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翠绿剑柄的手微微地颤抖着,涣散的紫瞳和额间清晰的靛紫魔印,茶悠面无表情地向前施力,墨青色的剑刃沾染片片血花自陌沂的左胸破膛而出。
这幕来得突然,夜骸呆望着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女子,在他印象中,方才空气彷佛被撕扯出一道裂缝,转眼间女子就出现了,还提剑冲向背对她的男仙,丝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入他的左後背。
「你……」看着那张熟悉到让人几乎不可置信的脸孔,和她手上的玉扇,夕髅失了平日的君王风范难得瞠大眼。
比起夕髅的反应,夜骸更是掉了身为大将军的威仪,指着茶悠的脸惊恐道:「她、她竟然和陛下长得……」一模一样!
剩下的四字还来不及说出口,他就被茶悠接下来的举动骇住了。
犹如视他们俩为空气,茶悠抿紧的唇忽地勾起一抹笑,抽出插在陌沂心口上的青剑,瞧着那血流泊泊的小坑眼神空洞地道:「为什麽……他不在里面?」
她发狂似地举起剑,可这次陌沂速度比她更快,转过身去赤手挡下她再次刺来的叶刃剑,胸口和右手喷涌出的血液溅上祭殿的黑石地砖,从原本的点点血渍迅速变成一大滩的血污。
陌沂那异色的双瞳布满柔情望着眼前对他兵戎相向的女子,那彷佛失了灵魂的双眸里头映出他的模样,苍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我不是一直在这吗?」
将不断扭动挣扎的茶悠摁在他的左心处,不顾胸前传来的剧痛,陌沂连声闷哼都没发出便道:「不论是陌沂还是沂竹,都在这。」
在他怀中的茶悠蓦地静了下来,缓缓抬起净白的俏脸望着他。
「是真的吗?」
「本尊从不打诳语。」
茶悠睁着迷茫的双瞳,紫眸中窜起一簇火光,可眨眼後便消逝,她不知从何而来的怪力将他一把推开,步伐不稳地提剑指着血流不止的帝尊冷声道:「才不是!你一直都在骗我,你只不过想从我身上夺取娘亲的魂魄!」
语毕她挥舞叶刃剑再度砍向陌沂,可他却是朝她张开双臂,一点反抗、闪避的意思也没有。
「闹够了吧?」
带着慑人煞气的玄黑剑身挡下她气势凛然的一击,夕髅伫立在陌沂跟前凝望着眼前的小姑娘。
长得真的和他很像,可在他眼中看来,她却更像「她」。
「让开!少碍事!」茶悠退後一步,张开另一手中的玉扇就往魔君搧去,刹那间出现斗大的黑洞,射出不少杀伤力强大的黑色光箭,箭箭直取夕髅的命门。
魔君指上的玉戒发出翠色的青光,瞧他衣袖一挥,光箭竟全被收进玉戒里,一点光芒也不剩。
见玉扇的攻击对他没用,茶悠咬牙提剑就往夕髅劈去,可剑锋都还未碰上魔君的衣摆,他一个旋身便消失在她面前,在茶悠还没反应过来前又出现在她身後,伸手擒住衣衫後领,像是抛废物般一把将她扔飞到「凤缨」前。
摔得七荤八素的茶悠伏在地上,眸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魔性直直瞪着夕髅,额间的魔印亮得彷佛要灼烧起来。
「给朕爬起来,弱者才会跪趴在地!」
在夕髅下一步动作前,陌沂已出现在茶悠身前,撑着淌血的身躯,弯下身来想将她扶起,却被一掌拍开。
茶悠爬起身後发现手中除了玉扇,自个儿的叶刃剑在被夕髅抛出时也落在另一方,她想也不想伸手握住身旁的红缨枪,一把就将它举起朝夕髅攻去。
「臭ㄚ头!那是……」
「凤缨」在茶悠碰触的那刹竟发出灿烂的赤光,夕髅还来不及阻止祭殿就被神圣的纯正仙气给包围,茶悠额间的魔印也随即黯淡下来,混沌的双眼恢复如瞳深夜的墨黑。
她的目光先是触及伫在面前的帝尊,青色的长袍早已被血污染透,袖摆尾端滴下的红就落在她的脚边,汇集成一小洼的血水。
「帝尊?」她探出手想去碰触他惨白的脸色,在看见自己掌中的玉扇和血迹後心头一骇,「是我……弄伤你的?」
陌沂不答,看见她眼中的清明後对她扯出一抹淡然的笑,在茶悠颤抖的注视下缓缓阖上异色双瞳,倒卧在血泊中。
茶悠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左手是玉扇,右手则是一把通体赤红的长枪,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沾着她掌上的血迹,那是陌沂的血。
她颤着唇,看向面上毫无生气的陌沂,就如同当初在冰宫中沉睡的九天战神。
「夜骸,带他到寤华宫。」夕髅此时开口吩咐道。
「可是陛下……」收到紫目中冷冽的视线,夜骸闭上嘴走上前要扛起陌沂,可当他才碰到陌沂的身躯,茶悠却扑上前阻挡。
「你要把他带去哪!?」
面对和自家君王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夜骸也不敢贸然将她击退,只能驻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你想让他直接死在这,朕一点也不介意。」
茶悠抬起头望向说话的人,见到他的面容那刻犹如遭受雷击,瞠大黝黑的双眼盯着夕髅,只差没上前去揉捏确认真实性。
「姑娘,请让让。」
夜骸瞧瞧失了神的茶悠,他心想方才看见她出现时自个儿也差不多是这号反应,可陛下命令在上,他得赶紧将这尊男仙移至寤华宫。
茶悠没有立即让开,双眼紧盯的和自己相似的容貌开口道:「他会死吗?」
「若是你的希望,朕可挽他一命。」
夕髅这话说完,茶悠立即从陌沂身上退开,任由夜骸将他背起,迅速消失在祭殿中。
举步想跟上,茶悠却被一把煞气缠绕的剑刃挡下。
不过眨眼瞬间便来到她面前,夕髅眯起眼,「为何玉扇会在你身上?」
知道他指的是她左手上的扇子,可不论她如何松手,这把扇子就是紧紧黏在她的掌心。
对他摊开左掌,合起的玉扇平稳的躺在她手中,茶悠睁着黑得发亮的双眼道:「是娘给我的。」
察觉到夕髅的身躯微颤了一下,他伸出戴着玉戒的那手取过玉扇,就如同取一张白纸般轻松,让一直以来甩不开扇子的茶悠有些纳闷。
等他开口要说些什麽,可夕髅只是不发一语地转过身,直朝祭殿的门口行去。
「喂!」茶悠右手还握着「凤缨」,玉扇就这样被夕髅取去,手上这枪她不知该搁到哪去。
「朕是魔界君主,而你,」夕髅侧过那张与獠牙面具反彻地俊颜,冷硬的声调听不清他的情绪,「该称朕为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