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不断飙升的温度,都在提醒着若雪,属於她的季节到了。
只要一到夏天,同学都会吵着说:「夏若雪,你快点下雪啦!」
可是他们不知道,若雪本姓并非夏,她只是因为养父认养而改姓,
没想到却给了她如此矛盾而又冲击的一生。
若雪小时候在孤儿院里老是这麽想,
「如果,当初妈妈没有遇见爸爸,这个世界就不会有我的存在」。
她也曾问过易正风,
「这个世界如果少了我,并不会有任何改变。那麽,我又是为了什麽而存在?」
当时,易正风只是摸摸她的头,
「每个人都有存在的理由,有一天你就会知道。」
千篇一律的结论则是,
「什麽都别想,好好准备联考。」
所以她听话地拼过了高中联考,现在也还在为大学联考拼命努力着。
然後,只要再过两个礼拜就解脱了。
「夏若雪,撑下去!考完大学,你就自由了!」
果果帮她写的加油字条,静静地贴在她们共用的书桌前。
从六月的第一天开始,她已经搬来这里住了半个月。
一方面是因为跟果果一起住可以省房租,
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躲开那些阴魂不散的「亲戚」们。
他们找到了若雪的租屋处,还好时间不对没有遇见,
但事後却是房东委婉地转述请求若雪是否可以搬离。
想到对房东还有其他房友造成的困扰,若雪简直羞愧到了极点,
二话不说立刻打包好行李搬离了租屋处。
还好,还有果果愿意收留她,要不然她真的只能去睡火车站了。
至於白余仁,那个说要保护她的男人,
她更不想去试探他的真假,有时单纯的相信着会比较快乐。
更何况,他能做的是什麽?
带她脱离苦海?别傻了。
若雪默默地趴在书桌前休息,刚做完一叠考卷的她好困好困。
二楼里的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果果跟老宋说要出去买东西,
可是都快半夜十二点了还不回来,是跑去北极避暑吗?
真是的……
「铃铃铃……」
楼下电话响个不停,若雪懒得去接。
以前会有其他房友去接电话,但果果这里只有她们一间房客,
其他都是空房间没人住,除非见鬼了才会有人帮忙接电话。
为了避免撞见阿飘好兄弟,若雪只好认命地走下楼梯,拿起放在转角处小茶几上响个不停的电话。
「生日快乐!若雪!」
若雪听到是易正风的声音吓了一跳!怎麽会是他?
「今天是你生日,应该是19岁生日?恭喜你喔!祝你心想事成。」
易正风说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真的是读书读到昏头,居然连自己的生日都会忘记。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若雪没想到会接到易正风的电话,忽然觉得有点热泪盈眶,心头更是暖暖的。
「你要谢谢你的好朋友,是她打电话跟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的好朋友?」
「好像叫什麽塔塔的…」
啊,是瑞塔。
她忽然想起来前一阵子,瑞塔要她把认识的男人名单跟电话写给她。
那时若雪不肯写,问瑞塔要做什麽,她也只是神秘的微笑着,要她至少写下三个男人的电话。
而瑞塔第一指名就是易正风。
「你要他的电话做什麽?」
「你管我,我哪天有空就帮你打电话问他到底知不知道你暗恋他那麽多年!」
「干嘛跟他说这个…」
「还有,我还要说,他再不下手,你就会被别人追走了!」
原来,都是为了给她一个生日惊喜。
在生日这天,可以接到易正风的电话,若雪真的很感动。
可是除了感动,好像也没什麽其他特别的感觉。
「等你考完放榜後,我们再约奕嘉、文静她们一起出去走走,春泽老师也会一起去。」
「好。」
要是以前听到可以和易正风出去玩,就算是一群人,她也会开心地大叫,可是现在的她却十分平静。
「那很晚了,早点睡觉。然後…」
「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准备联考。我知道。」
若雪太了解易正风要说些什麽,她知道他永远只是他的老师,
再怎麽熟稔也只能是兄妹关系,仅止於此。
没想到生日里的一通电话,竟让她看破了这段没有结果的暗恋。
挂上电话,若雪走回二楼。
电话又响了起来。
会是谁?若雪想不起来自己那时到底还给了瑞塔谁的电话。
她认识的男人不多,有熟识关系的更少。
是他吗?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白余仁的电话。
自从上次见面後,她以为两人的关系更加密不可分,
他却几乎从她的生活中凭空消失。
她打过电话去医院找他,他总是不在位子上,
不然就是出差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若雪想过男人就是这样,一旦到手失去新鲜感,
就会把女人丢在一旁置之不理,重新寻找下一个新对象。
然後白余仁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根本不需要为这种男人感到担心跟伤心。
但若雪已经一脚踩进了感情的泥沼,该怎麽脱身?
每天她都在期待他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但她每天都在失望。
搬家时她想过要告诉他新家的电话,
可是,她最後还是选择不要联络。
或许是老天爷在可怜她,给她一个机会让这段不寻常的关系消失吧!
接下来的电话,果然都不是白余仁。
最後一通竟然是失联已久在国中时代认的乾哥哥。
真佩服瑞塔,简直可以媲美名侦探柯南了!
若雪聊了很久很久,要不是乾哥说快十二点要赶快祝她生日快乐,
她根本又忘了自己生日这回事。
「若雪,你果然还是一样迷糊啊!」连乾哥都知道她的糊涂个性。
拉哩拉杂地说完後,才挂上电话立刻又响了起来。
应该没有人会再打电话来了吧?现在是十二点多,她的生日已经过了。
可是电话还是要接,大概是乾哥还有什麽话忘了说吧?
「喂,乾哥,还有什麽事?」
「夏若雪!你电话真的很难打!到底是和谁在聊天?乾哥?谁是你乾哥?」
好冲的口气,若雪认识里的人里只有一个人有。
好久,没听见他的声音。
若雪心里顿时有种说不清的五味杂陈。
「你怎麽会有我的电话?」
若雪知道一定是瑞塔打去跟他说的,但她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明知故问。不是你拜托你朋友叫我打电话给你?」
「我没有拜托任何人!」
「白余仁,你可以不要打电话来找我。」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误会她,只有他不准这样想!
「你为什麽要搬家?」
那你呢?你为什麽消失了一个月又出现?若雪想问却没说出口。
「喔,都过十二点了,我先说祝你生日快乐。不是我不提早打,是你电话一直占线。」
「看来我只是你其中一个男人。」
听到他这麽说,若雪真是无言以对!
「如果你要这麽想,我也没办法。」
说完,若雪用力地把电话挂上,眼泪更不听使唤地批哩啪啦掉了下来。
如果早知道再联络是这样的伤害,
她好後悔为什麽给了塔塔他的电话。
过了五分钟,电话又再度响起。
就让鬼去接电话算了!若雪回到房间努力把眼泪擦乾。
「若雪!你在吗?怎麽不接电话?」是果果回来了。
「若雪,找你的!」
「我不想接!」
若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喊,眼泪却像是关不紧的水龙头般掉个不停。
果果匆忙地跑上楼打开门,看见若雪哭泣的模样,
像是了解了什麽又急忙跑下楼。
过一会儿,果果又再喊了她一次,
「若雪!他跟你说对不起!你要不要来接电话?」
她还是不想理他,可是又不想让果果夹在中间为难。
犹豫了五秒钟,她选择走下楼梯,从果果手中接过电话,
「你还好吗?还是要我跟他说你睡了?」
「我没事。」
有些事,是需要当面说清楚的。
「喂,夏若雪!你干嘛挂我电话?」电话那头白余仁的口气还是一样剑拔弩张地。
「白余仁,你知不知道我打过电话找你?」
「快一个月!你没有跟我联络!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我担心你是不是生病、还是出什麽意外!」
「可是你现在打电话来跟我说什麽?」
「这些日子里,我脑袋里想的都是你!可是你呢?你说的是什麽?」
说完这麽一长串,电话中的他没有说话,只有他的笑声。
「呵。」
「你笑什麽?笑我很蠢吗?我也不想这麽蠢!」
「对不起。不要生气,好吗?」
听起来像是诚恳的道歉,可是却无法解释她的担忧,
「那你为什麽消失不见?」
「我没有不见啊!前一阵子真的是出差。」
「那你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那你为什麽不跟我联络?如果不要再联络,是不是要先说一声?」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是不跟你联络,你相信我。」
「若雪,我现在人在宿舍外面的公用电话,我身上的零钱快用完了。我只是想打电话祝你生日快乐。」
若雪才管不了那麽多,她好不容易联络到他!
「我现在要见你。你在那里等我,我去找你。」
「若雪,你不要闹了!」
「我没有在闹!难道我不能见你?」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你一个女生跑出来很危险!」
「我会小心,你等我。」
「若雪,我们现在先不要见面,好吗?」
「为什麽?」
「唉,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快要联考了!你应该要专心准备考试!」
「那跟我们见面又有什麽关系?」
「你觉得我们见面後,你还会专心念书吗?」
「我会,我答应你我会。」
「你努力了那麽久,不要在最後关头浪费时间。我实在不应该在你考试前遇见你,我真是离联考的年代太远了。」
「我不管,我们就是遇见了,不是吗?」
「若雪,你真的太年轻了!你还是个小女孩。」
唯有年轻,才会对感情有这麽无理的坚持。
「我保证我不会消失,等你考完,我们就见面。」
「然後你要好好准备考试,知道吗?」
「电话快断了,若雪。听我的,我知道联考是很需要专心的。」
「还有,生日快乐。你已经是半个大人,要对自己负责。」
「我知道你很想念我,很想见我。我也很想,可是现在真的不行。」
「等考完,考完就可以见面。」
「我数到三,我会偷偷地亲你一下。」
「一、二、………」
还听不到他的吻,电话就断了。
若雪枯坐在电话旁等待,白余仁始终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她心痛地发现,
原来爱情里并非只有甜蜜。
但是,
无路可退的她也只能义无反顾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