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铺子的门我都关上了,您若真的累了就上楼躺吧。入秋了,在这儿躺容易受寒的。」
王盟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我眼睛睁也没睁,只淡淡应了声,当作是听见了。随着王盟将门上锁的声音结束後,四周便静得再没一丝声响。其实我没睡着,很多时候我躺在这张椅子上,眼睛虽然是闭着的,但脑子却再清晰不过。
几年了?我抬眼往墙上日历纸望去,看着那儿上面印刷的年份,不由得闪了闪神。才三年……伸手握了握怀中那四四方方的东西,感觉自己那平静得近乎死亡的心似乎又再次跳动了起来。
当年从长白山回来後,为了处理三叔铺子里的事情,我忙到完全没空去仔细思考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也或许是我打从心底不愿意再去思考那些事情,只想把一切留在过去。
三叔留下的烂摊子并不好收拾,尤其连潘子也离开的情况下。所幸在碰上很多尖子的时候,二叔都会跳出来打点,虽然我总觉得他也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可再怎麽纠缠也没办法从他那闭得比蚌壳还紧的嘴里问出什麽,几年之後我也就放弃了。
墙上的钟在这时候敲响了一下,正好是半点。我站起身来将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披上——今天约了胖子上楼外楼吃饭。
云彩的死让胖子消沉很久,我也因为一直忙着三叔铺子里的事,没空去看他,只得托阿贵多关照着他一些。前些日子可能是走出伤痛了,胖子主动打了通电话给我,说是想来看看老朋友。电话中我说想再去一趟长白山,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决定要跟,还约了今天回来。
和那天一样的立秋日子,真不晓得胖子是不是故意的。一进到馆子里,我的目光不自由主地落在那张靠窗的桌子上,领路的服务生很懂得察颜观色,立即将我领到那座位上去。
等待的时间里,我点起了一根菸,在弥漫的烟雾里彷佛看见闷油瓶就坐在对面,依旧一脸的漠然淡定。直到手里的菸烫到手指时才回过神来,一抬眼正好看见胖子气急败坏跑过来的模样。
「唉,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高速路上堵成这样。欸!我说天真,我可不是故意迟到,是真的路上车子堵得紧。」
「没差,我才在想你再不来,我明个儿就自己出发了。」
「那怎麽成!?」胖子将背上大包往脚边一扔,大刺刺地在我面前坐下。「当年我可是说过了,如果真的有一天,你觉得有一个地方非去不可并且凶多吉少的话,一定要叫上我。小哥已经一声不吭地走了,天真你可别让胖爷这辈子再有什麽遗憾。」
胖子的话让我心底没来由地一抽,想起那时候闷油瓶离开前说的话——
『十年之後,如果你还记得我,你可以带着这个东西,打开那道青铜门。你可能还会在里面看到我。』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说实在话,我不只一次纳闷为什麽是十年,後来才惊觉,那不过是闷油瓶为了阻止我跟他一起进去的迷雾弹。他大概是认为这段时间够我忘了一切,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把那些荒诞不经的回忆留在过去。
只是真有那麽容易吗?如果一切真如地下室的那人离去前所留下的那封信上所言,这一切早该结束,我不明白他为什麽还要那麽眼巴巴地进青铜门去。
要我什麽也不做地在这里枯等十年,我做不到。如果所有的问题都源自於青铜门後的秘密的话,与其去期盼身边那一个个惟恐避之不及的知情人士说清楚,倒不如靠自己去挖掘出真相。
似乎是不习惯我这麽安静,胖子啐了一声,「瞧你现在这个模样,倒和当初的小哥有几分相像了你。不过你放心,胖爷我说话算话,你想上哪儿去胖爷就陪你上哪儿去。」
我没理会他的调侃,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问:「找到住的地方了吗?我让人给你安排安排?」
「欸,得了,胖爷我随遇而安,今天就在你这儿将就一下,反正明个儿一早就要出发了不是?」胖子看样子是真的渴了,举起杯子一口喝个精光,给烫得脸都揪成一团。
「你爱喝,这儿还有一壶,没人跟你抢。」
胖子瞪了我一眼,伸手将茶壶抢过,一边替自己倒茶一边问:「你这几年把吴家事业搞得有声有色,要就这麽走了,没问题吗?二爷那里怎麽处理?」
「我有留了书信,要真的不回来了,他们看了自然就会明白。」
似乎是听出我话里坚决的语气,胖子很难得地没再就这个问题点多作意见,开始对着桌上的菜肴狂扫。我原本没打算喝酒的,可是胖子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劲,後来简直把酒当水在灌。我虽然一开始有意推辞,但拗不过他一再邀酒劝进,居然也跟着喝到烂醉如泥,连怎麽回到家的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