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春夏秋冬好心的替她劈柴烧水,等一切准备就绪才离开,孟娃仍忐忑不安,含泪目送他们离去。
她垂头丧气的搅拌着汤,看向锅中沸腾的液体,一个个小小的气泡在汤里头不断升起、膨胀,一如旁徨在她心中翻滚着。
若亡魂不肯喝呢?若她煮的孟婆汤没有效呢?若她出了什麽纰漏让亡魂漏喝了汤呢?
她目光死锁水面,都要瞪成了斗鸡眼,冷不防肩头被人一拍,惊得她险些摔进锅中。
阎王眼明手快的捞住她,对上她的脸时却挑起了眉,「吓!本王还以为看见春耕呢,脸怎麽这般苦?」
「阎王。」虽是惧怕这翻脸如翻书的阎王,但她无助的情绪总算有了出口,一双水润大眼望向阎王,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没事没事。」看出她是真的害怕,阎王豪情万丈得拍着胸脯,「不过是发个孟婆汤罢了,天塌下来也有本王撑着这冥府,不怕不怕。」
「天塌下来还有地顶着,你在地下自是不怕。」她细声嘟囔。
阎王对她的碎语充耳不闻,看见她身形娇小,得和汤锅一同站在石桌上才能搅拌,眼底满是兴味。
「本王总嫌这地府太沉闷,如今换个小娃儿在这煮汤还别有一番趣味,改日本王就上神农老头那里拔几打蔘精,届时换成娃娃无常、娃娃牛头马面,娃娃判官…一定很有看头!」
这麽不成体统的话自冥府之主的嘴里说出来,她倒抽了口气,却被口水噎着了,呛咳不止。
「孟娃,你真没卫生!」阎王以袖揩脸,「要以蔘涎替本王延年益寿也不是这法子。你一片孝心本王是心领了,但你大可放心,本王向来不是什麽善类,绝对祸害遗千年。」
这倒是!想起他先前蛮横逼供的模样,她忍不住点头。
她脸上的赞同之意太过明显,阎王才刚要发作,神情却突然警戒了起来,连带的也让她如临大敌,不住环顾四周。
「文判来了!」他脸垮下,厚掌没有节制力道的拍着她的肩,「孟娃,好好干,本王期待你的表现。」
语毕,他一溜烟的跑了,压根儿不管她娇小的身子被他简直足以震死一头牛的浑厚力量打得险些吐血。
孟娃一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才顺下了气,抬头还真看见有人缓步而来,但距离遥远,纵使她用力看了数回也瞧不清轮廓,更遑论方才背对来人的阎王。
待那人近了些,她才从那舒雅闲适的走路姿势看出是文判,不禁佩服起阎王的求生本能。
但显然阎王怎麽也翻不出文判的手掌心。
「方才那是阎王?」文判眯起狭长的凤眼,「才一时半刻没押着他批注,又让他给溜了。」
她不敢出卖阎王,只好低头看向自己的小鞋。
「罢了,晚些再收拾他。」他目光落回她身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孟娃,虽然匆促,但你今日开张大吉,本官给你带了贺礼。」
头一回收到礼物的雀跃让她欣喜抬起头,绽出小小酒窝,「谢谢文判大人。」
「小小心意,还请笑纳。」文判话说得客套,一弹指,凭空落下一坛酒。
瞧着和自己真身等大的酒瓮,她顿时无法呼吸。
「孟娃,本官的用心良苦你应该明白。阎王已经够让人心烦了,你可别再给本官添乱,否则…」他语气平和,言中之意却显而易见。
「孟娃明白、再明白不过!」她连忙接话,几乎要下跪磕头。
「那麽,本官告辞。」文判满意的点点头,迈开从容的步伐,足下方向正是阎王方才逃离的去路。
不知怎麽的,她望着文判气定神闲的背影,一时有些眼花,好似看见一条狐狸尾巴不住张狂的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