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数学问题。甲用时速20公里前进,乙用时速100公里前进,并且甲比乙先走3分钟,试问,乙追上甲是在几分钟後?
答案请你们自己算,因为我已经追上杨宇骐了。
而现在我们坐在学校的围墙上,望向遥远的城市。我在等他开口。
果不其然,在我的左右脚分别踢了围墙一百零三次後,他开口了。
「你没有问题要问我?」他的视线依然定在远方,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
「有阿,可是太多了问不完,要不你自己跟我说吧!」
杨宇骐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说"怎麽会有这麽厚脸皮的人",接着转头继续看他的风景。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果然傲娇就是傲娇,还是得我先开口啊。
「昨天是我第一天来这所学校,」我望着越来越黑的天空说:「状况有多糟,你昨天大概也看到了吧?」
他"摁"了一声,接着我继续说。
「一开始,我觉得那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了,在那麽陌生的环境,新同学也不敢跟你说话,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想神游也神游不了,我很紧张。後来,张皓伟出现了,他没头没尾的讲着他的话,完全不在意我是不是听得懂,」我笑了一下,「虽然我听不懂他说的话,但我听懂了他的好意,他在帮助我适应,让大家开始接纳这个新转来的学生。刚才我还在想着要回家,现在我却想要和他们多相处一点。」
我停顿了一下,侧头看着杨宇骐,微暗的路灯照亮他的侧脸,我看见他专注倾听的表情,有点看呆了。
我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杨宇骐奇怪转头看着我,示意我还没说完。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要说,也许你现在认为某些事情、某些人很讨厌,想要跑远一点,但就像是喝一杯水,如果你没有试着去努力,试着去触碰,你怎麽知道那杯水是热的还是冰的?」
「我现在真的觉得,认识你们很快乐,杨宇骐。」
我的视线和他交会,他的眼睛里总藏着不知名的忧郁,但我能看见里面还有一池清澈的池潭。
「我很快乐,所以我希望你也快乐。」
说完了话,我也不期待他会对我吐苦水,只是想要他知道,还是有人想要他开心的。
我跳下了围墙,他也跟着一起下来,但也许是坐太久了,贫血的毛病又犯了,我重心一个不稳,身体就像前倒去,我闭上眼睛,不敢看快要亲到地面的距离。
却没有想像中的疼痛,当我张开眼的时候,人就已经在杨宇骐的怀里了。
不知道他是用甚麽牌子的沐浴乳,那香味闻起来让人莫名的安心,就像刚刚和他肩并肩打架的时候一样,他的手环住我的肩膀,我的头就顺势靠在他胸前,我抬头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
我感觉到环住肩膀的手又更紧了,而我像是惊醒了,脸一红手一推,我们就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杨宇骐却像是不明白我的举动,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似是在回忆刚才的事。漂亮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我的脸更热了,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
「就、就这样......」我後退了几步,有些手足无措的说:「明天......明天不要迟到了、爬围墙很、很危险的......」说完不等他回应,我转身又用时速一百一十公里跑走了。
真的超危险的,你看我刚刚都不小心跌倒了对吧?不小心的喔。
跑太快(时速一百一十公里不够快?)以至於我没看见身後杨宇骐的表情,以及接下来发生的事。
杨宇骐看着方才跑走的女孩的身影,低低的笑了一声。
「真有趣......」
心情愉悦的正迈开脚步跟着女孩离开的路走,毕竟他们的家是同个方向嘛。突然,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杨宇骐。」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见言绍文就站在他面前。
他花了五秒才想起来那是他们班的班长。
「回来上课吧。」言绍文用认真的口吻这麽对他说。
听着这句话,杨宇骐陷入了回忆。
回来上课吧。
他有多久没有听见类似的话了,他还记得那件事之後,言绍文发了疯似的叫着要他走开,离他们远一点;他还记得,走在走廊上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了甚麽他都想得起来,真的很难忘记。
他还记得,那天班导师只是看着他许久,和他说:杨宇骐,我对你真失望。
他没有被退学,他知道是班导师力保他下的结果,他只是被记了两支大过。
两支大过,惩罚他没做过的事情。
没有人相信他。
於是他自我封闭,催眠自己:是他杨宇骐不要这个团体,不是他们步步远离自己。
直到那女孩的出现。
她第一天来,他听见他身後的女同学在窃窃私语,说转学生如何甩班长面子,用着不屑的语气。
但他知道,只有他看见她内心的恐惧。似曾相识,就好像是当初的自己,被孤立。
-「也许你现在认为某些事情、某些人很讨厌,想要跑远一点,但就像是喝一杯水,如果你没有试着去努力,试着去触碰,你怎麽知道那杯水是热的还是温的?」
後来他看见她渐渐融入那个班级,他有些替她开心。至少没有第二个杨宇骐。
-「我现在真的觉得,认识你们很快乐,杨宇骐。」
他却忽然想起邱千于哭着喊着为什麽他不去死。快乐?那为什麽他们看到他都不快乐?
-「我很快乐,所以我希望你也快乐。」
那女孩出现在他生命的第二天,就自以为是地想要给他快乐。
那女孩出现在他生命的第二天,甚麽都不一样了。
黑色的世界开始染上一些色彩。
「杨宇骐,我想说的就这样,先走了。」回过神来,看见的就是言绍文的背影。
「我会去。」
我会去。
无论是再怎麽冰冷的人,都会渴求一点温暖。
杨宇骐看着言绍文的脚步顿了顿,自己也转身,往反方向走了。
夕阳的余晖撒在他们的身影上,虽然光亮不比烈日,但还是带来一丝温暖。
多年之後,当我听言绍文说起那天我走了之後的事,不禁感叹原来是当初我的多管闲事,治好了杨宇骐的傲娇病,导致自己惹来一身麻烦......
唉,也说不上来是幸还是不幸。但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