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佑开始准备比赛的时候,上学的路上就没有人唱歌的声音了。阿佑每天提早两个小时到学校操场跑步,所以我只能一个人走去上学。
说真的,少了他难听的歌声,还颇无聊的。
我的座位上放着一份早餐。
「明浩,谢谢你的多多绿,回敬爱心早餐一份」
是一杯奶茶和焦糖松饼。
老实说,我是一个惯吃炒面加猪血汤当早餐的人,对西式早点一概敬而远之,不过这是喜欢的女生做的,那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吃了再说。
当我咬下松饼的那一刹那,奶油和焦糖的香味馥郁香浓,焦糖在我嘴中融化,正如我的心被林以柔的温柔所融化。
只能意会,无法言谈。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幸福的滋味。
也是由於这份爱心早餐的缘故,
今天的化学课我终於没再去找周公下棋。
「哎哟!陈明浩,今天周公排不出行程陪你下棋啊!」
化学老师如是说。
放学一如以往,我、以柔、筱如,一起坐在拳击教室看着阿佑练习,阿佑的左右钩拳已经流利多了,肌耐力也有明显的强化。
按照常理来说,在短时间之内肌耐力要有明显的改变,是比登天都还难的事情,但是,阿佑做到了。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我打定了!我要让筱如有个拳击冠军男朋友。」
我还记得阿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的坚定,那种眼神好像在说,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我也要继续挥拳,我想要让徐筱如肯定自己。
短短几个礼拜的时间,阿佑的脸瘦到凹下去,每天起来就是练拳跑步跑步练拳,中午没吃午餐也没休息就待在拳击教室冲沙包,晚上也不来找我家找我聊天了,自己默默跑三万公尺。
啪!啪!啪!三个连拳最後一下是左下勾拳,我看着前方等待最後一下重击发出的美妙旋律。
啪!
不对,这声音不对。我转头看向沙包,阿佑倒在地上!
「钲佑!钲佑!你怎麽了,不要吓我。。。明浩。。钲佑他。。」筱如摇着钲佑,却没见到他有反应,泪眼婆娑地喊着我。
钲佑的双颊凹陷的不合常理,这几天为了减重他都不吃不喝,一天也只喝五六口水,嘴唇龟裂了好几处。
「水!水!我要水,去拿水来!」我几乎是咆哮着在对筱如和以柔说话。
他们二话不说马上去二楼旁边的饮水机取水。
我将两瓶各六百CC的矿泉水灌进阿佑的嘴中,他才终於咳了好几下回过神来。
「我。。。怎麽了?」
「兄弟!你该休息一下了。」我说。
「不,不行,我还有一百多组组合拳呢。」阿佑挣扎着要起来。
筱如和以柔还有我都执意劝阻他,固执如他却一直说还要打,还有一百多组组合拳,筱如泪眼汪汪地说如果阿佑有怎麽万一要她怎麽办?
「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待在我身旁就好了,你不需要去证明怎麽给我看!邱钲佑,你在我心中已经是第一名了!」
不过阿佑这猪头只说我会证明给你看,就马上把我推开继续挥他妈的组合拳。
「去你妈的!你没看到你女朋友在哭吗?就算你今天拿了第一名又怎样?你赢了又怎样?让女人哭的男人就是他妈的烂人!」
我对着阿佑破口大骂,他竟然对筱如的眼泪和伤心置之不理,我最看不起也最讨厌让女生伤心的男人。
「陈明浩!你没资格讲我,你当初练拳的时候我又是怎麽劝你,你回我怎麽?为了自己爱的女人,所以我要不顾一切地去证明给她看。这该死的屁话不就是当初从你嘴中说出来的?」
我楞了一下。阿佑的话像是一颗原子弹在我的脑海中爆炸,不留余地且残忍地毁灭我所有思绪。
「干!」我抡起拳头往他横隔膜就是一拳。
阿佑吃痛躬起身体,我再补他太阳穴一个左勾拳。两个女生在旁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噤若寒蝉地在一旁怯怯的站着。
「别用你的错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我努力冷静下来,看着倒在递上的阿佑。
「她再也不可能在我旁边劝我停下来了。而你的天使还在你身边,别等到有一天她离开你,才像我一样这麽狼狈。」
我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勇气待在这边,太一样的为爱固执的人,太一样的泪水盈眶,太一样的场景,太一样的心痛。。。
「陈明浩!我要的是一个可以平平安安陪在我身边的人,第一名又怎样?打赢了又怎样?你用受伤来证明你对我的爱,你怎麽可以这麽幼稚?你知道看到你受伤有多会难过吗?我有多伤心吗?每一次你在台上被打一拳,我的心就好痛好痛。。。,你能体会我的感受吗?不!你不能,你就是这麽幼稚!」
如果人生能再重来一次,
我会将拳头放开,紧紧拥抱你。。。
「所以你那时候也和阿佑一样这麽固执吗?」
我和以柔坐在小公园的秋千上。
「嗯,对。甚至还比他更固执呢!」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那时候在准备全国赛,我为了让拳头更硬更耐打,索性把墙壁当成沙包。看到这个疤了吗,是我打墙壁打下来的丰功伟业,哈哈!」
「难怪那个女生会说你幼稚,你真的很幼稚。」以柔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手上的伤疤。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我在学校把一个小混混打到鼻青脸肿。结果放学的时候那个小混混带了一票人堵我。那时候她就在我旁边,我正准备要陪她回家。我跟她说:你乖!别担心我,先回家。我打算一个人对干那些只会仗着人多大声的小混混。」
「然後呢?她就先走了吗?」以柔问。
「我也希望她可以这麽听话。」说完,我又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有听我的话就好了。。。」
「後来我才知道,那一帮人不是小混混,是东区豹堂角头的人。被我打的也不是小混混,是角头的儿子。我那时候还蠢到以为自己可以干掉一帮黑道欸,你说我是不是智障?哈哈哈。」我失声地大笑。
「结果是我被撂在地上狂揍,那个笨蛋。。。。那个笨蛋白痴到帮我挡刀。。。你知道吗?我他妈就只能像个废物一样,怎麽都无法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血从她身体不断流出来。。。我根本就是个废物。。。拳击个屁!我当初还跟他说。。你男朋友是拳击手,有坏人敢欺负你我就揍扁他。。揍个屁啊。。让女朋友帮自己挡刀。。。你说啊!我他妈是不是个废物!」我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这个恶梦又重新在脑海里搬演。
我再一次被以柔紧紧地抱住,
只是,这一次哭的人,是我。
「曾经以为我有能力保护我所爱的一切。但事实告诉我是多麽无能。」
等我情绪稳定之後,以柔仍旧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身体紧紧地包覆住我怯懦的灵魂。整片晚霞紧紧裹住卷云,像害怕云朵的漂泊,想紧紧把握住似的。以柔的发香浸满我的世界,此刻我的疲惫得到了温暖的依靠。
「她说,明浩,你为怎麽不喜欢雨天呢?雨天是好浪漫的一件事情喔,因为下雨的时候,就是白云在悄悄告诉大地,它有多爱它。云朵和大地终年只能遥望,却不能相聚。所以云朵只能一直哭、一直哭,告诉大地它有多爱它。我想我很快就要到天上了吧?明浩。
那时候她的血染红了一整件白色的制服上衣。
每一次下雨的时候,都代表着我在向你说,我好爱好爱你哦。」
「她说完之後,就再也没醒过来了。就再也没醒过来了。。。」我埋进以柔的肩膀,再一次任性地嚎啕大哭。
每一次下雨的时候,都代表着我在向你说,我好爱好爱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