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只从家里跑出来的小狗麽——那理发师是冬瓜的熟人,他年纪很大,理着个灰黑白夹杂的小平头,站在坐在黑皮椅的小月後面,从後扶正小月的脑袋,:「你前前後後带过几个小朋友来,就数这个长得最像样,眼睛大又圆,很诚实的样子,长得嫩口。」
「要推销出去的,拣过验过,精挑细选的。别多废话,快给他剪个学生头,简简单单,头发不要削太薄,铲青也别铲太多,要留着他这分清秀。对了,把他的头发染回黑色,愈黑愈好,这头金发太油。他呀——我是要把他打造成纯情好少年,才好生推销得出去,老华什麽人都不要,只看得上眼这种没啥味道的小男生,你又不是不知道。」冬瓜看着八卦杂志,眼也没望向小月,却是仔细地打点好。
「嘻!老子跟你们不同,咋知道那麽多!要换作是我,也该转一下口味,小朋友有什麽滋味?上星期我上深圳玩双飞,那两个艳女才是极品,我跟你说呀……」
小月合上眼,想像一对无形的手盖着他双耳。不管出来混了多久,他就不爱把粗言秽语听入耳,自己平时也不太说的。他身体脏,心灵脏,嘴却不脏。
花了两小时,头发染过铲过削过,小月讶异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两年间除了长高近二十厘米外,就没别的改变。他挑了挑额前的碎刘海,凑近镜子,嗤笑:「我以前的头发还没这麽黑,现在像什麽样子?像顶着个反转了的黑汤碗!」
冬瓜啐了一口,放下一百元,也没找钱,便拉着小月急急脚的赶去附近商场的大家乐快餐店,这胖子行动起来很敏捷,他的口动得比他的腿更快更密:「你个死仔,等会儿记得生生性性——如果你想重新做人的话。对方不喜欢太多话太高傲的人,你在他面前不要多说话,小声一点,不可以讲粗口,表现得纯情一点、乖一点。他问你什麽你就答。他跟店里人所讲的不一样,是个好人家,没有什麽怪癖,不会对你做什麽怪事,是店里的人闹着玩才叫他做『蓝胡子』……」
「到了这地步我还怕什麽?」小月看着走在前面、冬瓜那庞大的背影,经过零散的几群学生,那是他两年前也天天穿的校服,那时他脸上还挂着学生特有的、空白但无忧的笑容。小月挤出一种不符他年龄的冷笑,好像连自己的生命也值得用来嘲笑般:「不,我怕呀,为什麽不怕呢?除了死,世界还有什麽值得我去怕?对了,我怕那男人不够有钱,养不起我。」
「这点你不用怕,他虽不是什麽全城首富,可要养起你也是绰绰有余的。唉,要不是他最近央我介绍人给他,手头上又只有你一个最合要求的人,我也不会将你介绍给他。在他面前,收起你这张跟坑渠一样臭的口,还有那副愤世嫉俗的样子,我说过,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