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冗长的沉睡之後,依旧疲惫。
下午醒来,战战兢兢面对镜子,试着发音:「阿--」却变得断断续续:「阿…阿…」困惑看着镜子里狼狈的我,不懂是喉咙出了什麽问题?难道又感冒了?
站在冰箱面前,上面的便条堆积,爸说这个周末要到日本出差,是否奖学金的事情我也用便条告诉他就好?那的确是可以省下许多面对面的惭愧。转身不过几秒,回想冰箱上的便条多了一个新的颜色……蓝色?爸从来不用蓝色便条纸,他莫名的坚持认为黄色才是便条纸的最初创始。
『醒了就来便利商店找我,请你吃早餐!--庆』看这字迹,肯定是差点迟到的时候写的吧,要不是从小看着他的字长大,谁看的懂啊!但我没打算为了免费早餐就去便利商店,没办法同时面对他们两个男孩。
想也知道,亚庆昨天因为公车巧遇就不知道在气什麽,要是欧阳宽对我有「过甚关心」的举止,恐怕会害其中一人失去这份工作吧……那真是太恐怖了。谁知道亚庆下一份工作会不会如此正常?
我才不想打赌。
下午三点,随之而来的是响不停的简讯,催促我如果起床了就跟他联络,我只是看了一眼,又把视线移回动物频道……热带雨林里的鸟语意外的令人平静,不时可见快转的春夏秋冬,转眼间快转一只蝴蝶的生命周期,催眠我适应生老病死只是一场迅速且理所当然的变化,也不是那麽难以接受。
晚上六点,门口传来阵阵碰撞声响,随着地板「碰、碰、碰」震出他的步伐,可以想像他眼里冒火的模样,所以我并没有转头看他……「干!麻不回我简讯!」他拿走桌面的手机检视完毕,确认不是手机出问题又对我大吼:「把我当空气还是怎样?干麻不说话?回答我啊!」
「咳咳。」我故意的咳两声,想这麽敷衍了事,希望他这次别发现我是装的。
「你又感冒了?那也可以传简讯告诉我啊!」神奇的是这次他没发现我是装的,竟然秒速收起火爆嘴脸,换了张面具似的温和语气:「晚餐呢?吃药了吗?」
我摇摇头,他见我摇头,也跟着摇头外加长叹一声,才走往冰箱翻找能吃的东西。
「吃面?」
我摇头。
「那吃饭?」
我又摇头。
「靠,不然是想吃什麽啦!」亚庆甩上冰箱门,我瞪大了眼,希望已经高龄十岁的冰箱不要因此缩短寿命……。想不出该吃什麽晚餐的他,心情看似不太好,独自在狭小厨房里游走苦思菜单许久,突然想到什麽,惊呼:「噢!」的一声,开了冷冻库探头找寻一阵,拿出一包冷冻食品笑着对我喊:「吃饺子好了!」
「……冰多久了?」我靠在抱枕上没所谓的问。
「嗯……」他看了日期,早已过期两年,连是谁买回来的都忘了,瞪了我一眼就把那包水饺丢进厨余桶里,嘴里念念有词肯定又在骂东骂西,「那你等着,我从现在开始洗米!」
「喔?」我看着他迳自忙碌的背影,偷偷扬起嘴角,不太相信他会有耐心完成一桌饭菜。
过了两小时,我昏昏沉沉睡在沙发上。缓缓睁眼,是一片昏暗,心底猜想他已经离开了?明明说要煮晚餐的,真是不守信用,为此决定闭上眼继续睡去……
没能看见他从头到尾都蹲在我面前,并且讶异我将他视若无睹,甚至无视饭厅一桌菜不吃又决定睡去。
「吕诗情……」
「……!」听见他的声音,我再度睁眼,能见度极低让我感到不解:「你……在哪?」
「你别又想整我,我才不会上当。」
伸手四处探索,找到桌灯的开关,是开着的……我却感受不到光线。只知道接下来他急忙抓住我四窜的手,不可置信地端详我的一切,「你到底怎麽了?」
「我……」张口想解释点什麽,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摇摇头、敲敲太阳穴,想甩去这些恶梦般的徵兆,「没……没事。」眨眨眼,光线总算缓缓映入眼中,看清了他担忧的面容。已经多久了,记得他泛泪的眼光,只有在听见医生宣告他亲妈治不好的那一刻。
为什麽要把那种眼光用在我身上?我不喜欢。
「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整我喔!」他失控般怒吼。
「谁叫你要考赢我!」我反吼了回去,即便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靠,超级小心眼!都说会帮你拿到奖学金了还这样整我!」
「哪是整你……就可能是昨晚睡觉没关窗户,冷风吹久了感冒而已。」
「喔?所以你刚刚只是没睡醒?」
「之类的。」
「呿。」他挥了挥手,走回餐桌去。
相信了,也好。
「那你明天好好睡吧,本来是想叫你去便利商店看我打工的英姿,有几个国中少女看到我都会窃窃私语,根本仰慕我!」看我不以为意地沉默不回应,他又追问:「怎样,不信喔?」
「你确定她们不是去看欧阳宽?」我扬起嘴角鄙视他的自我感觉太良好。
「……才不是,他没有排假日班。」
「喔。」
「我今天是跟很正的菜鸟姊姊值班唷!」
「嗯,恭喜喔!」
「……恭喜个屁。」
「不然你希望我怎麽回?」
「都别回!」亚庆愤恨丢下一句,就埋头吃起饭了。
吃完饭他很自动的收起碗盘还自动洗好了。
我望向客厅尽头那扇能看见夜空的窗,眨眨眼,无法厘清刚才自己是真没睡醒,还是眼睛出了什麽问题……疲惫不堪的身体可能正在崩毁?
躺回床上,猜想假如我的人生也像动物频道那样快转,也能活得像蝴蝶一样缤纷吗?
然而不管我怎麽想像,都只觉得自己像是一颗生命周期被快转的树,只能看见一片片黄叶如雨,飘散在逐渐黯淡的夜里,悄然无声结束生命,直到晨曦,只留给世人们枯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