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下来,我和书宁都处於僵持的状态。
没有一起上学,连放学见到面也是各自离去,连看都不看一眼。我摸摸鼻子,自己走到公车站去坐车。
杨家侑偶尔会陪我,但大多数时候都留在学校比较多。
而回到家,我和书宁之间的凝滞也让爸妈感到奇怪,不过他们两个都没有过问,反而让餐桌上形成一种诡异的氛围。
我总是洗完碗之後,就会自己上楼念书。平常家里会有的笑闹声,此刻都不见了,我却感到松了一口气。这才是真实。
扮演了那麽久的角色,也终於是该放下了。
我翻了翻笔记,把重点又熟记了一遍,似乎放下沉重的担子之後,做起事来简单多了,连脑袋都意外的清醒。
手机震动了起来,在桌面上发出极大的声响,我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接了起来。
「喂?」
「对不起。」耳边传来低沉沙哑的嗓音,我的耳朵麻了的刹那,我就知道是谁了。
「对不起什麽?」我强装镇定,不过只有自己明白心跳声早已出卖自己。
「我努力过了。」
「你到底在说什麽?」
「我努力过不要喜欢你了。」
我怔怔着,然後对着手机什麽也说不出来。尽管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是又再次从他嘴里听到,就是不习惯。
「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了。」我低声。
「我知道。但我想跟你说,那天会和书宁分手,是我自己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才提的。」他语气顿了半晌,「被她甩这巴掌,完全是活该。你打我的那巴掌也是,你没有错。」
「错的是我。」
就像他那天对书宁说过的话一样,却没想过听起来会这麽痛心。
「我们都错了。」我低声,嘶哑的说。
他没再说什麽,我跟他说了再见後就迅速的挂掉了电话。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想再听到更多。
我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乱哄哄一片的脑袋,突然不知道要从何整理起比较好。
总觉得今晚大概会失眠。
段考的当天,一发下考卷,我就屏气凝神、专注的浏览过试题一遍,我稍微松一口气,还好考题的范围并不大,都是自己有读过的地方。
写的过程中还算顺利,可以预见这张考卷的成绩。
「哈罗学妹,学长贴心的带水过来慰问学妹了。」下课时,冠谦学长一路从三楼晃下来到福利社买了水,又晃上二楼特地拿来给我。
「你还真的是很闲,都不用看书的喔?」我好笑的看着学长,收下那瓶矿泉水。
「没关系,天才就算不看书还是可以考得很好。」冠谦学长故意一脸臭屁,我不禁笑了出来。
「确定不是天兵吗?」
「学妹,你就非要这样吐嘈我吗?」
闲聊了几句後,冠谦学长才一派悠闲的回到楼上,我则看着这瓶水有些无言,算了,人家送水给你喝,不喝白不喝。
「讨厌啦书凡,那个学长最近为什麽这麽常来找你?」文欣到了考试的当天反而变得松懈,不过通常松懈的意思就是非常有把握才敢这样。
「顺路吧。」我转开保特瓶,喝了几口。
「最好,从三楼到一楼,然後回到二楼拿给你再回三楼。过程中哪里顺路了?」文欣故意戳着我的肩膀,一脸怀疑。
「人家就顺不然你想怎样?」
「哼,不可以脚踏两条船喔。」
「我一条都没踏好吗?」
文欣又扯着我叭拉叭啦说了一堆,最後我索性闭嘴,反正我再怎麽讲也讲不过文欣。她伶牙俐齿到我都觉得这个人以後可以参加辩论社。
然後,我微微偏头,看见杨家侑趴着,状似在休息,但总觉得不管说了什麽,最後总是会进到他的耳里,听在心里。
「你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说啊?」文欣整个人凑了上来,把脸在我面前放大。
「别靠我那麽近。」我一把推住文欣,阻止她再接近我。
「干嘛这样,我们都这麽熟了是不是?」文欣故意一脸暧昧,用手肘撞了撞我,然後又三八的吃吃笑了起来。
说这种人是资优生打死我都不信,只有在看见校榜时才会发现天才其实都是神经病的。从文欣身上就可以了解这一点。
铁一般的证据。
下午,考试依然顺利,说我有松懈了那也是事实。如果我都觉得难度适中了,就更别论文欣为什麽这般轻松的考着,就像平常小考一样使三分力就让其他人倒一片了。
我得说,钟声一敲,收卷时相信大家心情都是愉悦的,毕竟终於摆脱了考试的地狱。
但是我一想到等一下回家真的要收拾行李坐车去高雄时就整个虚脱,很想跟学姊说不想去了,但一定会被勒死。
还是算了吧。
昨晚跟爸妈提说今天晚上要去坐车时,他们还惊讶的问我为什麽,我只得慢慢解释,爸妈才点点头,要我去玩的时候注意点。
老早有觉悟要跟学姊他们High个够了。
抱着骨头会散的决心。
我缓慢的收拾着书包,想着为时两天的酷刑,有种不如一枪毙了我吧的念头。考完试而已,脑袋立刻就被这些奇怪的念头占据了。
真不晓得刚刚都考了什麽。
「你放学有要去哪吗?」杨家侑提着书包,走到我身旁来问着。
「嗯,回家整理东西後赶着去坐车。」我把笔袋放进书包後,就背了起来,抬头瞄了杨家侑一眼。
「坐车?」杨家侑显然有些疑惑。
「是啊,烹饪社的学长姊说什麽考完试後要到高雄去玩,就叫我们今天放学後个人用品整理一下,到车站去集合。」我耸耸肩,不以为意。
「烹饪社……整个社的人都要去吗?」
又是那种质疑,令我有些不舒服。
「大概是吧,他们很有兴致。」
「一定要去吗?」杨家侑显得有些迟疑。
「嗯,不去的话学姊大概会把我五马分屍。」我无奈的笑着。
「……那自己小心,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好,谢谢。」我走到门口,还是转头微笑了下。
只不过杨家侑脸色就没有那麽好看了。
我坐公车回家後,把昨晚就收拾好的行李摆一边,快速的冲个澡,然後换上便服,才急急忙忙提着行李下楼。
这时正巧碰到刚回家的书宁,我停下脚步,书宁也只是淡漠的盯着我,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不习惯的痛心。
「那个……我要出门了,会在外面住一两天,晚餐我都准备好放在桌上了,想吃的时候再自己微波一下。」
书宁听完後,迳自上楼,我也没再说些什麽,就匆匆出门了。
坐公车到车站时,发现也只有冠谦学长一个人。
「啊,你来了,学长超寂寞的……其他人都还没来,我想你学姊一定还在化妆洗澡。」冠谦学长就像一只失宠的猫,看他一副想扑过来给我摸的模样。
「我也是洗个澡才过来的,只是我没化妆,太麻烦了。」
「没关系,自然就是美,跟你学姊不一样,她不化妆简直带不出门……」冠谦学长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後面的佩璇学姊一把架住,十字架了学长的脖子。
我光看就觉得那会死人。
我转过身,不去看那残忍的画面,把手机拿了出来,按亮萤幕後瞥了一眼时间
简讯,有简讯。
这次我没有犹豫,就直接点开来看了。
望着简讯内容良久,我静默不语,周遭的声音忽然都传不进耳内了,世界变成一片沉默,静得让人觉得好心慌。
按掉简讯之後,我关机了。这种时候不会想打电话给别人,更别说接到其他人的电话。如果能够把自己关机就好了。
「书凡,我们去买车票吧,大家都来了。」
佩璇学姊丢下奄奄一息的学长,开心的喊着我,我点点头,闭上眼吸了好大一口气,最後微笑跑着过去。当你被全世界遗弃,而你发现至少有一个地方愿意收留你时,会让自己突然很想哭泣,喜极而泣。
还是有人会喜欢自己的,我想着。
上车前,大家都买了东西准备当点心吃,冠谦学长似乎很喜欢吃义大利面,即使是买超商的那种微波食品他也无所谓。
我则是挑了瓶绿茶而已,反正是要去逛夜市,用不着去之前就吃东西,等到了夜市再多吃一些。
看着车门缓缓关上,列车行驶和铁轨摩擦发出的声音,有那麽一刹那让我陷入了无穷尽的思绪,还有那封简讯。
「你觉得你赢了吗?」──书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