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孩年纪轻轻,到底在想些什麽?
当白余仁像她这麽年轻的时候,除了读书之外,就是好好享受青春、追逐爱情。
但她却像是刻意的在隐藏着自己。
「你要去哪里?」
女孩离开了矮房子,独自一人在雨中走着。
「喂!你要去哪里?」白余仁大声地喊着她。
若雪没有回头,
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心里说不上来是恐惧还是慌张。
他刚刚吻了她…她让一个陌生人吻了她…
怎麽办?
她只能往前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直到他追了上来,为她撑起了伞,她才停住脚看着气喘呼呼的他。
「你要去哪里?」他是在担心什麽吗?
若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要去天堂。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因为,天堂里住着最爱她的妈妈。
小时候她曾童言童语地问过爸爸天堂是怎样的地方?
向来拘谨的爸爸当然不会给她答案。
「好,我跟你去。」
白余仁虽然无法理解她的行为,明明前一秒不是还开心地笑着,
怎麽下一秒又跌入了哀伤的深谷?
但看着女孩那双清澈的大眼,他说的并不是花言巧语,
此刻他是真心愿意跟随着她。
「呵,你知道天堂在哪里?」他大可当作她无理取闹,何必当真?
「我知道。」没想到,他懂她。
於是若雪坐上了他的摩托车,
他抓紧她的双手要她好好抱着。
难道,是要去殉情?
骑没多远,摩托车停在一间小学门口。
这里,为什麽是天堂?若雪实在猜想不透。
「走,我带你进去。」他牵起她的手,紧握着不放,
「门口有警卫。」真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嘘。」
警卫伯伯正专心地看着八点档连续剧,
丝毫没发现有两个陌生人鬼鬼祟祟地从小门钻了进去。
走进学校川堂,白余仁东张西望地,
再带着若雪往右方的教室走去。
「看见了吗?那里,就是天堂。」
若雪顺着他比的方向望去,
远处红红的急诊招牌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分外明亮。
聪慧如她,终於明白他为什麽带她来这里。
「那是我上班的医院,你一定知道。」他轻拍着她的肩膀,
「每天,都有数不尽的病人来看病。」
「以前读医学院的时候,教授问过我,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在哪里?」
白余仁站在若雪的身後,静静地扶着她的双肩。
「每天,都有人在急诊室里得救或是失去生命,」若雪接着说了下去,
「急诊室变成了人间和天堂的分隔点。」
「所以,那里就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对吗?」
白余仁点了点头,他就知道女孩一定会懂。
「可是,我想去的是天堂。」
「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
白余仁紧紧地抱着她,这女孩是怎麽了?
年纪轻轻就想结束生命吗?
他的话说得还真感人,至少在若雪听来像是安慰。
在悲伤的时候,有人还愿意给你一点安慰,
就不要再多花力气去争辩是真是假了。
「你到底怎麽了?发生什麽事?让我帮你好吗?。」
白余仁将她转过身来拥入怀里,一切都那麽自然而然地,
若雪静静地靠在他温暖的胸膛。
「看我人多好,就算来路不明的我也愿意冒险。」
呵,都这时候还在耍嘴皮子?
若雪只好故做生气的模样,质问着他,
「说我来路不明?你才是来路不明的男人吧!」
白余仁双手搂着她的腰,
「拜托,至少我有告诉某人我的名字跟电话吧?」
「哪像某人…」呵,又在故意亏她了。
「拜托,你才问过一次,後来是你自己不要问的。如果你问,我当然会说啊!」
这女孩真的很好胜,但对他而言,却更加特别。
「好,那公平起见,大家都要老实回答。」
呵,好吧好吧,人家都搬来楼梯了,再坚持下去也没意义。
「那男士优先。」呵,总是要维持一下女生的尊严吧!
「我只听过女士优先耶!好好好,那你想知道我什麽?」
「你自己说啊!」呵,又不是在相亲。
「嗯,我今年27岁,没有秃头,也没有啤酒肚…」
「哈,知道啦!还有呢?」若雪被他逗得笑了出来。
「我27耶!你不觉得我很老?我大你大概九岁吧?」
九岁?还好呀,易正风还大她十三岁呢。
「那你是医生吗?应该不是吧?」
「在医院上班又不一定是医生。我念医管的,医务管理。听过吗?」
若雪点点头,虽然她念的是社会组,
不过果果是自然组的,她多少都知道一些。
「大学毕业後,我去美国读了两年书,拿到硕士後就回台湾工作。然後,待了几间医院,然後,在这里遇见一个陌生女孩。」
他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一个到现在还不肯让我知道名字的小妖精。」
没想到白余仁曾出国念书过,那是若雪想都不敢想的事。
忽然觉得眼前的他,根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小妖精,现在可以换你说了吗?」
「我?呵,我姓夏,夏天的夏,夏若雪。」
「夏若雪?是你爸帮你取的吗?又是夏天又是下雪…好特别的名字。」
「不是,是妈妈,还有育幼院的修女帮我取的。」
白余仁吓了一跳,育幼院?她是孤儿?
若雪对他的反应一点都不讶异,
无论是奕嘉、还是瑞塔跟果果…包括易正风,
当初在知道她身世时都吓了一大跳。
「其实我很少跟别人说得这麽清楚,」
若雪看着白余仁,反正他们的生活没有交集,告诉他实话不会有任何影响。
「每次到新环境要自我介绍时,我都说得很简单。」
「我的母亲很早就过世,家里只有我跟爸爸两个人,结束。」
白余仁被搞混了,育幼院?母亲过世?
「其实事实是,我的原生家庭很穷困。妈妈在生下我後没办法抚养我,所以把我送到育幼院,拜托修女收养。」
「可是我对妈妈很有印象,因为小时候她常来看我。」
「妈妈总说有一天会接我回家。」
「结果有一天,修女告诉我,妈妈上天堂了。」
「後来我就被养父爸爸收养。养父爸爸的家人都在大陆,他是个很有爱心的人喔!对我很好,所以我过得还不错。我们是相依为命的父女。」
看见白余仁凝重的表情,
若雪竟不自觉地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
「不要觉得我可怜,不需要同情我,」
「我比那些被卖去当妓女或是流落街头的流浪汉好太多了,不是吗?」
小小年纪的她就要承受那麽多无奈,
难怪思绪比同年的孩子还要成熟。
「那你生父呢?」
若雪忍不住叹了口气,可以不要说吗?
这件事连她的知心好友们都不清楚。
「对外的说法是,他也过世了。」若雪深吸了一口气,告诉他,也无妨吧?
「但事实是,在我还没出生前,他就跟我妈分开了。後来娶别人,有自己的家庭。」
「前几年,我高一的时候,养父爸爸带我去参加他的葬礼。」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他却是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
白余仁听到这里更加心疼,怎麽会这样呢?
但他更不忍看她像是个旁观者一样冷漠地说着自己的故事。
「至少你还有疼你的养父爸爸。」他只能这麽安慰着她。
「嗯。」她点了点头,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她可以把心里的困扰告诉他吗?
「白…白余仁,」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喊他的名字。
「夏若雪,有什麽事吗?呵,我终於可以叫你的名字了。」
看他笑得开心,她却不知该怎麽说了。
「还有什麽事没告诉我的?说吧,我洗耳恭听。」
对了!她一定是遇到麻烦了,不然今晚怎麽会想到要打电话给他?
而且还说什麽要去天堂之类的话。
他真迟钝。
「有事说出来比较好,我也可以帮你想办法。」
可是说出来,真的会好过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