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恢复蔘形的孟娃慌乱的逃着,虽然漆黑一片让她看不清身後追着她的庞然大物,但她却知它有条长舌,因她在奔跑的过程中被它舐了好几次,那触感湿热黏腻,让她鸡皮疙瘩都要掉了满地。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在远方看见微弱光源,闪出一线生机,她双腿已沉重如铁,但她仍拚死加了速,狼狈跌入光里。
「孟娃,怎麽了?」耀眼的光芒来自一个人的身影,嗓音温厚。
她一时无法直视,眯起眼细看才知那人是文判,「文判大人,救我!」
「可以,只是你要拿什麽来换?」他拎起她,让她能与自己的视线平视,向来妖惑的眸更加诡谲,艳红似火。
他不待她回答,迳自接了话:「就拿你这颗圆滚滚的大头来换吧,如何?」
「不要…」她眼眶泛红,蔘须不住拍打着他的有力的指想要挣脱。
「这可由不得你,百年蔘精,天下至补呵。」向来只露出浅笑的他这回不再只是轻勾嘴角,笑得连白牙都露了出来,闪着锐利的光芒,就要将她一口咬断。
「哇阿啊啊啊─」就要被塞入他的血盆大口,她惊叫不止,闭上眼承受紧接而来的剧痛。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怪物、文判都消失了,只是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是…梦?
她一时还无法回神。
但她全身突然开始颤动,她愣了半晌,才发现自己正被人揣在怀中,她面朝内,据满视线的「黑」原来是那人的衣袍,他一开口,声音便透过厚实的胸膛传来震动。
「必安,不许再舔…」
「为什麽?无咎,你真小气。」另一道抱怨声响起。
「你的口水已经弄得我衣袍全湿。」
「我忍不住嘛,它这麽香、这麽补。」那人耍赖,「再一口就好、就一口。」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背部就被一条粉色的长舌由下而上的舐了一次,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粗糙的舌苔。
「谢、必、安!」黑衣人身形暴起。
「咦?无咎,这招我向来只跟姑娘玩的,但你如果喜欢…我也是可以配合一下。」
黑衣人被激怒的彻底,足不点地的狂奔,一个不留神,揣在怀中的大蔘便甩了出去。
眼前不再漆黑一片,她总算可以看清周遭,只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起落,黑的追得凶猛,白的逃得飞快,嘴里还欢快发出「呵呵呵,来追我啊」的笑声,简直白目。
但显然论功夫,白衣人略逊黑衣人一筹,一下就被黑衣人狠踩在地,揪着他的长舌就是一顿饱拳。
这是…什麽情况?见黑衣人下手凶残,孟娃一抖,忆起先前的梦,趁着两人「玩」得正欢,不住後退,想淡出凶案现场。
白衣人眼尖,却碍於口不能言,只能呜呜的指着孟娃的方向示意,黑衣人这才罢手,一晃眼就挡住了孟娃的去路,面冷如霜。
「你想去哪?」
「我…」她结巴。
「胡袖,里遮酿味吓套搭,浪窝奶。(无咎,你这样会吓到她,让我来)」白衣人一下挤开黑衣人,朝她挤出一抹亲切的微笑,偏偏长舌被黑衣人打了个梅花结,模样有些滑稽。
他又口齿不清的寒暄了好几句,最後总算连自己都受不了了,将舌尖一拉,全缩入口中,弹了两下舌,听见声音响亮,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孟娃,别来无恙。」
哇,这还是伸缩的!孟娃这下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白衣人收起长舌後的长相倒也是眉目疏朗,该是风流潇洒的五官却因嘻皮笑脸的模样减去了潇洒,只剩风流,更贴切点是…猥琐?
「你是谁?」她摇头,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孟娃,你真叫人伤心。」他捧心,「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白衣人唱作俱佳,却一下叫黑衣人手上方牌砸歪了俊脸。
「罗嗦。」黑衣人哼了声,黑发全一丝不苟的梳进官帽里,露出有棱有角的端正轮廓,刀裁的剑眉下是肃若寒星的眸,嗓音同样清冷。
「黑无常。」他手指着自己,又指向蹲在地上哀嚎的白衣人,「白无常。」
她迟疑的点了点头,想开口问话,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唉呀,撑着点!魂魄刚离体时最虚弱,等过一阵子就好了。」左颊印出「赏善罚恶」四字的白无常拎起她,轻轻在她太阳穴摩娑着。
「魂魄离体?」她感觉到一股暖流自他指尖滑入,稍稍纾解了她头重脚轻的不适。
「唉,一切说来话长,只是都要怪我,我不该把二郎神的生死状交给无咎的,明知他这豆腐渣做的脑袋什麽都能搞丢…」
话中断,白无常右颊又遭重击,这回印上的是「善恶分明」四字,黑无常下手极重,让他扭着一张俊脸,龇牙咧嘴的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总之,你烧了生死状,文判让你找出二郎神将功赎罪。」黑无常将方牌揣回怀里,简单扼要的做了说明。
白无常太过长舌,黑无常却又简洁过了头,让她仍是一头雾水。
她知生死状重要,但二郎神既身为仙人,又怎会尽了阳寿?更何况她和黑白无常出来勾魂,谁来替她煮孟婆汤呢?方才白无常提到了魂魄离体…那又是什麽意思?
太多问号在心上盘旋,让她又昏了起来,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