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月歌 — 〈雪月歌〉33

半晌,无人回应。顾长歌摸了黑,凭着生活在此多年的印象,来到桌案边用火摺点起外室桌上的烛灯,微弱的烛火依稀照亮了半间房,他走入内室,直往矮屏另一侧尉迟律的床榻走去,却在微弱幽光之间,望见那床榻上的一片空荡。

尉迟律不在房里?!这下顾长歌真的着急起来了。

不在房内,那尉迟律会往哪里去?顾长歌在脑海中急急搜索着,疾步出了房,也不顾那房门在身後一点也没有掩实,就着房内的微弱透出的灯光,他看见房前只有自己的足迹,想来尉迟律压根未曾回房。可除了这间与自己共同起居的房,他不曾见过尉迟律在何处流连。

会在中庭吗?毕竟他自中庭负气离去,许是还在附近徘回,未走远,只是与自己错身了。一思及这个可能,顾长歌脚步一动,往中庭处匆忙而去,沿路还不忘探看自己所经过的饭堂、灶房。熄了灯之後,峰上是一片清冷幽暗,只余月光苍凉若水,在大地上温柔蜿蜒。

中庭在熄灯前白清桐走了後,早剩下一片空旷,一个人影也无,如今只剩顾长歌孑然的身影,在石地上被拉得长长,除了幽黑之外,竟觉有几分孤寂。他早习惯了在地上看着尉迟律的影子,落在自己的身侧。

「律?」顾长歌出声轻唤,不敢大声吵嚷,就怕惊扰了中庭东侧那一列长老所居的厢房。他疾步快走,在中庭四周巡梭了一圈,仍是未见尉迟律的身影,他不死心,再沿着四周的厢房绕了一圈,可雪月峰作息严格,日里因要早起练剑,在熄灯後所有人几乎都睡下了,那一整列厢房是早成一列的黑。

顾长歌穿过了正厅,来到了峰门口,在月光下,看见那四百石阶在黑暗之中朝山下笔直延伸而去,上头的雪积得平整,短时间内无人踩踏过的模样。

兜兜转转,顾长歌只得回到中庭,那个他失去了尉迟律踪影的地方。

该通知师父吗……寻了雪月峰大半,顾长歌心里着实着急,可看着师父的房内灯火早灭,不敢贸然打扰。况且师弟那性子平时在峰内已惹了不少琐碎的麻烦、早让师父叨念过不下数十回,要是让师父知道师弟又惹出这麽个乱子,尉迟律必是又要挨顿骂了。

顾长歌在一片孤旷的中庭上沉沉长叹了声。告诉自己,莫要着急,再仔细想想尉迟律会往哪儿去了。他在脑海中,努力忆起尉迟律最後离去的方向……依稀是往北面去了?

循着记忆,顾长歌往中庭北面而去,眼前便是那座在夜里更添了几分凛然巍峨的七重楼塔,他出了中庭,便仔细地就着微弱的月光,努了双眼努力望着雪地上一片白茫,欲寻尉迟律的足迹。

蓦忽之间,顾长歌依稀望见了一道模糊了的足迹,好似让地上刮起的雪沫又掩盖过几分,难以辨识。他眼光紧紧跟着这一道模糊难辨的雪痕,不肯放开丝毫。沿着这道足迹走着、走着,竟蜿蜒越过了那座七重楼塔,来到了塔後那一道陡峻的石阶。

这里是──

望着这道石阶,直直通往雪月峰顶,顾长歌心里蓦地一凛。

雪月峰崖,天坛及竞试台所在,平时乃雪月峰里的禁地,除了掌门及四位长老,其余弟子被严禁擅自闯入。仅在祭祀天地、还有五年一回的四方竞试之时,弟子方得上到峰顶一窥顶上风光。

律上去了?!顾长歌见雪地上的足痕引至此地,心里一惊,赶忙望看那石阶上的积雪──果真接着方才那道足迹!

「擅自闯上雪月峰崖者,依峰规杖五十、禁闭十日。」初入峰时,众长老的话言犹在耳。可尉迟律已误上了峰崖,若不快些将他带下来,让人发现了可就糟糕了──念头一生,顾长歌也不管自己若踏上石阶一步,亦是触犯了门规,只见他疾步一抬、拾级飞踏而上,一心只想快点寻着尉迟律。

沿着那又陡又长的石阶,顾长歌匆匆攀到了峰顶,天坛与竞试台在眼前缓缓浮现,一者巍峨、一者清旷,让那苍凉的月色在一片幽黑之中描出了轮廓,他寻找着雪地上的踪迹,沿着那道模糊的足印,绕过竞试台、绕过了天坛,来到天坛山壁背後,是一处窄窄的孤崖,崖下是望不见底的深阔。

沿着峰崖,走了一二步,一抹抱着双膝、蜷坐在地的身影,在月光下映入顾长歌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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