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火凤关。
火凤山四周环绕枫林,山势陡峭,状似凤凰浴火突出其间而得名。
而火凤关正高踞火凤山上,扼守着西北交通的要冲,随着山势而建,以石座为底,外包红土砖身,火红的色泽在艳阳的照射下更加夺目。
日光正盛,照入正北山岗上的书阁内,透过窗洒在玉白的身影上,拂了一身细碎光影。
他此时正伏在案上振笔疾书,纤细而修长的手指握着笔,饱满墨汁酣畅的在纸上流动,盘旋出一张准确的地图。
门被轻敲了两下而打开,连带引进了耀眼的光线。
他抬头,为刺眼的骄阳半眯起眸,长长的睫扇了扇,半掩去光线,精致的脸庞在光与影的交错下更显得眉目如画。
「尉迟,黎将军有请。」来人见了这一幕,蓦地心跳漏了一拍,清了清嗓才拉回心神。
「多谢时军师。」尉迟逊点头算是示意,一双眼仍悬在未完成的图上游移,好半晌後才注意到眼前的黑影未曾移动。
知道眼前的这幅图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完成,他在心中一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
「行乐兄先请吧,待我收拾一下便跟上。」
「无妨。」面上挂着温煦的笑容,时行乐温声回应。
见他手脚俐落的将散了一桌的书籍分门别类的放回架上,不禁失笑,「瞧你简直以书阁为家了,黎将军差人要我唤上你一道去见他,我就知道上这来准没错。」
闻言,尉迟逊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很快收拾整齐,与时行乐并肩走出房门。
「你方才是在绘烨都的地图?」
「咱们在此也僵持了大半年了,面对风驰军的来势汹汹只能采守势,总得想个法子突破敌军防线,若先攻下烨都,对我军是大大有利。」
「是了,西北失地是尉迟将军的遗憾,你自是比任何人更积极。」时行乐拍了拍他的肩,话里满是肯定,「你这半年屡献奇策,建了不少功劳,我相信收复西北失地是早晚的事。」
「愿那一日早日到来。」他颔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
话说着,两人已来到议事厅门口,未见人影就先闻豪迈而爽朗的笑声传出,黎老将军和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把酒言欢,谈得兴高采烈,俨然是忘年之交。
「向止戈!」时行乐眸一亮,大步向前与他击掌,眼里有着喜悦的火花,「好家伙还知道回来,我看你一去南方支援就乐不思蜀了。」
男子肤色黝黑,有着刀凿似的深邃五官,尤其一双剑眉说起话来总是眉飞色舞,表情十足,「哈哈,南方妞儿确实各个温柔似水,害老子差点就要溺死在娘们的裙里。」
他亲热的上前搭住时行乐的臂膀,目光向下落在一旁的尉迟逊。
「咦,这哪来的俏丫头好生眼熟?」
丫头?
尉迟逊脸色略沉,虽不满自己竟被如此称呼,仍客气有礼:「在下尉迟逊,久仰向副将军大名。」
他过去两年虽休养在家,但仍时时注意军情,自是知道从军以来就战功彪炳,连逝世的亲爹都赞过一句「英雄出少年」的向止戈。
思及以後仍有一段时间要相处,他不愿交恶。
「唔…是尉迟参军吧,以前曾打过几次照面,总想着是哪家的小闺女不待在房里绣花跑上战场玩儿,我倒以为你两年前死了呢。」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尉迟逊脸色又是一僵。
「瞧你这人开口就没好话。」黎老将军笑骂,「尉迟参军当初确实是受了重伤,休养了好一阵,但一康复又自动请缨西北,大夥现在可都是同在一条船上了,你可别欺负人家。」
「往後还请向副将军多…」尉迟逊微微作揖,态度谦冲。
但他眼前突然一黑,整张脸被一只大掌捂住。
「瞧瞧这巴掌大的脸但我一掌就能捏碎,尉迟逊,你当真是男人吗?」向止戈啧啧称奇,手指揉捏着他凝脂般的软颊。
尉迟逊拨开眼前的男人为所欲为的手,退了一步以免他又胡作非为,神情虽如常,但隐隐有些薄愠,「尉迟货真价实是男子,请向副将军莫再拿我的皮相作文章。」
「尉迟,你别和止戈计较,他这人坏就坏在那张嘴,有口无心。」时行乐见他脸色不佳,连忙缓颊。
不想弄僵了气氛,尉迟沁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他,转身面向黎老将军,「将军找我有事?」
「没事,不过是止戈归营,先介绍给你俩认识认识。」黎将军乾笑,压根儿没料到两人初次见面会如此不愉快。
尉迟逊目光不经意撇过某物而定住,眼眸一下眯了起来,轻声开口:「向副将军归来,倒让将军情不自禁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黎老将军尴尬的呵呵直笑:「算是…接风嘛。」
「盼将军掌握分寸,若教将士知了去,怕损了将军的威信。」他将视线自快见底的了酒坛收回,转而对上向止戈,语气客套,「向副将军归队,对我军是如虎添翼,日後还请多指教。」
语毕,他朝众人一揖,「尉迟先行告退了。」
「真是个不可爱的丫头。」向止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哼了声。
听见他的话,时行乐摇了摇头,「你可管好你这张嘴,尉迟向来是律人律己的性子,小心他当真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