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意外,而是注定。
这是她一直以来所坚信着的信念。
说是自己一昧令人受不了的无里偏执也好,还是说是在旁人看来格外好笑的欺骗也罢。每当在结束以後看着舞台下的人群渐渐的疏离,从十到五,五到一,这样子的散场,最後再也没有剩下谁了。她就会不断回想着每个人脸上那带着满满喜悦和知足的表情,是那麽真挚而令人动容。使人也不由得不去做任何考证就能够全心全意的去相信刚刚在这个剧场里所展现出来的必然是一场完美的表演。
她一开始也是这麽努力着当作着的。可是一旦结束了,说出最後一个台词了,做完最後一个动作了,跟随着所有同伴一起谢幕,却开始有种错觉,有种茫茫然地被缠在蜘蛛所步下的网里逃脱不得的空乏与无力。
明明最该清楚的人是她,这是最後一次在美国的表演。也是这一季的最後一次。身为主角的她,在开始的前一刻比谁都还要在拼命以自己身为主角该负起的责任鞭策自己,可是现在什麽也都没了完结了已经不是主角了。她只能笑笑的告诉自己很好肯定一切,对着走到身旁向自己赞赏的人赏以再甜美不过的笑容。
今年不过年满二十七岁的她,一直都是众人眼中的一颗明日之星。二十岁那年就留学来到美国以街头表演初露锋光,到後来便以极为惊人的速度在各种舞蹈比赛中获得了许多的好评也为自己聚集了一大票的粉丝。名为山崎杏子的,一个来自日本的女孩子,用着自己再舞蹈上的天份,成为了极少数在三十岁以内就登上美国最大舞台百老汇的厉害人物。这一次忽然的引退固然使许多人感到惊讶甚至直呼可惜,却也因为如此而为她这最後一场的公开表演拿下了在她舞蹈人生中至今最佳的成绩。
询问过原因的人总是会得到各种不同的理由,这个女人总是以着一种打趣而轻浅的方式开着玩笑打着圈儿说着各种天方夜谭一听就知道不可能的话语,再以笑容去阻断了更加真实的探访。不告诉人什麽,只是唯一相同的只有说着要回到日本参加好朋友的婚礼。
啊、当然真的只是这样吗?
她也不是无法回答或者故意去选择戏弄他人,只是自己的计画目前也只有到这里,倒不如说她也只有在千方百计中想出了这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回来的理由。她要参加好朋友的婚礼。看看那些人的面容,有改变了那麽一些吗,个性是不是变得比较成熟了,身子有没有长高还是说胖了点?一样都保持着联络吗?是不是所有的一切,还会有那麽点会是重叠在自己记忆里的模样的?
她是这麽想的这麽希望着的。一种既害怕却又期待的心情。一种一直要等到最後登机的时候又忽然顿住脚步想要乾脆打消打算的差点。
记得的,美国跟日本有十四个小时的时差。是一段很远很远的距离。但是却藉由着飞机的逐渐接近,一步步的就要回到当初成长的国土,在回忆里不断的扰着重覆经历当初的那些时光。一起奋斗、一起玩乐、一起烦恼、一起哭泣。
很鲜明的,就连表情都可以很清晰的描述出来。可以陪着谈着的人可是都还在啊──只是少了一个人、不、是一个灵魂缺席罢了。
那个灵魂,是绝对决然的背影,是刺激了自己拼命达成梦想的动力。是活在回忆里就再也不会再有机会回来的谁。
怎知那笑容还有眼神里的光采是刺在心底刻在眼底狠狠的剥夺自己所能看见的光彩和奇蹟只是觉得自己该要完成什麽,所以去完成。在梦想实现之余,在长期不为人知的忧郁下,身子受到了影响,然後,结束了。
短暂的梦想。结束了。
哭过吼过不甘过都在得知的那晚自己一人独自吞了下去。眼泪是咸的,笑容却非得要是甜的。但是如果那个人知道自己至少走到最後看到曾经如此仰望的风景,是不是会如同那晚映照着落日倒映在湖面上的面庞一样,说着,我相信你能够办到。还是会生气?骂着自己怎麽能够就这麽认输?骂着自己,什麽时候也变得这麽没有毅力了?
猜测,有时候也只是徒增伤悲跟悔恨而已啊。可是如果不这麽做,就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了。
一点点自己与那个人共同的。多一个人记得也好,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也好。因为这份感情,是第一次也是至始至终没有改变过的。
打从一开始收到远从日本寄来的信件时,不惊讶是骗人的。以为只是往日般写了些生活小事的日记,没想到一打开来却是印入眼帘中的一片红艳。附着一张冷硬的卡片,摊开是穿着传统和服的小女娃和隆重打扮的小男儿。牠们笑得甜蜜幸福,手上连结的一条线到中间的位置是一颗膨胀的爱心。底下烫金的字烙印着两个名字,其中新郎的名字更是令人熟悉。烙着城之内克也五个硬体片假名。
那个总是傻里傻气却又一股脑的只会为他人着想的笨蛋,终究是成为一个男人。一个在将来必须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成为他人丈夫甚至是父亲的人。很高兴、也祝福。
只是难免的,瞠着眼皮看了好几次,对於新娘的名字还是有些惆怅而心酸。密密麻麻的惆怅在心底蔓延开来紧扼着呼吸的频率,是与委屈是如此相似性质的情绪。
想起在高中的三年一直到後来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中城之内是曾经狠狠爱过一个女生的。虽然他们的过程轰轰烈烈结局却不怎麽漂亮。原因无他。那女生总是像风一般让人捉摸不住,孤独而美丽。好不容易被城之内的努力打动,两人得以交往,却又总是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闹着分手。可是即使如此,也总是会在之後软了心妥协重新和好。当时的自己和身旁的朋友都还以为着,两人至少会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要走。毕竟他们都打破了自己绝对不回头屈服的原则,这就证明了的确是真心在乎着对方的。可是这都是旁人的想法旁人的寄望,身为当事者的两个人即使掏尽了心的养分还是无法养成一棵结果的大树,不尽人意的命运。还是各自分散了离别了背道而驰了,走向不是互为彼此的他们的幸福。
不是意外,而是注定。
都想要相信的。都想要努力的。都觉得可以天长地久的。
是这麽想要曾经渴望甚至是笃定能够的。
刚从海关出来,远远的就听见自己名字被不断重复呼喊着。脸上不禁有些蒙上困惑,下意识的寻找着来源,撞见的是在向着自己走来的身影。
昔日瘦小的身躯已不再,多少拔高了也变得好看了。唯有那头张扬的刺蝟发还是一样没有改变。
忍不住的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眶就无故的这麽红了一半。自己的声音上就要泄出低哑的哽咽。当初稚气的脸庞还以为是同一个人,却又从来都没有发觉到在那之中的不同。
傻傻的以为自己对这个人心动了。却又没想到寄宿在同个身体内的会是两个灵魂。一个是自信如他的王者,一个是温柔和善的朋友。
好不容易分辨得出来了,可以区分两个人是两个人了。走向自己的人却又在这几年来退去了那些特徵变得更加更加接近那个人。
算了,无所谓了。
反正也不会再有机会认错了。那个人回到他的世界他的离开是那麽多年之前的事情。无所谓了。站在面前的人,只是游戏。只是叫做武藤游戏的青梅竹马。
「好久不见了──杏子。」伸出手表示着最适当的礼貌。游戏的嘴角扬着温润的弧度。如同过去。只是掩饰不了眼角边多了的成熟跟越发稳重低沉的声线。杏子抹去自己的掠过心头的愁然,笑笑的回握住了游戏:「好久不见了!」
「城之内的婚礼是在下午,你搭了那麽久的飞机应该很累了吧?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关心的说着,脸色那抹温柔不假。杏子的确是有些累了,於是便没有推辞,搭上了游戏的车子乖乖让游戏把自己带回家。
她累了。好想休息一下。
累了。
结婚的地点布置的简单庄雅。新娘子跟新郎站在一起倒是郎才女貌。邀请的人也不多,每个人都真心的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及掌声。
杏子接连见到了本田、静香、海马、御伽……等等很久没见的朋友。叙旧了好一番,说好晚一点还要一起到居酒屋去喝上一杯後。大家在替这对新人见证了交换戒指、互诉誓言的仪式後的同时,婚礼完美落幕了。
新娘子是个很有气质的温柔女人。本田还不忘亏了城之内一句:「上辈子你一定是去偷了别人的好香!」城之内哈哈大笑直接跳了起来一手直勒住本田的脖子装作生气的大喊着:「你说这是什麽话啊!」本田装出一副只剩下半口气的样子,把在场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城之内的样子的确也有了明显的改变,风范倒是有了,对着杏子第一句话却是:「是不是觉得我变帅很多啊?」让杏子哭笑不得说要收回自己觉得城之内便成了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男人的观感。
传说拿到了新娘捧花的人将会是下一个结婚的人。杏子被一群疯狂的女人挤压在其中根本不得逃出结果居然就这麽无缘无故手上接到了新娘子丢来的捧花。看到新娘子俏皮的对自己眨眨眼睛又笑着对静香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杏子一下子就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了。她挑起眉往坐在窗边的静香走去,顺手也就把新娘的捧花送给了静香,勾起唇角轻轻的说:「呐!比较需要的是你不是我喔。」
静香还有些不明所以,愣了半晌随即只是羞赧的红起耳根子,杏子得逞的笑了几声看了一眼在跟城之内打闹的本田後,也就随意的就坐到旁边的空位上。
「杏子姐姐,现在有在交往的人选吗?」一阵沉默当中,静香忽然这麽问了。杏子并没有马上就回答,只是别过头看着静香的脸。很认真、很平静的脸。根本找不到一点破绽。无法知道到底是因为好奇才问的,还是是因为心里有别的打算。
杏子收回自己的目光,敛了敛眼睑,只是温温的回答:「啊啊、还没有呢。」
「这样啊……。」静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後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杏子姊姊,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人吗吧。」
这并不是推测的语气,而是更加强烈的、肯定。
杏子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的情绪,只是跟着笑了出来,「不算吧。」
因为那个人活在过去而不是心里。如果是心里,还能够拼命的去冲刷掉或者是让其他的什麽给覆盖就可以了。可是那是存在於过去的回忆当中。是时间也没有办法,一个无法轻易甩开更是难以忘怀的,活在过去的人。
「一开始,我一直以为杏子姐姐也一样喜欢游戏哥哥的。」
静香抿起唇,把从杏子手上接过的捧花摆放到一边後,双手撑着两侧晃着脚低着头的:「因为杏子姊姊的眼光总是停在游戏哥哥身上。而且也很关心游戏哥哥。每当他跟谁决斗的时候,你也总是最担心的那一个。」
会知道这些,并不是自己的个性敏感,而是因为实在太明显了。所以即使有一段时间,自己是看不见的,却也总是能够在发觉,当游戏在决斗时,站在自己身旁照顾着自己的杏子,心中多麽着急,否则不会每一次辅佐着自己的那只手,都是紧得发抖、慌得发凉。
可是可能也就是因为太过明显了,所以才没有人肯真正的说出来。
既然都知道会受伤,那为何要添增伤害,於是只能假装视而不见。避免自己成为伤害人的加害者。
静香顿了顿,语气依然平缓,却多了一点微弱的颤抖:「但是後来我才知道原来杏子姊姊你喜欢的是另一个游戏哥哥。那一个,注定不属於我们这个世界的游戏哥哥。」
杏子没有再回答。
静香也不再说话。只是回头注视着杏子的脸。清秀的面容底下,藏着一份悲哀的爱恋。渐渐死灰、枯槁的。
「为什麽不给游戏哥哥一个机会呢?」
明明知道是痛苦,却又没从想过死心。选择戳破这一切,只因为无法继续下去。
静香一直都还记得在很多年前的那个时候,另外一个游戏还存在着的时候。
那一晚,来自埃及的伊西丝不知道是和杏子说了些什麽,只看见最後杏子轻轻的靠在墙边。
先是无声的,然後慢慢的、蜷缩着的身躯逐渐像是再也支撑不住,哭泣的声音慢慢从喉头发了出来。
悲哀的、难受的。是的,这是对於另一个游戏、无名的法老王。这是明知道不会相守,无法阻止无力的痛苦。
要让自己看开,认清永远不会有结果的事实,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多长的时间。
傻傻让自己受着伤害。傻傻爱着人。不能控制的。既然如此一开始为什麽就要让自己喜欢上?
一个看着刀向自己刺来疼了第一次还不懂得躲第二次的笨蛋。
不是意外,而是注定。
这是什麽情况?
被阳光刺得忍不住睁开眼睛时,所触及到的竟然会是一片被白雾给模糊了的景象。仔细的张望四周,看了又看,走了好久直到双脚都疲酸了,却只感觉像在原地打转,好像只是在暂停的时间里面重复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挣扎着。
头很疼,持续的。毫无根据没有徵召的来临让人根本理不出头绪。唯有膨胀的不安和陌生拉紧着神经。
这里到底是哪里?试图让自己回想着些还记得的事情,只知道後来自己去喝了好几摊,然後跟好几个朋友在一起。可是也就只到这里就中断了。後面发生了什麽事情,这个让杏子感觉到根本不像自己那个世界的地方,让她困惑的更是想,自己怎麽来到这里的?
她想了很久。捏捏自己的肉,疼痛告诉着这并不是一场空梦。不是做完了起来了想要结束就能够结束。她走啊走的、走了好久。直到终於看见一点光亮在眼前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闪耀着。她拔腿用尽力气狂奔过去。想着告诉自己至少也是一个希望。
她看见的是一个很熟悉的图形浮现在半空中。在那个散发着光芒的中央,一个很熟悉的图形。居然是古埃及三千年来王室所拥有的象徵,是堆叠着七种千年神器的图形。她脸色霎那苍白,从脚趾开始抽蓄发冷,脊椎扭曲得挺得硬直,是巧合吗?杏子心里慌得凄凉,急迫想要知道答案。是巧合吗?巧合吗?如果是,那麽是不是也是一种注定?她无来由心悸着。又隐含着莫名一阵阵的抽疼。整个人恍若无法呼吸一般,有一瞬间差点就要站不住脚。
猜测、可不可以大胆的猜测,可以再次见到那个人?不管是怎样,是陷阱还是只是幻想。她只是深深害怕着这个可能只是恶作剧却又是迟来了十年的奇蹟会像流星在转瞬之间坠落得不留一点痕迹,伸出手颤抖着的企图触摸捧在手心,却在指尖穿透了图形的一瞬间。她的脚底下没了可以踏住的土地。整个人以一种高速的速度往下坠落。她闭上眼睛听着自己从喉头下意识发出的尖叫声。颊边凉得刺骨。
等到再次睁开眼逐渐找回知觉时,她发现自己四周的一切都清晰了。
可是这次换成了自己的身体上闪耀着与刚刚无异的光芒,她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座神殿里。就站在最中间的位置。身侧两边都有一排穿着神圣衣饰的人。她摀住自己的嘴想要封住自己的惊异。
将头抬起来的那一刻,一双含着平稳地漠然同时又有着傲然自信的紫瞳撞入她的视线,也将她最後的界限彻底瓦解。决堤了她的情绪她的过往。
微微的扬起了嘴角,是烈狱中的重生,还是冷风中的燎原,她恨不得这一刻自己每日每夜里辗转梦境里的画面都是真实的。
她觉得快乐却悲伤。龙卷风般的变化让她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笑了可眼泪却也落下。十年来的坚强已经刻入她的骨子里成为了一种不只是习惯甚至每个人她自己也认为自己的确禁得住,可是当那个曾经把背对着她最後选择走离她整个世界整个梦想规划的时候,她缺了一角的爱恋也变成她的伤。
不是意外,而是注定。
「亚图姆…」
被盖住的声音不成支声必须要很认真的才可以听见那近乎破碎的话语中藏着的是怎样的人对怎样的心。那人就坐在最前头的地方坐在王位的椅子上看着。杏子找不出自己的存在。
当有人在高喊着法老王的时候她看见神官之一的爱西丝上前了。迎着她走来。她下意识想要退却。可却发觉自己的双脚被定在原地无法前进更无法退後。爱西丝越来越近。淡冷的目光贯穿了她的身子,不、应该是要擦肩而过的瞬间,直直透过了她的身子。而她的身子受到共鸣般发光更甚。只是个灵体。谁也看不到。明白这件事情的杏子愣了半晌,尔後笑笑的垂下了眸。给了五分的好,也就要拿走五分的坏。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注视着自己曾经在懵懂的年纪里仰慕着直到後来演变为独一无二的喜欢的人。心跳鼓噪的声音刺穿了耳膜。
亚图姆正认真的听着国家政事的报告,与印象中的模样无异。难免的缺陷,更是崇拜於他的自信他的果决。杏子想要见证他的幸福。他看起来就像是真正得到了快乐。看着他的认真他在之後处理着事情然後跟身边的下属谈话间眉宇的温和。杏子看见他对着那个名为玛娜的女孩子轻轻的笑着。有种被置身於冰窘的错愕。可是当她要填补着裂开的伤痕时,又有另一道划出的伤痕让她痛得发不出声。她就只有两只手能帮自己掩盖住的并不多。
她瞳孔里的幽黑越发深邃。她忘了十年来自己到底在追求些什麽是为了什麽而向前,却只记得在原处时她看到的那个男孩在湖边对着她和煦的一笑。
她求得盼得仅仅也只有这些。她在忘了幸福的同时忘了谁的幸福才是成就了真正的成真。她看着看着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屏息了很久。
眼泪流得很缓很缓……侧脸滞着唇角…
她听见了再见两个字。
那双明亮锐利的紫眸里,在太阳神的垂帘下,迸发而逝的光华。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的呼喊声。彷佛就是那道把杏子拉回来的强大力量。睁开眼後,看见的是游戏一脸担忧的面容。杏子抚着发疼的头,撑着床边靠了起来。她看见一堆昔日的好朋友聚集在她身边。见她醒了,不约而同的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游戏贴心的伸出手把背後的枕头拉高点,低声的问道:「杏子,现在感觉怎麽样了?」
杏子微微启口,声音却没有想像中的容易发出来。她抿起双唇,最後只是笑了笑已示回应。她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刚刚经历过的一切就像是假的,可是那却让她觉得真实是她受到束缚後的所看见的第一道灿阳。她很想那个人。如今那个人是以那温柔的模样,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泪流着的想要祝福他的幸福。这种致死方休的思念最终只能埋藏,藏在心脏更深处的地方。
不一定,不一定所有的喜欢都会有结果。
不一定所有的爱,最终都能够长相厮守。
啪搭──
杏子怔怔的低下头。透明的液体一颗接着一颗。打在手背上。打在棉被上。晕开了一圈的深。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杏子口上仓皇的说着没事的话。可是流出来的那些却还是一颗颗叛离。
当那个人转身离开的时候,要自己接受一切,告诉这是属於那个人的未来的时候,是什麽感觉。
当自己一个人决定要来到纽约,为了约定为了梦想,努力朝着前方前进的时候,是什麽感觉。
当看着台下的人群一个个的站了起来掌声,却又找不到人分享,跌了一跤还是要对自己说这是考验的时候,是什麽感觉。
当重新回到日本,看见那张相仿的面容,终於见了十年来第一次思念的那个人,却只能远远注视着甚至见证的时候,是什麽感觉。
我们都想要幸福啊。都想要和爱着的人拥抱、说话、即使是在平淡的在一起,也都还是可以看得着对方,只要一回头,就能知道彼此在做些什麽。
每个人都是的。
可是再也见不到了以後呢?我们该怎麽办?
这不是注定的分离,或者意外的分离。
我们只能够坚强、即使会觉得很痛很累不想要,还是要坚强。
这是为了不给别人也不给自己添麻烦,这是要证明自己还是可以好好的继续下去。
虽然何尝不是一种折磨,虽然何尝不是一种成长,可是这也是一种幸福啊。
我们都要给自己还有给最爱最爱的人祝福。
都要学习,最好的方式,也许会是最残忍的方式。
狠狠的,被抱进怀里。杏子只感觉到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用力得很紧,让人近乎发疼,让人想要哭得更大声──
「辛苦了。杏子。」
并不是筑起的堡垒太过於坚固,而是有的时候,更承受不起,太过温柔的对待。
也只是,一句辛苦了,这样而已。
会学习的。
会让自己好好学会的。
所以,偶尔的大哭、偶尔的放纵,是没关系的吧。
结束了例行会议後的神殿里,只剩下刻意留下来的爱西丝和现任的法老王。两个人皆不出声的,气氛凝窒,谁也没有打破。
看着难得会呆呆坐在位置上没有马上就选择离开的法老王,爱西丝的眼眸微垂。她循着法老王的视线方向看去,映入眼帘中的,是被刻在神殿神圣石壁上的无名的法老王的图像。
一个人,拿着太阳之子的象徵,站在王位上。
这是多麽神圣的不败。是将他们带领进辉煌时代的奇蹟。
可是,这样子的寂寞,却也是相对的强烈。打从他们的法老王回到身边的那一刻开始,爱西丝就已经从千年神器里所预言的未来里知道,无名的法老王,注定一生不会纳妃,更不会有後嗣。并不是因为并没有人选的,而是因为,在无名的法老王心中,早有了贵为皇妃的人。
即使那位皇妃,她永远也都不会来到这儿。永远也都不会被世人所知道。
但爱西丝明白,自己永远只是一个他们爱情里的旁观者。并没有言论的资格。
那位比她想像的更早成熟的王。那个在从小就得要负起人民责任的王。
这一辈子,唯有这个遗憾。
无法替他完成。
因为,有一种命运,叫做不可抗力。
她无法承担失去的责任。她也有自己的自私。
不管是在国家上的考量,还是失去家人的害怕。
她愿意担起这一辈子的罪孽,愿意把自己死後的灵魂献给Amemet女神,只为偿还法老未能拥有就失去的圆满。
那一身的孤傲,一身的强悍。
爱西丝忍不住细声的开口:「王啊,你快乐吗?」
只是微微的一抖。没有立即回答。一双薄凉的紫眸悠悠地流转到她身上,淡淡的。没有带着任何情绪的。
最後,只见眼前的王微微挑高唇角,喉头发紧,十指微缩,发出了一道近乎沙哑般的嗓音:「是一条让大家都幸福的路,不是吗?」
那双清明得彻底的眼眸里,有着最深刻的什麽。刺目得让她就像失去所有隐藏的底牌。让她的一切,全都像被看穿。
爱西丝开始不由自主的闪避,她急急忙忙的低下头去。只闻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看见王的身影从王座上下来。
擦肩而过。
对不起──
跨越三千年的时光,我只愿与君相遇。
只叹缘分不够深根,让我们重新选择。
祈祷吧、微笑吧──
至少,我们选择了一条,
所有人都能够幸福的路。
所有人,
都可以幸福的路。
一切,
不是意外,而是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