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窗未久,外头一阵轻敲,我开了门,两名女官捧着洗漱用的东西进来,正欲着手服务,被我及时阻止。
「在下不习惯别人打里,自己来便可。」
她们歉然一声,恭敬关门退下。
洗漱完毕後,换上一身净白套装,门一开,适才的宫女正等着。
「雨公子,请随下官前去圣殿。」
头一点,随她们往无忧殿里更深处去,约莫半柱香时间抵达。
「雨公子,这里请。」其中一名女官开口转移我的放空思绪。
老娘率然抛目一望,啧啧称奇,彷佛来到了传说中的奇幻世界般,让人眼睛为之一亮。
这里说是殿,其实不然,总体来说就是一座石砌之圆形泉池,周边围着九根高耸入天的白柱,上面浮刻形状几何不规则图形,池中央长一株人高白色重瓣花,花头朝上,看不清楚花蕊,上头悬空三颗手掌大反射七彩光芒的彩石,那昨天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碧泉,现正穿着典雅白色宫装笔直地立在泉池前的台阶,长长的裙摆覆盖阶梯,苍白的脸色让粉妆掩饰,原本无血色的薄唇涂上朱红,带了艳色,整个人漂亮不少,不过这样的纤细美实在不合老娘胃口。
果然论美色,还是那远居不败之地的鬼亲王厉害,不过那超级别扭的个性可让人难以招架啊!
我坐於白柱旁高椅当座上宾,原本闭上眼的碧泉一听到动静往这儿看来,我嘴一勾,下巴一挪示意他无需里会我的存在,继续他的仪式。
他身子微弯朝我一礼,然後露出了一抹极其自在的笑意,深遂的碧绿眼眸让晨光照亮光芒四射,老娘脸皮僵了一下,不知这笑容的含意是否代表对能医好他病的我的示好…一股无形压力拍击着後背,心中再次咒骂珑灭这万年医痴捅的篓子,如果老娘因治不好而无法离宫,你就让你家主子炖来吃吧!
九根柱子前皆站着身着白装之女官,碧泉右手一高举,齐唱着会让瞌睡虫鑚进脑里的乐章,我不停打着哈欠,一曲毕就耗掉约一柱香时间,眼见他身子不稳,因长发高束而露出的额际正冒大汗,我起身欲冲向他帮忙站稳,却让一旁女官抬手制止。
「雨公子,请回座上。」
我紧张看向他,见他缓了缓气,然後挺直腰竿朝我摇摇头,用唇语说:「没事。」
老娘泄了气龟回原来的位置,他又再唱了另一首没啥区别的催眠曲,就在我打了第N次哈欠後,轰地一声骤雨倾盆,白柱上就像遮了一块大型透明雨棚,豆大的雨滴碰碰打在上头,像一个防护罩保护着泉池。
而巨大花朵由原本的白渐转为嫩黄,花头渐渐朝侧,露出里头足球般大的蓝色花蕊,上头的三刻彩石渐转成曜黑,泛着炫目的光泽,就像是花蕊吸收了它的能量般。
碧泉一脸如释重负,双脚已支撑不住跪地,我先一步冲上去慢慢扶着他下阶,再让一旁女官接手,一路带回偏殿床上躺着。
女官细心地帮他将脸上残妆卸去,一头黑长发垂散於枕,垂目的脸,我见犹怜。我拉了张椅子坐下,他睁开略显疲态的绿眸,开了沙嗓:「适才…无忧失态了。」
我摇了头:「比你失态的大有人在。」像家里就有只耍赖的。
他轻轻地叹息,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也不知…这身子…还能再持续几次…圣誉礼…」
见他这样子,老娘那软肠子又打了死结,忍不住抬手轻拍了拍他肩,安慰道:「我不知你们雨花族命有多长,虽然你活了两百多岁也实是够本,但世界很美不是?终年细雨纷飞婉约雾花…北方雪山绵延磅礡不落,西边炙国草原波澜壮阔…你不想再多走走看看?昙花怒放璀璨一时而谢,你自认你这辈子活得精彩?」他愣忡着,我冲他痞痞一笑,躺回椅背,唉唷一声:「一大早起来跟着你瞎折腾,胃没见醒…现下这麽一坐,倒是饥肠辘辘了!」
他又是一愣,随後似是了悟我话中意,露齿一笑,吩咐候於屏风外女官传膳。
没一会儿,屏风被往旁拉了开,两名男官摆了张上好圆桌进来,放了两张椅,女官接替进来将几盘菜及两副碗筷放好後,留下一位上前搀扶他下床入座,其他的拉上了屏风退下。
我起身在他对面坐下,再看了桌上这乱七八糟的鬼东西後,食慾全无,只剩满肚子的恶心,一旁的女官殷勤地替我盛了一碗米饭,「雨公子请用膳。」天杀的!才第一天…就开始想念陈嫂的手艺了。
老娘一脸嫌弃问:「这些都你爱吃的?」他正提起略显无力的右手举筷要夹他眼前那盘油不拉叽的三层肉,一听我问,抽回手,摇了摇头,「不…历年来宫里膳食皆这般,我们雨花族自古偏喜肉食,到後来…也没什麽爱不爱吃这事…习惯罢了。」
我白眼转了不知几圈,这万恶的宫廷已让人浑身不自在了,就连膳食都这般可怕,难怪这瘦不拉叽的身板可以患心脏病…我看这宫里的人十个有九点九个就患高血压高胆固醇,就算身体机能比一般人好又如何?几十年几百年给这麽吃的,哪有人不生病!什麽鬼祖先爱吃的?他喜欢去吃米田共你就吃吗?没原则就你这种人!
老娘瞪着离最近那盘油肥肠问:「你们雨花平均寿命有多长?」
「长则五百…短则一般人长…怎麽这麽问?」他一脸狐疑。
我嗤了一声算是不屑,偏着头看他,「难怪你们的寿命远不及不死族的一毛…光是你们的吃食就大大有问题,就连你的病也是因这而起,想根治好,第一步就是改善你的三餐。」不等他反应,我起身转出屏风,走至一旁桌案,自动自发磨墨,操起狼豪振笔疾书,毕,吹了下,递给了跟着我尾巴跑出来的女官。
「从今天开始,你家主子的三餐全照这上面的食谱做,食材少一样不行,多一样也不准,如厨师不会,立刻通报,我亲自去教,明白吗?」
她警慎地点头,「下官明白。」
松一口气,抬手往里头一指,「尽快将桌上饭菜撤走,并请厨房用最快的速度重做。」
「是。」她开门喊了候在殿外的女官协助收拾,都撤走後我才入内,见那碧泉眼珠子是眨也不眨地盯着,老娘重重坐了回去,手趴在桌上支着右颊。
「从今天开始,你的身体要做什麽我说了算,就从吃的开始。」
他亦学起我的动作随性地单手支起,语带笑意:「是,雨公子。」
呿…自以为轻松,还不是病猫子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