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还在少年的耳畔回荡,可惜再也没有下次了,纸终究包不住火,这项「夜游」活动,在黎将军的暗示下见好就收。
向止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阻止的,不过这事本来就是偷鸡摸狗,不能继续也没什麽值得惋惜。
只是事後尉迟逊对他总有些冷淡,隔日见到他,向来从容有礼的表情隐隐泛着薄怒,倒让他觉得有趣至极。
不过日子久了,他这副模样倒也让向止戈有些不快了。
男人嘛!若有什麽过节说开就好,大不了动动拳脚,事後不还是好兄弟吗?何必记这麽久的仇。
於是他主动找上尉迟逊。
尚止戈诚意十足的要跟他沟通沟通,还不忘带上礼物聊表心意,一把推开书阁的门,果然看到尉迟逊埋首於书堆之中。
他豪气上前,重重将礼物放在他桌上,力道之大,连带震落好几本书。
碰的一声巨响,让尉迟逊自厚厚的兵书中回过神。
「向副将军有事?」不懂向止戈无事为何上三宝殿,他语气客套到有些冷漠。
「没事,来找尉迟参军拢络感情。」向止戈咧嘴而笑,拍了拍桌上的酒坛,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军中有令,饮酒误事者,军棍二十。」声音平板,「向副将军有话就直说吧。」
讪讪的放开酒坛,向止戈仍不死心,试图示好,「尉迟兄弟太生疏了,叫我一声二头子,熟稔点就唤止戈,或是向哥哥也成…」
「向副将军。」尉迟逊蹙眉,想也没想的出声截断。
向止戈脸瞬间垮了下来,「你到现在还在记恨我带兄弟出去玩乐,事情都过这麽久了,何必像个娘们似的鸟肚鸡肠…」
「向副将军。」再度打断,「我没有记恨,只是我和向副将军脾性差太多,道不同,不相为谋,不需要勉强适应彼此。」
向止戈顿时觉得自己拿热脸贴人冷屁股。
他既下不了台,嗓门也大了起来,「尉迟参军若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尉迟逊迎上他的怒火,波澜不惊,「再恕尉迟提醒副将军一声,现下是各营的操兵时间,若各营主将无故缺席,依令罚军棍三十。」
他双目瞠圆,唇瓣开阖了半晌仍说不出话,最後重重哼了一声,迈开长腿离去,以免当真出手掐死人。
总算回归一室清静,尉迟逊有些嫌恶的拿开酒坛,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书册,用力掸了掸,像是要赶走什麽脏东西似的。
井水不犯河水吗?他微微冷笑。
他向来看不惯向止戈的随心所欲,几次撞见操演时他嫌热躲起来偷懒,连营下的士兵都和他如出一辙,嘻皮笑脸渡日,根本是主将做了最坏的示范,方才散漫至此。
所以…好个井水不犯河水,他求之不得。
但事实证明向止戈不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甚至根本是个小人!
尉迟逊脸带愠意,在心里暗暗的骂着。
自上次不欢而散之後,向止戈就开始大唱反调,每每提出什麽计策总被他挑毛病,大有公报私仇之嫌。
就如此时,向止戈一双长腿慵懒交叠在桌上,椅子两脚而立的晃呀晃,满脸挑衅。
「尉迟参军此计是从烨都西方迂回进军,但西方一带山势险峻,先不论士兵们会损耗多少体力,武器粮草的供给都有困难,依我知见,唯有从南方进军才能速战速决。」
「南方多是平原,若按向副将军所言,贸然自南方而入,四周全无遮蔽,两方只能正面冲突,一场硬战下来将士们折损更甚,从西方进军才能将我军伤亡减至最低。」
「娘们似的理由。」向止戈眼底有浓浓讽意,「尉迟参军若怕见血,不如躲在闺房绣花吧。」
知他又再拿他的外貌做文章,尉迟逊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神色如常,「将损伤减至最低,是我身为参军的责任。」
「不做徒劳无功、浪费粮草的事,也是我身为副将军的责任。」
话说的苛薄,向止戈朝满脸泛青的尉迟逊咧嘴而笑,瞧他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就觉得自己痛快出了一口气。
乐啊!只要能气得尉迟逊说不出话来他就乐,乐得想仰天长啸。
吸、吸、吐…尉迟逊在心里一再告诫自己别跳入陷阱,却在看见他得意的神情後听到理智断线的声音。
「向副将军讽人时脑筋动的可快了,带兵打仗怎麽就只知道蛮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冷讽,形成了剑拔弩张的僵局,但众人彷佛见怪不怪似的,甚至已有人开始泡起茶,看好戏似的边嗑瓜子。
「将军,请您定夺。」终究是受不了向止戈无赖似的态度,尉迟逊转头寻求支援。
没想到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黎老将军手一抖,茶水溢出了大半。
「嗯…两方都言之有理,时军师你认为呢。」姜不愧是老的辣,轻轻松松将火苗拨往他处。
又是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收拾了多少次这样的残局。
时行乐苦笑不已,但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能减低将士损伤自是好的,尉迟此计甚妙,但止戈确实也点出了破绽,待补全了不足之处再议吧。」
知道他已给足了两边台阶,尉迟逊纵使还想说什麽也吞忍了下来,索性不去看向止戈的神情,以免自己再被他挤眉弄眼的表情激怒。
哼,走着瞧吧!
拳不自觉紧握,他在心里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