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冷冽,与炎军的红旗纠缠不休,呼啦啦作响,在寂静的夜听来格外壮阔。
向止戈并未解甲,只是双手环胸的立於旗下,脸庞衬着暗红的盔看来更显阴戾。
「止戈,夜袭一事你务必三思,潜入敌军实在危险,你当真要去?」时行乐不知在远方看了多久,终是忍不住上前劝说。
「我心意已决,不必多言。」他淡然回应。
「风军如今已呈败势,就算今日不采夜袭,早晚拿得下焌江口,何必冒此大险?」
「早晚是多久?五日、十日、廿日?我等不了这麽久,没有多少时间了。」向止戈未曾回头看过时行乐,紧锁明月的目光如鈎。
「止戈,我不懂,这两个月下来你行军打仗都风风火火的,好像连命都不要了,你究竟在急什麽?」
他没回答,只是望着月出神。
「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长叹一声,「只是你可不可以多珍惜自己一点,你身上那些伤,我看的都痛了。」
「时辰已到,我走了。」
他翻身上了马,仍能听见时行乐不赞同的碎语,却无动於衷。
策马疾驰,他到了大营门口,二十名精兵早已候在那里,个个精神抖擞,视死如归。
日前臂上受的伤因行进的颠簸已开始作痛,但他仍不在乎。
值得他为她珍重的人已不在,那麽他何必爱惜这副躯壳。
痛又如何?
痛才好,痛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最重要的是,那刨肉剜骨的痛才盖的住心伤。
思及此,他讥诮的勾起嘴角,蛮不在乎的以伤臂高举起佩剑,示意出发。
天未亮,风军犹在酣睡,向止戈一行已提着数名主将的头颅回到营中,静候敌军的自乱阵脚,夜袭焌江口一事可说是十分成功。
若屏除掉向止戈胸前那把只距心脏三寸的匕首的话。
但到最後,向止戈已经忘记自己在鬼门关前徘徊了多少次,他只执着要取回西北,而且要快。
其余的…他不在乎。
不在乎水寒风似刀的恶劣环境、不在乎众人忧心忡忡的拦劝,不在乎风驰国日益严重的内乱。
但他没办法不在乎风驰的新皇登基。
风起登上了皇位,为止下连年的烽火,与民休养,主动释出善意将西北全数归还,更与炽炎签下条约,确保两国疆界数十年和平。
捷报传来时,向止戈正趴在帐内治疗腰上的刀伤。
「将军,这真是太好了!」军医乐不可支,一时没节制手上的力道,惹得他爆了粗口。
「可不是,大夥儿总算可以回乡了。」时行乐接了话,笑得如沐春风。
众人皆喜不自胜,向止戈却只是微微牵动唇角,「大夥这阵子都辛苦了,今晚就轻松点吧,当我这当家的不在,百无禁忌。」
时行乐犹沉浸在喜悦,没发现他的反应过於冷漠,「哈哈,有你这句话,弟兄们可要乐疯了。」
「去去去,顾好那些王八羔子,别来给老子添乱。」他摆了摆手,又回头睨了军医一眼,「瞧你心也不在此,药上得差不多了,你也滚吧。」
相较於他们的喜上眉梢,他冷静的可怕,甚至脸上那抹再浅不过的笑意在两人离去後旋即歛去。
他想翻身下床,无奈的发现只要一动就扯得伤口迸血,痛得龇牙咧嘴。
他动弹不得,偏偏帐外又欢腾不已,这下求助无门,只得放弃去取桌上的酒壶,意兴阑珊的将头埋入肘间。
好半天,他才缓缓飘出一句低语,虽马上就被外头的喧嚣冲得溃散,仍破碎的回荡在房内不去。
「尉迟沁,你终是快了一步呵。」
枉费他…如此拚命的想证明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