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窗外冷不防地劈进一阵狂风,化作一股内劲似地加持到正往前刺点的剑身,尉迟律暗惊,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剑势的不寻常,可在短短一瞬之间,收剑已是来不及,一转眼就直直刺入掌门人白衣下的肉身,穿胸而过!
尉迟律呆住,握着血剑的手僵了。
怎麽回事……
猛瞠的眸目里放大了掌门人浴血断气的倒影,那面纱已然染湿了血水,彷佛在染缸中浸成了红丝,只消夜风轻轻一吹,那红纱脱面而落,露出了一张女子般阴柔中又有几分男儿刚气的脸,纵然血迹斑斑却无损颊上若隐若现的蠍子印记,此刻陷入永恒的死寂萎竭。
死了?掌门人死了?被他的剑刺死了?
他──杀了掌门人?!
他、尉迟律?!
思绪被眼前的景象刷得空白一片,他久久未能回神,甚至连握剑的手也忘了松开。
掌门人的双眼是圆睁着的,彷佛直到死前一刻也无法相信会亡於此剑,那双目一瞬不瞬,恰似在惊然盯住尉迟律一般,狞狰得吓人。
倘若不是空气中漫延开来的血腥味刺鼻地扑上鼻尖,或许他当真要如此怔愕下去。
回神时,他下意识把剑拔出,随即泼洒出一盆血雨,挥打在尉迟律脸上身上。
「发生何事?你──掌门人?!」
一声惊骇蓦地里割破一室腥红死寂,尉迟律浑身一震,惊然转首望去声音来处。
杜十方不知何时现身於门侧,方才明明未响起任何脚步声,此刻杜十方却已一脸震惊地抢上前,狠狠推开了怔呆的尉迟律,颤着手探向掌门人的鼻息,片刻、猛地缩回来──
「孽徒!孽徒!你都干了什麽!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平时以为你只是不讲规矩,却竟是个没血性的孽徒!那日提起掌门人就阴里怪气的,只没想到……你竟……」杜十方难以置信地抬首,说到激动处,铿然一声、怒着目肶拔剑相对。
「师父,不是我……」尉迟律脸色也刷了白,无意识地後退一步,似乎因为恩师对自己的不信任而失望忿怒。
「住口,不是你?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睁眼说瞎话?!雪月峰养你七年,哪里对不住你了,竟教你如此回报?!」
「不是!不是我!我、我……师父,你想想啊,就凭我这麽点功夫杀得了掌门人麽?!」尉迟律急急反驳,他是真的无意杀人,也真心不认为自己有能耐杀人,更何况对方还是连顾长歌也接他五招接得吃力的堂堂掌门人,这事越想越跷蹊、越想越不对劲,总觉方才暗处有人躲在暗处袭害掌门。
「不是你是谁?!我除了你可不曾见到过其他人进出此间,掌门人身上的剑你敢说不是你的?!想就知道你是暗地里偷袭掌门人才得手的,我也无兴趣探究你用了什麽些龌龊手段,你杀了掌门人,是铁一般的事实,想我杜十方磊落一世,当日好心收你为徒,竟为掌门人引了今日祸害,真是造孽、造孽啊!」杜十方一席话说得悲愤至致,声音里外尽是沉痛,话至最後已是怒极,手上的剑往前一挪,直指尉迟律。
「我说了不是我!掌门人他练着邪功要陷害师兄呢,我只是想来探查一番,没想到遭掌门人发现了,便要杀我灭口,我只是不得已才还手的,从未起过杀心!方才这屋里肯定有别的人在的,是那人暗算了掌门、嫁祸於我,师父!不信你看,那些璧画後面──」
「你还狡辩?!错已铸成,还冥顽不灵不知悔改,我杜十方怎教出你这种孽徒!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成?!」
「亲眼所见?!师父亲眼所见什麽了?!我的一招一式,都没有分毫杀意!」
「我见你的剑插进了掌门人身上!孽徒,速速就擒!」杜十方根本不听他的,那一剑证据确凿,无论他说什麽也只当是狡辩,手中的剑更是毫不容情地朝尉迟律袭去──
尉迟律下意识拔剑去挡,剑身残留着血腥之气,在双剑交碰时弥漫开去。
「混帐东西,你竟还敢反抗?!」
「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偏生师父不信,还要对付我,凭什麽要我受这冤屈?!」尉迟律咬牙,倔强冷傲的眸目写满了怒火,交杂着浓浓的不甘与失望,那种强烈的心情化作一股力量,透过长剑对抗着杜十方深厚不绝的内劲。
要熬下去!掌门人对顾长歌不轨,本也是不难证明的,璧画上、译文中满是易骨经的痕迹,偏偏掌门人死於他剑下,他现下就是有十张嘴也有理说不清。
师兄……他要找师兄!就算师父不信他,那麽疼他的师兄也总该信他的!
他是如此确信着,天下间至少顾长歌是会相信他的。
一如以往的这些年日,无论发生了何事,顾长歌总会站在自己那边,不问缘由地替他挡着,然後淡着声向其他人道歉解释,回头低眉叱责他一番,淡淡地纵容着。
如此想着之际,楼塔下响起紧密嘈杂的团团跫音,沿上曲阶逐渐靠近放大。
霎时间,杜十方本来压在尉迟律剑上的长剑冷不防地一轻,剑气明显锐减,接着手腕反动、几个勾转,牵带着尉迟律的剑往自身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