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紧急,但怎麽眼前朝我走来的这个人,还是散发着小小的光芒呢?那头蓬蓬乱发,清澈却不见底的一双眼睛,直直看向我,好像这世上正在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
「你昨天借我的围巾还没还你。」他拎了一个纸袋踏着随兴的步伐走过来,语气一如往常轻松。似乎不觉自己正处在一个微妙的氛围中。
「啊,没什麽,给我吧!」我一把抓下他递过来的纸袋,没有打算多说什麽,拉着谦洋准备离开。但他就像被水泥固定在地上一样,脚步不为所动,盯着眼前的那件制服瞧。
「你就是宋景堂吗?」
「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宋景堂似乎也没起多大的好奇或情绪,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谦洋。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了,大家究竟会把我们设想成多麽悲苦纠结的三角关系呢?
「等杨菀而把外套还你,就别再来打扰她了吧!」说什麽呢?江谦洋!你是我的代言人吗?我一边哀怨地看向身边的他,和眼前的宋景堂。只怕他现在大概觉得我是自作多情,四处向人抱怨为乐了。
「好啊,反正我本来就没有那个打算。」在我脑袋里有成千上万个情况转呀转的同时,他倒是一点迟疑也没有就回答了。脸上还挂着微笑,话一说完便将双手插进口袋,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彷佛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是一片幻影。我当然知道构成昨天、今天这一切情况的并不是所谓喜欢的表现,但他就这麽在大家面前不留情面的说出口,还是让我感到难堪。
最後,我顶着一颗还来不及消化这一切的空白脑袋,在大家的窃窃私语中,被侑静拉上车。
#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坐在驾驶座的谦洋,过了许久才开口。此时,我才注意到车上一点声音也没有,没有音乐、就连一向开口就是碎念的侑静也独自安静坐着。
「你干嘛没事替我惹这种麻烦!」
「你是他的小妹吗?一开始不帮他送洗不就得了!」
「那是因为,我流口水在人家….算了,不讲了。」可恶,又提起一次!
「我说,你们两个在交往吗?」坐在後座的侑静,见气氛被打破,也跟着放声展开对我的一串拷问。
「嗯。」他点点头。
「当然不是!」谦洋点头的同时,我转过去义正严词的回答,但她仍然保持怀疑态度,一脸狐疑看着我。
「所以,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从国中到现在。」
「我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和你的友情了。」
「她常常跟我提到你。」江谦洋这家伙,总算选对时候替我解围了。
「真的?」光是听到声音,侑静就马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後照镜中的他,两眼简直快冒出爱心。
「说你是善解人意的好朋友,学校生活少了你不行。」
「我才没说过那麽恶心的话!」
「不过,杨菀,你怎麽会拿围巾借他啊?」通常她只有在遇到很气愤的事情时,才会叫我杨菀,所以我心里大概也做好准备了,只是她到底哪壶不开提哪壶!
「围巾?啊…那个围巾…是因为,嗯…」我甚至还来不及想出一个好一点的藉口。
「把那纸袋打开我看看。」侑静的话一出,谦洋马上伸出手,指着放在我脚下的袋子。
「你好好开车!手离开方向盘很危险耶!」我把他的手从面前拨开。
「肯定有什麽才不敢开吧!」侑静钻到我们中间,眯着眼看我。
「还能有什麽!就一条围巾而已,你们干嘛那麽好奇。」
「不管,我要看!」谦洋和她互看了一眼,接着他伸出手挡在我面前,侑静则飞快地往我座位前一捞,就这麽让她勾到提袋的把手。
「喂!你!」侑静就像只饿狼一般,拿到手後便迫不急待的打开。
「什麽嘛,真的是围巾啊。」她一把拿了出来,表情说有多失望就有多失望。
「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快还来!」趁谦洋转头过去注意路况的时候,我赶紧把围巾往袋子里塞。但中间空档也仅有那麽一下子,根本不够我把露在外面的部分完好地收进去。
「喂!这个不是我的吗?」他才瞥见一眼,便马上认了出来。
「哪有,你忘了杨或而也有一条吗?」我无比认真地看向他,期望他会被说服。
「杨菀而,你该不会让他去过家里了吧?」
「怎麽还没到阿?」去市区的路怎麽今天走起来那麽远呢?
「什麽时候?昨天晚上吗?」
「不知道啦!前面让我们下车。」我指着前方的转角,心里盘算着,等等一打开车门就要马上离开,处於我们中间的侑静显然听得津津有味,没有想下车的意思。谦洋看起来虽然很想知道答案,还是把车开到一旁停下来。
当我打开门就要走出车外时,他把我手上的袋子拿了过去,原本以为要挨骂,但他只是拿起那条围巾,绕在我的脖子上,然後仔细地打个结。我看着那双垂下的眼睛,愣了一会,门开一半的侑静也停下动作,一声不响看着我们。
「虽然不想让他围过的东西放在你脖子上,你还是忍耐一下吧!外面很冷。」他一边用着理解我很不情愿的表情对我说,一边把我塞在围巾里的头发轻轻拨出来。
「你干嘛...」
「别太晚回家,如果有空就过去找你。等等见!」他替我推开门,接着转身也向侑静挥挥手。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早就醺醺然地伸出双手,把整颗融化的心都向他奉上了吧。为什麽这些事直到现在才发生呢?学校时看着我的他,跟几年前看着我的他,不知何故有一些不一样了。
看上去的角度更高一点,走向他的步伐更遥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