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異人種 — 異人種 第四十六章

商渠说的不是公务,只是朋友之间的闲谈,诸如他在外地的见闻,年少时的顽皮往事,因为身份的关系,韩士舒的挚友不多,少有能这样轻松聊天的时候,商渠每次造访,韩士舒因政事而绷紧的心情都能稍稍纾解,府里下人乐见如此,也都格外殷勤招待,宋鸿偶而也会来加入聚会,三人同乐,不过最近兵部练新军的事忙坏了他,他能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爷,竹安已经送商大人回去了。”竹清一面清理桌上的杯盘一面轻声说道。

“嗯…”韩士舒微醺的半倚在椅上,他刚刚跟东官煮酒论戏,聊了一个多时辰。

“您要睡了吗?”竹清在主子身上搭上一条毛毯,快入秋了。

韩士舒摇摇头,嘴角挂着一丝虚幻的微笑,道:“帮我煮碗醒酒汤,我晚点还要看一些书类。”

“好的。”竹清知道那些书类都是由吏部转过来的,在呈上去给皇上看之前,吏部尚书都会先交由王爷过目。

竹清托着一盘子要清洗的杯碗汤杓进了厨房,吩咐了主子要的醒酒汤,看看时辰,他绕到食物搬运用的偏门,一打开,蹲靠在门外的人倏地不雅的跌了进来。

“哎哟。”八里吃痛的摀着屁股,要摔成两瓣了啦。

竹清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八里的出现,而是开门意外害他摔跤。“有没有怎麽样?”

“不怪竹清,是八里自己睡着了。”八里少年嘟嘟嘴,放下绑在肩上的厚厚药包。“给,玛斯的药。”

“谢谢。”竹清慎重的接过两大叠的药。

他们从国师府回来的隔天,八里就上门了,竹清竹安半夜睡得正鼾突然被一对亮晶晶的猫眸吓得差点大叫,王府守卫森严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潜进来的,他带来了一打用粗纸裹好的药包,说:“孟信大人给玛斯配的药,补身体的,三餐饭後吃,加糖水熬就可以了。”

爷自生产过後身子很虚,都有定时在吃药,由李双专门调配,初时颇为有效,慢慢把爷的身子补回来了,但到一个阶段後就收效甚微,爷只要稍一过劳,翌晨就会发低烧,李大夫拚命研究也改善不了,竹清不敢随便煮来路不明的药给主子吃,八里带来的药包都是磨成粉的,从医多年的李双也看不出究竟,爷因为繁忙的公务,几乎日日拖着病体,情急之下,竹清抱着掉脑袋的危险,试着煎了一包,效果竟然不错。

爷当晚喝了一碗,翌晨的低烧不到一个时辰就退了,平常都要烧到中午的,饭後的药全换成八里带来的之後,爷几乎不发烧了,气色也明显红润许多,八里每四天会来送药一次,不是竹清拿来就是竹安来拿,这都是瞒着韩士舒的。

“八里,这个给你,记得省点吃,快快吃完就快快没有了。”像疼长不大的小朋友,竹清将鼓鼓一包装满零食的小袋子挂在八里颈上,八里开心的在竹清脸颊啾一口,竹清已经习惯他这种表达愉悦的方式。

“竹清好好。”八里突然想到什麽,要求的说:“竹清啊───”他把嘴张开。

竹清当逗着他玩,配合的张开。“啊───”

八里快速塞了个东西到竹清嘴里,竹清措不及防的吞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麽。”竹清吓着的按着喉咙。

“丸丸。”八里笑嘻嘻的再掏出一颗乌黑抹漆的小药丸。“这颗给竹安,要吃,吃了,坏气飞远远。”

竹清听不懂他的意思,但他还是接过药丸,顺道好奇的问:“刚刚那招啊───的,是谁教你的。”不像是单纯的八里会做的事。

“孟信大人对玛斯做过,玛斯生气了一下下,之後就好开心,竹清开不开心。”八里期待的眨眨猫眼。

果然……

“开心,竹清开心。”揉揉八里少年的脑袋。他从八里口中听到越来越多爷和那两位的『秘辛』,竹清的心就越疼,爷现在到底开不开心呢…

八里蹦蹦跳跳的走了,竹清端了刚煮好的醒酒汤回到小厅,小厅没人,他往书房走,韩士舒正坐在桌前,翻看那些永远都看不完的书类。

“爷,请用。”

“谢谢。”韩士舒抬头一笑,端起碗边继续看边喝了。

钦差快马加急传回消息,江南果然爆发了惨重疫情,不分城乡,每日都有无数病民死亡,大批百姓为逃离疫区成了流民,尚未被波及的地区没人愿意接纳危险的流民,甚至派出军队阻拦驱离,数十万饥寒交迫的百姓就在四处流窜。

“这不是只差登高一呼了吗。”韩士舒重重放下宫里转来的奏摺,压着额头深吸慢吐,南边官吏开缺越来越多,候补生员一听到要前往江南任职,无一不举出各种理由搪塞推托,没有地方官吏,朝廷的旨意无法下达,就算要治,也没有膀臂手脚。昔日富庶的江南,眼看就要成为目无法纪的大乱地区了。

“备轿,我要进宫见皇兄。”韩士舒站起身。

“爷,大事不好了。”张道凝重的走进门。

“京城外聚集了零星流民,兆尹府知事不知透过什麽管道,从锐健营调来了五百兵勇强制拘人,双方爆发了冲突,混乱之中,路过的吏部尚书刘大人被人活生生踩死了,现在全城宵禁,所有人不分官民,入夜後均不得踏出家门一步,违者格杀勿论。”

韩士舒用力闭上眼。

“爷,您还好吧?”竹安担忧的扶着韩士舒慢慢坐下。

“不要紧,快备轿,我要去见皇兄。”再睁开眼,目光坚决。

“是。”

韩士舒是见到兄长了,却是躺在龙床上的兄长,连月来的操劳压垮了韩士真的身体,他在与上官乱议事时忽然就倒了下去,太医说是过度劳累。

“别担心,士舒,朕只是一时头晕。”韩士真勉强露出微笑。

“皇兄,你要吓死臣弟了。”韩士舒心有余悸的紧紧握住兄长的手。

“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一时片刻死不了,咳咳…”韩士真一阵猛咳,韩士舒赶紧轻拍他的背。“皇兄,你休息,别说话,别说话。”

韩士舒静坐在一旁,直到兄长沉沉睡去,伸手帮他掖好被角,韩士舒走出东宫,御书房内,上官乱等在那里,没有允许,他的身份进不了内廷,见韩士舒进来,上官乱说:“皇上有旨,请惜王爷兼理吏部。”

那人倒下前,就是在与他争执这点,自己认为惜王不宜握有实权,尤其是至关重要的吏部,那人却不同意,争执了片刻,他无预警就晕眩了过去…

那一刻,上官乱浑身冰冷。

“上官,瘟疫和流民的问题,你有何对策。”

上官乱未答,还沉浸的自身的恐惧中。

“上官。”

“……王爷。”上官乱缓缓抬起脸,看着那名温润绝代、风采非凡,却不能引起他一丝涟漪的人。“臣是皇帝的辅相,不是您的。”他没再说下去,但浑身上下都透着拒绝。

连行礼都省去,上官乱走了。

韩士舒一直都知道他的敌意,但这是上官乱第一次如此不假辞色,韩士舒只是个虚名亲王,就算兼管吏部,位在六部之上的辅相确实也不必听他指挥,他没有立场要求上官乱回答。

韩士舒深叹了口气。

老天,你是怎麽了,真要亡我耀初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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