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29日,美国旧金山,我登入了许久未见的yahoo帐号页面。
点开无名小站,「重要公告」的鲜红字体跳入眼帘。
9/2日起提供资料备份与搬家服务,10/30进入全站唯独模式,12/26,正式结束服务。曾经风靡一时的无名小站,多少少男少女的青春圣地,将永远走入历史。
终究还是有这一天啊。我撑着下巴,一边拉动网页浏览公告,一边想着。
这几天登入Facebook,看到一堆朋友PO了哀悼无名关站的文,我才得知这个讯息,不然几百年没用yahoo也没用无名小站的我是不会发现的。
「重温了一遍无名,好多从前的回忆,原来我们也有那样的青涩时代!」
「好像又重新见到了曾经那麽青涩的我,可是,这些回忆终於要结束了......」
「无名要结束了......好感伤!看着那时的文章,觉得自己好屁孩喔!」
看着朋友一篇篇赶流行似的PO文,我倒是没有觉得特别感伤,只是想着,喔,看来要把资料搬一搬了,便关掉脸书和Google,连上久没开启的yahoo。
无名小站,大概在我国小五六年级那时候开始风行。那时候,无名小站和即时通是国高中生最爱的网路交游管道,每次到新班级,交换彼此的无名和即时帐号成了很重要的交友仪式,常遇到一些外表看起来闷骚的家伙,在即时通上却很能聊,有许多人甚至是先在即时通上聊熟了才在班上真正熟起来。
国中三年到高中一年级是我们使用无名的鼎盛时期,那时,打开电脑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动跳出的即时通视窗打上自己的动态,再点开无名写文章、回覆留言,还要记得回访朋友们的网志。
不知不觉间,另一个更风行、更快渗透到每个人生活角落的社交网站开始兴起--Facebook,脸书。
人们使用各种网路媒介的递嬗,就好像鱼群顺着洋流回绕大海一般,总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你就游入了另一个潮流之中。我们也是像这个样子,不知不觉间用简短的动态取代一篇篇网志,人们很快弃守一个个用心经营的个人领域,投入了一串串稍纵即逝的蓝白色单一页面。
许多一开始表明会死守无名的烈士,最终还是在众人皆自无名流失的孤独下,一篇篇网志的更新时间越隔越长,到最後,曾经盛极一时的网志变得空寂冷清,杂草再也没人清理。
即时通最终也被Facebook的私讯功能击败了。我们好像一跨脚走入另一个世界,那些当时再熟悉不过的页面,此刻看来却蒙上了一层陌生的灰尘。
登入自己的网志,我依照教学页面开始备份档案。等待档案下载的空档,便随意浏览起从前的一篇篇文章。
我是在国小六年级的时候申请无名,用最勤的时间大概是国中到高一那段时间,到高二就没什麽人在用了。因为没有删文章的习惯,我连最早的文章都还保留着,处於国小的稚嫩文笔实在让人看了发窘,但也不可否认地令人怀念。
到美国念书第二年,除了偶尔登入脸书还能看见台湾好友们的动态,我已经很久没有连上台湾网页了。此刻逛着这个熟悉的角落,目光停住在一行行中文字上,心里面涌上许多浓浓的怀念,想起那段青涩的日子,想起了家乡那些许久未联络的国高中好友们,想念起那些看完一篇长长的网志後,键盘敲击下的留言与回覆。
点开好友栏,滑鼠自然而然遵循着多年前遗留下的惯性滑过一张张大头照,企图找到朋友更新网志的讯息。
很可惜,一栏栏都是「目前尚无最新资讯」。
说得也是,这个年代还有谁会更新网志?就算更新了也没人会来看,独角戏可是唱不起来的......
浏览到第二页,我百无聊赖地继续滑动滑鼠,却蓦然停在一个人的页面上。网志那一栏的的更新时间,居然是今天下午。
我将视线移到那张大头照--那是一个插画风格的画像。这个画像我很熟悉,因为那是我在高一那年画的,画的正是这个无名帐号的拥有者本人。
徐修哲。我的高中同学。
点进他的网志,蓝色系的页面风格乾净清爽,最新的一篇文章,名称是「致,那年的蔚蓝天空」。
看见这个标题,我愣了一楞。蔚蓝天空?
这四个字会让我愣住是有原因的,因为我的名字,就叫「李蔚蓝」。
不过那应该是碰巧的吧......从高中毕业以後我们就没怎麽联络了,怎麽可能没事打一篇文章给我,人家大概只是想在无名关站前耍文青一下,哀悼青春的蔚蓝天空之类的。
告诉自己别想太多,我点进文章,逐字逐行的看下去,却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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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更新时间:2013/9/29
文章标题:《第零天》致,那年夏天的蔚蓝天空
得知无名小站将要走入历史後,我一直想做些什麽,来为那段日子做些纪念。想了半天,决定要一天写一篇文章,来回忆过去那段日子的片段回忆。
但过去的时光能回忆的事情太多,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要从何写起。打开许久未见的无名小站,打开尘封那段岁月的盒子,我突然想到那片蔚蓝天空。
高一那年,在操场边我认识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和蔚蓝天空同名的女孩子。
然後,我发现,即使是毕业将迈入第二年的现在,我居然还很清晰地记得那天那个女孩笑的样子。
就写她吧。我想。
那以那个我无法忘记笑容的女孩为女主角,从明天开始,一直到10月30日的全站唯独,一天,一篇回忆。
她现在已经不在台湾,正在地球的另一端很努力的追逐梦想。或许她会看到,或许她不会,如果真的很碰巧很碰巧的让她看到了,希望这些文章,能成为她努力向前的一点点能量。
也希望,她能用三十天的时间将文章看完,听我说到最後。
那麽我想,我将有勇气将最後想说的话,亲口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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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一片混乱,我反覆滚动滑鼠,将文章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就这样坐在电脑前,失神了许久。
徐修哲,我们虽然高一只同班了一年,但因为一起参加田径队,高二高三也常常见面。
一个在高中三年中,占去我生活很大一部份的男孩,却在我高中毕业远来美国的艺术大学念插画後,断然失去联系足足两年。
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此刻用这样的形式,再看到他的消息,而且还是给我的消息。
你想用三十天的文章,对我说什麽呢,徐修哲?
那些年的回忆,那些被埋藏在内心深处,遗忘许久的感受,此刻全被又再度被唤醒,让我深深跌入。
「李蔚蓝?」
那名男孩站在操场边,手拿着毛巾一端擦去汗水的动作停住。
脸上缓缓勾起一抹有些腼腆的笑,是带着如夏日海风般清爽的笑容。
他伸手指了指头顶上那片绽蓝天空。蓝得不带一片云彩,蓝得就像青春年岁一般理直气壮,一般奔放张狂。
「是这个蔚蓝天空的蔚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