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律让心里的郁闷揪扯得失落深深,不知不觉间,他早已与顾长歌来到了中庭,只见旷阔的庭埕中央,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在月光下身姿轻灵,尽管举手投足之间,有几分生涩。
那道身影随着尉迟律脚步的走近,愈见清晰,却也让他心里的闷气愈见庞然。
「师兄!」见顾长歌回转,女子停下了动作,恭敬地朝顾长歌一揖。莫说两人本有辈份之差,才踏入雪月峰不过数个时辰,她便心里了然,此处对於辈份分际之看重。
「律,这位便是师父今日新收的弟子,白清桐。」顾长歌走至白清桐身侧,朝身边的尉迟律介绍着,方转向白清桐,嗓音悠淡,「清桐,这位是你二师兄,尉迟律。」
「清桐见过二师兄,今日起就要请二师兄多多指教了。」白清桐一见一旁尉迟律,亦恭敬地唤声。性子中可闻得一般女子没有的爽朗大方。
「……大师兄自会指教你,哪轮得到我这个学艺未精的二师兄……」见那女子同自己招呼,尉迟律只是微微瞥过了头,冷冷地咕哝。
「律……」顾长歌低低一喝,瞬间皱了眉,「不得无礼。」
白清桐素来大而化之,也不把此事放心上,只是笑了笑,朝顾长歌说:「清桐方才已按师兄嘱咐、将那步法踩过五十回,师兄可要验收?」
「嗯,你开始吧。」顾长歌拉了尉迟律,往一边退开,好让白清桐有些空间。
白清桐神情一凝,开始按着剑法的节奏,脚步一点、一扭、一旋,踩出雪月峰剑法第一重第一式的步法,在月色下宛若跳了一支柔中带刚的舞。
顾长歌眼神淡漠依旧,却专注不移地落在白清桐身上,随着她的身姿流转。
白清桐步法踩得甚是不错,尉迟律一双眼却看得不耐,老往身旁的顾长歌瞥去,一见他专注凝神,眼中只看着白清桐,尉迟律就莫名来气,在他身侧刻意重重哼出不耐的鼻息。却见顾长歌只是瞥了自己一瞬,随即目光又放在白清桐身上,心里怒火更盛。
「不是该从持剑握剑学起的麽?怎才入峰,就踩起步法了?」在白清桐动作一毕时,尉迟律便不忍冷冷嗤出声。尽管他看得出,女子将步伐踩得极精准,却是不愿夸她丝毫,甚至一看见那张清秀的脸,就来气地乾脆把脸瞥到一旁。
「清桐入峰前,已稍有武学基础,是故不必从头练起。」察觉尉迟律嗓音中有着凌厉与尖锐,方才观看白清桐踩步点时,尉迟律又是一副不耐隐怒的模样,顾长歌有几分莫名,然他话中到底没有半字无礼,也无可制止,只是淡淡地解释道。随即便转向白清桐,挑点着他方才留意之处:「清桐,你步法已踩得甚是孰练,然旋身之间不可踩得重了,以免失了这剑法的轻快。」
「清桐知道了,多谢师兄指点。」白清桐灿然一笑,飒爽大方。可那抹对着顾长歌绽开的笑颜,看在尉迟律眼中却像生了刺一般,扎在他心头上。
浓浓怒意袭来,他重重一哼,倔强地一转身便跑了开。
「律──」尉迟律发作得突然,顾长歌莫名所以,急忙唤住他,却见那抹身影一个劲地往远处疾去,好似没听见自己的话,他只得回过身,朝白清桐淡声歉道:
「你莫要在意,律就是那个倔强脾气。」他悠淡依旧的话语中,有几分无奈。好似这话,在这三年来,他早已对长老、对其他坛下的弟子说过了无数次。
「二师兄真是性情中人,任性直率。也莫怪方才一直不见二师兄踪影,要教大师兄这般挂心。」白清桐只是绽出一笑,丝毫无有让人冒犯的不悦。
「今日便练到这里,你先回房休息吧。」见差不多是熄灯时分,顾长歌淡声道,向来从容的话里染上了一抹无奈与担忧,话方抛下,他便急忙旋了身,脚步中有着平时没有的匆急。
想着尉迟律定是负气回房,他匆匆自中庭回到了相隔有一段距离的寝室,行走间,那廊舍处、屋檐下的灯火都让人给一一灭去,四周顿成一片黑暗,只余苍凉的月光,映照出顾长歌一身匆忙的雪白身影。
在来到房外不远处,他看见角落那间房,一室幽暗,一点灯光也无。
他睡下了?顾长歌心疑。偶尔他为了什麽置气,回到房内窝到床榻上便被子一蒙再也不说话也不是没有过的。他匆匆推开门,在一室的寂静与孤寂之中咿呀滑出一声,那一片幽黑静得荒凉,毫无一点人声。
「律?」在满室幽暗之中,响起顾长歌淡漠悠远的嗓音,兀自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