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始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催壮士死,然後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久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婉若以轻柔的声音教着大妞妞吟诗,脚下是崎岖险峻的山道,男人扛着灰黑的麻布袋,女人背着粗布包袱,只有婉若的次女小妞妞被封固抱在怀里睡得香甜。一路上乾涸的泥土飞扬起层层土灰,随着麻布袋日复一日地缩小,容老爷子的眉头已数日未松开。数日来米粮只出不进,山林中野物亦不易捕获,即使是那笨得自投罗网的兔子,也是瘦削见骨,根本塞不了牙缝,更别说封容两家十几口人。
明亮跳跃的火焰在暗夜中带来了一丝光明,这缕光明分别在众人脸上留下不同角度、不同明度的阴影。此时年方十六的容家大弟容安君彷佛终於受不住连日奔波的折磨怒道:「我早说去了南唐就好!那儿的路至少比去蜀地的好走,而且亲家也在那,不是可以互相照应吗?都是大姐硬是不肯去公婆一块住,才害我们走这些艰难的路,我的脚皮都磨破了!」此话一出,众人皆沈默下来。
婉若盯着刚刚还滔滔不绝抱怨的大弟一眼,瞧见其他人面上认同的眼神,心头彻底凉了一片。突然间腕上一暖,低头一瞧是丈夫的大掌,心头才暖了回来。在婉若心底,这些弟妹都是她和小她一岁的婉琳一块带大的,当年大弟几乎在他背上长大,那时家贫,两姐妹必须如同小大人般鸡鸣即起、烧水生火、砍草喂猪、照顾弟妹,她下头除了婉琳、婉玥两个妹妹外,还有大弟安君、二弟安邦、三弟安国。她出嫁时安国都已经能够背完一整卷三字经了。没想到那些为弟弟妹妹无私奉献的日子却换来这样一句话。好在丈夫无时无刻都站在自己身边,不论母亲的刁难还是向着自己,要不然连娘家都不挺她,真不知道该怎麽过日子。
最後还是心疼长女的容老夫人道:「南唐虽有亲家在,但也不过是亲家罢了!我们容家这麽多口人也不好麻烦人家。」顿了顿「再说婉琳今年已二十,当年碍於你那好友的情面定下婚约,却坑死婉琳,明明是个病秧子,居然敢说身强体健,婉琳也被挂上克夫之名,到了西蜀无人得知,恰好替婉琳说亲。若是真去了南唐,就凭封家小姑那张嘴,只怕又要搞得人尽皆知了!」
「娘亲说的是,况且我听说後蜀新帝孟知详勤俭治国,一改前朝奢侈之风,还让人民遍植芙蓉於城中,使成都府有『蓉城』美誉,蜀地战祸稀少,读书风气鼎盛,人民生活安定,再没比那更好的地方了!」宛若乘胜追击,与娘亲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