在小月的右眼下点了一颗极小的痣,但因小月的肤色白净无垢,黑色一点上去,便很是显眼招摇。
「你每天早上都用这枝笔在这位置点上一颗痣。这笔是防水的,要用这枝蓝色的卸妆水才抹得走。」华先生交代一切,放下了这星期的二千元,才离开小月的房间。
小月仍盯着镜中的自己,以指轻轻擦过痣的位置,原以为那黑色会化开,但却没有。这颗痣使他想起昨晚的怪梦。昨晚为华先生善後过,已到了深夜时份,一天下来的紧张松懈了,小月的脑袋一拈了床,人便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