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公会大厅内人声鼎沸。
在山脉边境的山脚下,有个尚未被纳入任何国家,名为罗勒的小镇。而在这荒山野岭的小镇上仅有一间赏金猎人公会,因此不论是旅行者或是赏金猎人,甚至是普通的镇民,闲来没事都会聚集在此以便交流情报。
所谓的赏金猎人,指的是专门猎杀通缉名单上的魔物与魔族,换取赏金的特殊职业。由於罗勒小镇靠近魔物活动的地区,所以公会也相对繁荣,赏金猎人大多会先至此做充足的准备,再从小镇出发,前往危险的山境屠魔。
公会今天也是热闹喧嚣,前来领取赏金、接洽任务的猎人;也有来交换情报、组队寻找夥伴的旅行者,整个室内充满了热闹滚滚的朝气。
公务繁忙的情况下,大厅内也相应设置了诸多窗口,领取处、接洽处、登记处,每个窗口都大排长龙。就在柜台人员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大厅最左侧的角落,却有一个窗口杳无人烟,窗口上方摇摇欲坠地挂着『询问处』的牌子。
在公会中,询问处算是为了菜鸟猎人而设立的,专门让他们问些再基本不过的问题。「赏金猎人证该去哪里申请?」、「契约魔族是什麽?」、「我该在哪个柜台才能接到任务?」、「能够相克火鼠的元素是什麽?」、「赏金猎人的基本装备应该要有哪些?」诸如此类,但在这间公会里,出没的赏金猎人大多是资深又有名气的老手。所以说,这里的询问处根本就无用武之地,摆着没用,可是按照正式的公会规格,不摆又不行。而询问处人员的职务,也是最不受欢迎的,通常都不会有人主动争取担任。
坐在柜台里头的员工更是与这份孤僻的氛围相衬,厚重的圆眼镜给人温吞散漫的印象,头发不仅东翘西翘,而且还像是随手乱剪似地参差不齐,浏海甚至长到有些遮眼;身上穿着工作制服、打着素色领带,却在还不是很冷的秋冬之际,围着不合时宜的浅灰色长围巾。
「听说了吗?最近山区地带的魔族越来越频繁地出没了。」几名不同队伍的赏金猎人聚集在离询问处不远的空位,小小声讨论着不吉利的传闻。
事实上,所有人都在悄声讨论这个话题,但却没有人敢太过招摇。
魔族们若在同一地区出现太多次,就表示他们想侵占、破坏该地,到时有再多的赏金猎人都无法抵挡袭击。在一群魔族面前,人类与蝼蚁是差不多的等级,所以一旦有这种现象,当地的居民除了撤村弃镇赶紧逃难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呵呵,你们太大惊小怪了,也不想想本大爷是谁?」
一名外表粗旷的男子自豪地挺起胸膛,银灰色的重铠闪耀着擦拭过的晶亮,双手掌撑在一把巨大的阔刃剑护手上,斑驳而泛黄的白皮革剑鞘貌似颇有历史,更添了一笔沉重感。
一瞬间公会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彷佛都知道了答案,只等着当事人亲自开口。
「我想,应该没有人不知道的吧!」男子自信地举起巨剑、抽开刀鞘,红铜色的刀身便显露出来,所有人立刻发出惊叹与欢呼。
接着,男子从容地解下手甲,脱下手套、卷起衣袖,果然双臂上纹着弯曲缠绕的特殊图腾。
女神给了勇者三样象徵,其一是纯白的羽翼,其二是名为『血红的爱琳娜女神』的阔刃剑,其三是生而出现在双臂上的特殊图腾。
「我就是现在的当代勇者‧奇鲁埃!」男子放声道。
人们瞬间蜂拥而上,用崇拜的眼神包围奇鲁埃。
「是勇者、是勇者!」
「我们的城镇有救了!」
「这个人是勇者大人呀!」
「太幸运了!这是爱琳娜女神眷顾我们!」
在人们兴奋得群起喧哗时,一个高挑的黑色身影默默地穿越了人群,来到询问处柜台前,开口就对着里面的员工问道:
「呐,你就是勇者吧?」
问话的男子肩上披着暗色的斗篷,胸前有几个精致的银制扣环装饰其上。不过进入室内後,斗篷被当成了披风,因此能看见里头穿的是纯黑色的旅用轻装;赭红的皮革宽腰带上系着两把锐剑,左大腿处则装备着一排随身匕首。男子没有掀开斗篷帽,因此帽缘遮住了他的面貌。
群众渐渐安静了下来,视线一同集中在那名问话的人身上。
「……先生您好,我是罗勒镇公会询问处柜台人员,名字叫汤姆‧历○记,请问有什麽能为您效劳的吗?」里头的员工先是愣了一下,随後才用僵硬的制式笑容说出介绍词,并忽略男子的问话。
「那是谁帮你取的名字啊?是惩罚游戏输了吗?」
「没有,那应该算是我的名字。」员工回答地没什麽底气,完全让人认定他只是在开无聊的玩笑。
「好吧,那个就那个。我的名字是特雷特‧冯‧席兰沃尔‧伊利亚德,你可以叫我特雷特就好。」男子似乎也没打算硬要追究对方的奇怪姓名。
「好的,那麽请问特雷特先生有什麽问题吗?」土里土气的员工配合着男子继续发问。
「我刚刚问啦,你是勇者对吧?」
这次所有人都清楚地听见了,男子语落的瞬间,大夥全都爆笑出来,笑声差点要掀翻屋顶。
奇鲁埃提高了音调大笑着说:「喂喂喂年轻人~真正的勇者大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居然还问那个看起来一副没用、窝囊脸的土包子是不是勇者?你也太好笑了!喔、我的爱琳娜女神呀,难道你没有赐给这名男子叫作『脑袋』的器官吗?」说完又引来一阵嘲笑声浪。
「特雷特先生,如这位先生所言,您认错人了。」
「哦──」特雷特故意拖长充满疑虑的尾音。
虽然帽缘遮去了男子的视线,那名员工却还是感觉到自己被一道眼神紧咬着不放。
「哈哈哈哈!别怀疑了,脑袋有问题的小兄弟,这家伙看起来根本八竿子与勇者的形象擦不上边。」某名赏金猎人上前用力拍了下特雷特的背,正想继续揶揄时,一阵天摇地动,伴随着从外面传来的轰然巨响,人们慌张地冲出公会查看究竟。
外头明明是晴空一片,却不断落下震天价响的巨雷,金色的闪电一束束刺入民房,镇民们尖叫不止、慌乱逃窜,几间房子已燃起熊熊烈火!
「是魔族!魔族入侵这里啦!」人们边逃边呼天抢地地高喊着。
在城镇周围的上空,漂浮着七名魔族,各个都大声耻笑着狼狈逃窜的群众。除了魔王的军队之外,魔族并不喜欢群聚,因此一次出现七个就算是庞大的数量。
「喔,挺久没看到魔族了呢。」特雷特满脸悠哉地望着大门外的惨状自语:「想想好像也有几个月没见到紫苑和丽王他们。」
──数月前──
「紫苑,我决定出去旅行。」
「……」紫苑默默地继续阅读手上的书。
一名美丽女性从附近的墙壁中现形,紫藤色的大波浪卷发柔顺地披散至地面,婀娜曼妙的身姿穿着白色纺纱的素雅礼服,翩然却不失美艳成熟的韵味。这就是魔王城的凭依精灵‧辉丽芍药,通称丽王。
她举起拳头就先往魔王头上挥去,边骂道:「你是脑袋坏掉了吼!」
「总觉得也腻了整天待在这,我想出去旅行个三五年再回来。」特雷特头一偏,轻易地闪过。
「随便您,但属下给您建议两项建议。一是带着整批军队浩浩荡荡地肆虐……游览整片大陆,这样才够符合魔王陛下您的身分形象。」
「拜托,我是去旅行可不是去遛士兵耶!再说这种麻烦的事不都是你在做吗?」
「您还有自觉啊……」紫苑撇过头低语,随後又立即转过头道:「那麽建议二,您必须以『不是魔王』的身分去旅行,这样可以免去人类或其他种族找陛下您的麻烦,魔族们也不会因为看到魔王陛下就紧紧跟随在您身後,打扰您的出游兴致。」
「设想的真周到,不过我除去魔王的身分後,又要假扮成什麽比较好?」
「请您务必继续当魔族就好,您贵为魔王陛下,怎麽能够假冒成无能的人类或是痴傻的精灵!」
「喂!当我是聋子喔?」丽王身为精灵,马上跳出来喊话。
「我无意对丽王大人冒犯,痴傻当然是形容丽王大人以外的精灵。」
「这才对嘛。」
「你先闭嘴到一边去。」特雷特用手掌将丽王逼近的美丽脸蛋粗鲁地推开,要紫苑说完刚才的话题。
「我想可以请丽王大人为您下几道封印,伪装成『契约魔族』。」
契约魔族是极少数愿意与人类相处,并使用魔法帮助人类的魔族。他们和人类订下具有魔法束缚力的契约,只要有契约书在身,就没有任何人类会敌视他们。
「力量被封印这种事我倒还没体验过,感觉好像会挺有趣的,就这个吧。」
「遵命,那麽属下这就去帮您准备假的契约证。」紫苑这几年来已经再也不曾反对过魔王的决议,说了也只会被无视,而且要是说过头魔王又会瞪人。
「等等!我可没有同意你离开城堡啊!」丽王不满地插着腰叫道。
「不过是只宠物,乖乖去吃魔族吧。」
「陛下拜托您不要再推荐别人吃自己的子民了好吗?对了,关於封印陛下的魔力,属下认为下七道封印应该就够了。」说完,紫苑便开始在桌案上仔细地伪造契约文件。
丽王擅长制造强力的守护结界,若在魔王身上施下结界,就等同於下封印封住魔力。
「你真的打要抛下宫殿去旅行?」
「对啊。」
「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要抛下宫殿去旅行?」
「对啦,快帮我下封印。」
「那你真的真的──太过分了啦!竟然要抛下宫殿还敢命令我!抛下宫殿还敢命令我!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是个魔王而已!Likefather,likeson!」丽王开始歇斯底里地随口乱骂。
「你最後说的那是什麽?」
「哼哼~那是遥远南方港口的特殊方言,有个魔族教我的。」
「哦──那它是什麽意思?」特雷特对未知的事物一向很感兴趣,便询问丽王。
「意思是『喜欢爸爸、喜欢儿子』!」丽王挺胸骄傲地回答道。
「啊?」
「然後对象是隔壁的史特‧考隆恩!」
「隔壁的史特‧考隆恩又是哪位?」话说还都是男的咧?
「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它引申的意思就是花心的男人!就是你这种抛下宫殿还敢命令我的臭魔王!抛下宫殿还敢命令我抛下宫殿还敢命令我抛下宫殿还敢命令我抛下宫殿还敢命令我……」
特雷特最後大概是被丽王的碎念搞烦了,他一把拎起丽王的衣服後领将她提起来命令道:「好了别吵,快帮我下封印就对了。」
丽王好歹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丽精灵,看到她被特雷特像对待家里不听话的宠物,在一旁的紫苑憋着声音偷笑。
「亲爱的陛下───」丽王忽然发出低沉的声音。
「呃?」魔王也感觉到了诡异阴沉的低气压,立刻将手上拎着的丽王小心翼翼地放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请让丽王为您下封印吧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欸、等等等等我觉得封印好像下太多了而且那种笑法是邪恶大魔王专用的吧喂喂丽王啊啊啊──」
紫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呐喊,但不重要,反正他只要专心伪造文件就好。
之後特雷特总共被下了七十七道封印,因为丽王说七道和七十七道反正只差一个七,就叫特雷特别这麽计较。
回到现实,当特雷特还在悠闲回想之时,城镇早已被破坏了大半。现在还不清楚有多少人丧生,大部份的人都躲到了公会里,或逃到镇外的森林。
个个地区的公会都设有防御结界,一旦有急难就可以启动。虽然不清楚能撑多久,但一时的攻击倒还挺得过去。大家争先恐後往里头挤,幸好公会是四层楼高的地标性建筑,可以容纳下许多镇民。
闪电与雷响未止,魔族的险恶笑声更是不绝於耳。特雷特并没打算要插手阻止,有些魔族特别喜欢四处破坏、以嗜血为乐,他们可能就属那一类。
特雷特从旁边的窗口跳出公会大厅,不想晚些被挤在人群当中,站在外头空旷的地方还比较舒服自在,反正就算被闪电击中,他也不痛不痒死不了。
几名人类哭喊着从後方飞奔而来,目地是冲往公会寻找掩护,他们擦撞过特雷特,眼中只想着逃命。不只他们,特雷特站在这里不过才几秒钟,就已经被撞了十几次。
「看来这里是待不下去了。」心想虽然难得可以真正看见活着的勇者,而且名字简直是笑话的怪异奇人,不过现在这麽混乱,想好好说个话,顺便介绍自己是魔王恐怕会很困难。
那七名魔族正逐渐往这里包围,要不过多久这栋公会就会被破坏殆尽,里头的人类绝对无一能够幸免,所以他也打算要离开,不想待在这凑个血肉模糊的热闹。
就在这时,一道清晰宏亮的声音响起,冷静地指示慌张的群众:
「大家冷静点!公会绝对有足够的空间容纳所有的人,请不要推挤,一直往楼上走。」
「啊、是那个名字很怪的勇者。」特雷特看着青年的身影在公会外的人群中迅速地穿梭。戴着厚重的眼镜、不合时宜的装扮,之前还真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动作缓慢又迟钝脱拍的人。
突然,青年转头往特雷特的方向大喊:「──危险!」
特雷特正想回头去查看时,身体瞬间被人狠狠撞倒在地,那人伏趴着护住特雷特吼道:「快趴下!」话才刚落,巨雷伴着闪电轰炸在公会的大门前,离特雷特站的位置只差几步远。
泥地上被打出焦黑的大坑洞,灼热的蒸气不断冒出,公会里的人看到此景更加躁动不安。
「你没受伤的话就快进去避难。」青年拉起特雷特,眼镜似乎在冲过来时撞飞了,麦穗色的双眼流露着担忧与紧张。
「不、我没有要避难……」
「请快进去!」
特雷特被踹开似的被赶进公会大厅,一进入里面却又是另一波混战。
「你不是说你是勇者吗?」
「对啊!还不快去应战!」
「快救救我们。」
「勇者大人,快去消灭那些可恨的魔族啊!」
叫骂与祈求的声音此起彼落,刚才自称是勇者的奇鲁埃被众人团团包围,硬是要将他推出公会与魔族作战。
「等等,我现在状况不佳,没办法面对太多魔族,你们要知道,若我不幸死亡的话,下一个勇者还要等个十几年才会长大成人啊。」奇鲁埃装出悲痛的样子,身体却一步步偷偷往後退。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勇者啊!」
「该不会根本就是假的吧?」
「一定是假冒的,不然就让我们看看你的勇者之翼!」
「勇者之翼可是神力的象徵,可不是随随便便给人观赏的玩物,我要等到真正危急的时刻才能使用它。」奇鲁埃受到众人的围剿,开始慌张地辩解。
「现在还不够危急吗!」
「就是说啊。」
「说谎的骗子!」
「太可恶了。」人们完全忘记被魔族入侵、岌岌可危的态势,一下子起了内哄。
『待会找个空档就离开吧。』特雷特靠在窗边冷笑看着人类的愚行。这景象实在无趣,因此将视线转向窗外,至少外头的魔族大屠杀还比较精彩。
镇民大部份都已进入公会内,剩几名妇孺脚步慢,那名青年一个个扶着他们加快速度进入公会。
这时特雷特看到对面的上空出现了三名魔族蓄势攻击的身影。青年也马上就注意到,但他眼前却还有几名年迈的妇女,分身乏术之下,他向公会方向大声求救:「快来人,快把她们带进去!」
虽然离公会只差十几公尺,可惜却完全没有任何人愿意从结界中出去帮忙。
「拜托!谁都好、快来帮她们吧!」青年再次大喊,他的视线不敢离开空中的魔族,只怕一个闪神,他们全都会被杀死。
明明公会里挤满了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任何人愿意挺身出面救助,妇女们看到半空中的魔族更是吓得不敢动弹,直接跌坐在原地。
「啧!」青年恼怒地咋舌。
忽然,三个魔族同时俯冲下来,妇女们惊恐地放声尖叫。只见刹那间,青年跟着一个旋身,手臂朝魔族猛力地挥去,血红色的残像飞速划过众人的视线,接着他面前的魔族便发出尖锐的惨叫,摀着腹部跪倒在地上,不久後就再也没有动静。
另外两个魔族诧异地连忙停下动作,不敢再往前一步。
单手持着血红色的阔刃剑,魔族的鲜血沿着剑刃滴落土地,原本被讽为不合时宜的灰色围巾,在雷火中激昂地飘扬。公会中最不起眼的土气员工,此时挺直了背脊、眼神犀利,全身散发着强盛的勇者威仪。
「是勇者……」
「──和『血红的爱琳娜女神』!」公会里的人们打破了沉默欢呼,然而公会外的青年独自面对剩下的魔族,丝毫没办法感受半点喜悦。
外表较年长的魔族叉着腰不悦地说:「没想到竟然碰上勇者,运气真差。」
「不过,我们也不需要怕他吧?现在可是有六对一喔!」年轻的魔族一说完,其余四个魔族就出现在周围,将地面上的青年团团围住。
青年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示意妇女们赶紧离开,架起阔刃剑掩护着,以行动代替他的话语。
周围的建筑物被魔火焚烧,整个小镇几乎陷入了火海,魔族们傲笑着降落到地面:「我们这就来找点乐子杀时间吧!」
话才说完,魔族们就朝勇者冲了过去。青年敏捷俐落地闪避攻击、挥舞巨剑,每个斩击都溅出鲜红的血花。勇者之剑是屠魔的最强利器,就算是轻轻被划上一刀,也足以致魔族於死地,因此六名魔族很快就败阵下来,一点一点往後退开。
他们原本是想以多欺少,用肉搏战的方式慢慢玩弄勇者致死,现在反而被砍伤,还有两名魔族早已害怕地仓皇逃跑,剩下的三四名也赶紧回到半空中拉开距离,想使用魔法落下火球与雷轰攻击勇者。
青年在地面上逃窜闪避,要是不慎被魔法击中,肯定会当场毙命,他只能暂时找民房当作掩护。
「嘻嘻嘻嘻~刚才还那麽嚣张,现在看我们玩死你!」
勇者只顾着躲避落雷,根本没空理魔族说了什麽,更没有发现其中一名魔族潜伏在他背後。躲掉一道雷後,他正想转身,身後的魔族便趁隙杀出,直冲他而去。一时来不及反应,大腿处就在下一瞬间剧烈地疼痛起来,低头一看,是把倒钩匕首深深地刺进大腿中。他立刻反手挥出剑,一击将刺伤他的魔族腰斩。
「唔!」大动作让勇者吃痛地紧抿嘴唇。
「哎呀?很会忍喔,我喜欢我喜欢!」看见敌方痛苦的表情,魔族兴奋地拍手叫好。
情势似乎对勇者越来越不利,公会里的人绷紧了神经,有人帮腔大喊:「使用魔法!勇者可以使用魔法啊!」
「勇者有翅膀,只要飞上天就能和他们对等作战了!」
「是啊,快啊。」隔岸观火的人们鼓噪着,却没有人愿意与勇者并肩作战。
「我也想啊……」青年用任何人都听不到的音量呢喃道,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上落下,痛感已经占据他所有的思绪。
勇者身为人类,体力是有极限的。在这种无法速战速决的持久战之下,反应随伤口的疼痛变得越来越迟缓,他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再移动躲避攻击。在没有任何援助,孤军奋斗的劣势下,真的只剩死路一条。
「哼哼。」魔族鄙睨着勇者的狼狈模样,得意地用鼻子发出冷哼,并准备下一个攻击,让这最後一击,成为勇者的死期!
扬起手,最後的雷落下──
『轰轰轰隆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比之前任何一个雷击都来得强盛,闪电的亮光瞬间强过艳阳和苍天,雷响轰然震撼了大地,就连公会的结界也被余波销毁!
里面的人们更是只得紧紧摀住耳朵、紧闭双眼,不然耳膜与眼睛都受到波及,不是聋就是瞎。从来没想到魔族远比他们所知的还要恐怖数倍,此刻所有人都在心中祈求平安度过这暴戾的肆虐。
雷声终於停歇,落雷之地被炸出了焦黑的幽深巨坑,原本在那附近的花草树木都被完全抹除,灰飞烟灭、无一幸免,当然连那两个魔族也包含在内。
特雷特这才从容地放下为了召唤落雷而扬起的手。
他掀开自己的斗篷向里面问道:「没事吧?」
「……耳朵、好痛……」勇者在斗篷中神情痛苦地揉着耳朵。
「毕竟距离很近嘛。」特雷特笑着将双手覆上勇者的耳朵帮忙按揉。
勇者的视线正对上面前的特雷特,刚才落雷造成的风压吹掀了特雷特刻意拉低的斗篷帽缘。直顺的黑发贴在颈後,几搓发梢垂落在肩头上,黎明的苍紫和不祥的血红,异色的眼眸一左一右出现在精悍俊秀的脸上。
这件事说来特雷特也觉得很无奈,他的瞳色原本应该是紫色,但封印了力量之後,右眼却变成了红色,而更让特累特埋怨的是,明明都已经下了七十七道封印,他所能使用的力量却没有减弱多少。那还得感谢当初丽王故意多下了七十道的封印,不然若仅有七道封印的话,眼前的毁坏面积绝对不只有这点程度而已。
「你是魔族?」
「啊,我是契约魔族。你看,这是我的契约证。」特雷特连忙掏出紫苑当初伪造的证明文件。
「我没有要攻击你,只是……」特雷特只是随便一出手,就拥有瞬间摧毁偌大面积的力量,一看就知道,特雷特和刚才与他交手的那几名魔族,有非常明显的强度差异。
「这些等会再说,我先帮你疗伤。」特雷特打断他的思考,把手覆上勇者大腿上的伤口,微弱的光晕从手掌散出,他慢慢将匕首取出。不一会工夫,伤口就完全癒合了。
「谢谢。」
青年时有耳闻契约魔族的事蹟,据说自愿受契约所缚的魔族们,通常都具有强大的魔法,但没想到他们与一般魔族相比之下,是这麽压倒性的不同。不仅具备疗伤能力,连在攻击上都有着巨大的差距。
『是叫作特雷特,特雷特‧冯‧席兰沃尔‧伊利亚德吗?』默念着特雷特的全名,便涌起一股很怀念的熟悉感,但记忆却像是被冬雪覆盖住似的,埋藏在脑海深处让他一时想不起来。
『很好听呢。』和自己那开玩笑似的名字相比,特雷特名字让青年有些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