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搭了最早班的公车回家。
看着公车窗外沿途的风景,
她最爱的就是那片蔚蓝的海洋。
不知道,爸爸的身体好点了吗?
上次回家时,爸爸说最近看东西越看越模糊,
卫生所的主任检查後说他可能是白内障,
要他去市区医院眼科检查治疗。
「那我找一天跟补习班请假,陪你去看医生?」
但爸爸却说不用着急,他说邻居的陈伯伯也是白内障,结果却要开刀治疗。
虽然只是小小手术,可是动完刀後,需要人帮忙点药水药膏很是麻烦。
「我可以帮你啊!」那就再多请几天假。
「等你考完再说,爸爸现在又不是看不到了。」
她知道爸爸是希望她能专心准备考试,
不要为了他的病浪费读书时间。
「可是,你这样自己一个人在家很危险啊!」
若雪对自己没办法待在爸爸身边感到相当愧疚。
「没关系,我还可以。」
看着年迈的爸爸,若雪心里很不忍,更觉自己未尽孝道。
爸爸已经七十好几了,这几年高血压糖尿病缠身,
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
如果将来到外地念书,爸爸又该怎麽办呢?
公车经过蜿蜒曲折的山路之後,
映入眼帘的那个小海湾,就是若雪和爸爸住的小渔村。
这里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地方,孤立且荒芜。
可是这里也有最美的风景,至少在她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爸,我回来了!」
路旁小小的铁皮屋就是她和爸爸遮风避雨的家。
记得果果第一次来她家的时候,直呼若雪的家怎麽那麽远!
再看到那间破旧的屋子,果果终於相信若雪说的话,
她家真的不是很有钱,能够让她读高中都是爸爸的努力。
可是连果果都说这里风景太漂亮了!
除了依山傍海之外,
在寂静的夜晚里,可以清楚听见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
加上完全没有光害,所以还可看见满天星斗。
果果那天在她家住了一晚後,告诉她,
「夏若雪,难怪你的个性会这麽与世无争。」
「要是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大概也会跟你一样吧。」
那是若雪第一次觉得原来城市小孩和乡下小孩真的会有差别。
在都市人的眼里,乡下简直就是时间停止转动的地方。
一踏进家门,若雪看见爸爸正躺在藤椅上休息着。
「爸,你哪里不舒服吗?」若雪赶紧放下包包。
「没事。你回来就好。」
爸爸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一定有什麽事。
对,若雪想起来了,一定是那群人!昨天爸爸才在电话里叹气的。
「他们又来了?来做什麽?」若雪担心地问着。
爸爸却只是叹气。
「爸,我一定要打电话报警。」她想起白余仁说的建议。
「不用。他们也没有对我怎样。」
「可是…」
「不用说那麽多。反正你好好念书,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
每次爸爸总说不要管,可是她怎麽能不管?
「你几月要考试?七月?」
「嗯,七月初考。」
「现在四月,也快到了。有没有好好念书?」
每次回家,爸爸总是先关心她的功课。
也因此从小到大,若雪在功课上从不让爸爸操心,
几乎是名列前茅的她成了村子里极少数能考上高中的孩子。
每当村子里的叔叔伯伯阿姨看见若雪穿着制服回家,
就会用着羡慕的口气跟爸爸说,
「夏叔,你很有福气喔!有这麽会读书的小孩!」
「对啊!若雪将来一定是当老师的。」
连奕嘉的妈妈都夸若雪有气质,会念书就是不一样。
面对邻居的夸奖,爸爸总是谦虚地笑着没有多说什麽。
但若雪知道,爸爸很以她为荣。
如果这份荣耀能够解决那些烦恼就好了……
半夜里,门外忽然响起陌生男子的吵闹声,
「砰砰砰」的敲门声把若雪给吵醒了。
「夏若雪!你…你给我出来!」
又是那个喝醉的酒鬼跑来这里乱?真是够了。
「夏国强…你不要以为把女儿藏起来就没事了!」
「出来!开门!你们都给我出来!」
若雪一听就知道是生父那边的人来吵,她气得向对方大喊,
「你在鬼吼鬼叫什麽?请你离开!」
「啊、若雪你在家啊…太好了…快把门打开…」
「若雪,不要管他。」爸爸也被吵醒了,
「他喝醉了,等一下他就会走了。」
爸爸挥手示意叫她回房间睡觉,可是那个酒鬼还在外面大吵大闹着。
「他妈的!夏国强你让她出来!」
「若雪!若雪!叔叔跟你说…」
她紧紧地摀住耳朵,她不想听、她不想听!
忽然发出好大一声的玻璃碎响,那个酒鬼竟把酒瓶砸在若雪的家门上。
「你再不走,我就打电话报警!」若雪拿起客厅里的电话,快速地拨了110。
「喂,警察局?我们家现在外面有疯子!对,很危险,地址…」
「夏若雪,你报警没有用…我跟你说…没有用!」
那个酒鬼不断疯狂地捶着大门,
「开门!让我看若雪…若雪开门!」
远处忽然想起了警铃声,捶门的声音停了下来。
若雪不敢打开门确认是不是警察来了,
只能偷偷地拉开窗帘一角看着警察把那个酒鬼拉上了警车。
总算松了一口气。
接着爸爸开了门,跟警察先生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不用担心,下次他如果再来闹,再打电话通知我们来处理。」
若雪站在电话旁只听到警察先生说了这句话,
身体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双脚僵硬地无法移动。
还会有下次?
此刻她忽然想起了白余仁,
他说过他会保护她。
如果,这时他在身边会不会好一点?
这一切,又会有所改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