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瑕璧 — 第九章

徐浮生初见洛斐时,是在黄沙漫天的关外。

只见洛斐一身战甲,身後艳红的披风在风中摇摆着一如当时危急的战况,左右摇摆着胜负未定;一如想望中在这荒漠上怒放的一片热血,殷红如同繁花似锦。

「姚先生,这就麻烦您了。」那人嘴角淡淡扯上一抹微笑,在西北数年征战的疲惫,伴着塞外风霜,浅浅的覆在洛斐眉眼间。

洛斐如此说着,恭敬着双手抱拳,对着徐浮生身旁发鬓已花白的老先生说道。

虽是如此,徐浮生依旧可以看出洛斐虽然已经很有倦意,却是强硬起精神,便是要做给这战营中的每个将士看的,将军应有的自信以及果决。

「不会。」姚药师沉声说道:「人呢?让老夫去看看。」

「这边请。」

洛斐侧过身,让姚药师走进自己的帐营里。

然後洛斐看了看依然站在帐外的徐浮生一眼,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敢问公子大名?」

徐浮生忍不住伸手抚上自己脸上长长的伤疤,然後微微侧过头。

刚有这道伤的时候,徐浮生总是习惯戴着面具见人,但在拜姚药师为师之後,却是被姚药师狠狠的训了一顿。

「你带着这面具是怎样?」姚药师不悦的伸手,不顾徐浮生的抵抗便是揭开他的面具:「带着又能做什麽?能够让这道伤疤消失吗?」

「不能!就算戴了面具,也无法改变你脸上就是有这道伤疤的事实!更无法改变你容貌已毁的事实!」姚药师看到跪倒在地的徐浮生,脸色唰的一声变的惨白,冷哼了一声:「老夫知道你这伤怎麽来的,老夫也为你感到惋惜,感到可怜。可是,浮生,老夫知道你是不希望任何人可怜同情你,所以你带上这面具,想要装没事!」

姚药师像是有些动了气:「但你这样,老夫很是瞧不起。」

「你的伤疤注定要伴你一辈子的,你过去的那些……也一样。」

「浮生,你只能接受,然後学会面对。」姚药师长叹了一口气:「然後学会不在意别人怎麽想……当然,这点说起来很简单,可做起来却是很难。」

自己似乎走出当时的阴影了,但徐浮生总觉得,那阴霾从未离开过他,就如同他的伤疤一般。

那阴霾就藏在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悄悄的啃食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自尊。徐浮生总觉得,脸上的面具虽是拔下了,可心里的……一直都在。

现在这样,洛将军大概是见到自己的容貌,所以笑的……有些勉强吧。

洛斐见到徐浮生抿着嘴不语,微微眯起眼,叹了一口气:「公子别见怪,本将军这几日几乎连夜和将士们讨论战况,所以有些累了,也笑不太出来了……若公子不想说,便不说吧!」

「我……」徐浮生不由有些促窘起来:「我不是这意思……」

洛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笑了:「只不过……就是道伤疤,本将身上也有许多道的。」

「本将这些疤有些,还比你的还深上几分。」洛斐收起笑,眼神有些惆怅,然後抬首静静的看着塞外的晴空万里,却是一朵云也没有。

徐浮生看着洛斐这般,然後也浅浅的笑了:「……是啊,只不过就是道伤疤,没什麽大不了的。」

「在下姓徐,名浮生。」

「本将姓洛,单名斐。」

「额娘!额娘!听我说-皇兄他-」

「雁清平你给朕站住!你不要在那边乱讲!」

「-陛下,您小心阶梯!」

正在用茶的太后只听到乒乒乓乓的几声,清平公主像阵风似的冲了进殿内,然後一把抱住自己。

随後冲进来的是有些狼狈的雁楚白,因为奔跑的关系发髻有些零乱。

再进来的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洛斐。

「……儿臣参见太后。」雁楚白进殿内先是狠狠的瞪了清平公主一眼,然後稍微理了理衣袍便跪下行礼。

「末将参见太后。」站在雁楚白身後见状也立刻跟着跪下。

「都平身吧。」太後微微笑,然後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们都坐下吧……啊,是了,洛将军,你昨日才刚返京,这一路上很累吧?」

「不会的,谢太后关心。」洛斐乖乖的挨着茶桌坐下,一旁的雁楚白犹豫了一下,便也坐在洛斐隔壁的另一张椅子上。

「洛将军倒是变了好多,在西北的生活应该不会太苦吧?唉,也真为难你了。」

「不会,这是末将的职责。」洛斐微微一笑,接过婢女递过的茶。

「白儿。」太后眼神一转,有些宠溺的看着端茶起来喝的雁楚白:「今日怎麽有时间上哀家这里?政事都处理完了吗?」

「……还没,等会儿朕还要回去处理。」雁楚白皱了皱眉,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

「白儿切莫太过操劳啊。」太后眼神有些担心,然後像是想到什麽似的转过头,对身旁的侍女开口:「对了,哀家熬了些莲子羹,你们快去端来让皇上和洛将军!」

「太后别这麽麻烦,朕和洛将军坐一会儿就走-」

「啊,是了。」还赖在太后身上的清平公主凤眼一瞟:「额娘,平儿和你说,皇兄和洛将军他们……他们……」

「他们怎麽啦?」

「他们……哎!他们……」清平公主像是不知道怎麽说似的,跺了跺脚:「他们……他们好上了啦!」

「……咳咳!」雁楚白忍不住呛到了一口茶:「雁清平你是在胡说八道什麽?」

「公主殿下……」洛斐苦着脸,轻轻的放下茶杯:「末将万万不敢……」

「什麽好上了……?」太后有些不明白:「好上了很好啊!君爱臣,臣忠於君,这不是很好吗?」

「哎,额娘,不是这样的啊!平儿说的好上是-」

「够了吧,雁清平!」雁楚白前倾着身子,便是伸手摀住清平公主的嘴。

「-什麽够了吧!皇兄你做什麽摀我嘴儿!你非礼我!」清平两手大力的硬是扳开雁楚白的手。

「非礼不是这样用的!还有-好痛!雁清平!」雁楚白吃痛的收回手。

「陛下您没事吧?」一旁的洛斐急忙起身,下意识的抓住雁楚白的手:「让臣看看……唉呀,流血了!」

「您等等,臣帮您处理。」洛斐轻轻放下雁楚白的手,然後情急的问着太后:「太后,您这可有一些棉布?臣要帮陛下包紮一下。」

太后愣愣的指了指身後的一个雕花木柜。

取回了棉布的洛斐匆匆走回雁楚白身边,执起对方的手,见伤口在手背上,皱了皱眉,也没想太多便是俯身用舌轻舔,然後抬起头,另一手相当俐落的包紮雁楚白的手。

太后傻了,清平公主也傻了。

就这样愣愣的让洛斐包紮的雁楚白也傻了。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