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盒舞者》充盈了整个Still,高八度、低八度的交叉弹奏,轻快地彷若有个娇俏的小舞者正在琴键上蹦蹦跳跳,撒娇着要听众们一起共舞。
石梓希将自己埋入蓬松柔软的沙发里,闭眼享受琴声。单洛则是安静坐在一旁,时而饮酒时而端详她沉静的侧脸。
在一个反覆记号後,迎来乐曲的最後一章节。
为了避免跟等会演奏结束的童沁妤碰面,单洛站起身来,决定先避开这个可能会坏他好事的家伙。
石梓希一感到身边的动静便睁开了眼:「要走了?」
「嗯。」见那张瞬间布满失望的小脸,他好笑地拍拍她的头,「决定好吃饭地点後,记得通知我。」
「好,我尽快找好餐厅。」
「等会送你一样东西,」他倾身靠近,近到她能感觉他的温热气息,「记得别太想念我呐。」
「我、我才不会想念你!」她退了退,嘴硬反驳。
「喔--」又是那刻意拉长的声音,单洛笑觑她一眼後便旋身离开,背对着她摆了摆手,留给她一道潇洒背影。
方才的近距离接触,让石梓希双颊滚烫,她用略带凉意的双手捂住了脸,试图让自己稍微降温。她还以为他要吻她,毕竟他们的鼻尖都快碰在一块了……
好吧,她承认她有些怅然若失。
至於他要送什麽东西,她毫无头绪。莫非是要她欣赏他的背影吗?唔,确实是很养眼啦。单洛身材匀称,他的优雅身段、精实肌肉、挺直背脊、修长双腿,都让平凡的石梓希望尘莫及。
她可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她不够高、也不够苗条,没有撩人身材,更无令人惊艳的长相……总体而言,就是个平凡人。
不过送背影这件事……也太特殊了一点,石梓希暗笑。
「你怎麽笑的这麽猥琐?」童沁妤略带好笑地坐到了石梓希身旁。
她结束演奏回到座位上,舞台上的乐器之王此刻正由Still里的常驻琴师接手。莫札特的古典乐接续理查的当代乐曲,继续安抚这些渴求音乐飨宴的灵魂。
「唔,没什麽。」她赶紧收敛笑意,目光乱飘,然後她看见了单洛。
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却见他在吧台边与周皓说话。只见周皓摇摇头好似在拒绝什麽,而单洛只是支着身子,一付『你耐我何』的痞样,最後长发男人挫败地勉强点头。
「在看什麽?」小童挤到她身边,随她目光方向望去,「喔?单洛来啦?对了,你好像不认识他。还记不记得以前念书时,有个常常半路拦截我去学生会帮忙的人?就是他。」
「呃,好像有点印象……」何止有点印象,他刚刚还坐在这里调戏她啦!她忍不住暗自吐嘈自己的言不由衷。
「他要弹琴?通常不是第一轮,他是不会弹的呀?」小童疑惑起他的反常。
只见单洛坐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上,似乎在等曲子一结束便接替上去。
他明明说要走了,现在却打算弹琴……莫非这才是他要送的东西?
想到这里,石梓希颊上刚消退的红潮又泛滥开来。她垂首搅拌杯中的冰蓝色液体,试图掩饰自己的羞怯。
单洛对琴师打了个手势,琴师会过意来,以渐弱的方式来结束曲子後,将主场交给了单洛。
单洛在Still里小有名气,除了不时会上台演奏外,他的英俊外表与幽默笑语早让许多女孩们倾心不已。加上单洛从不拒绝任何邀酒,更擅长逗女孩子开心,风流俊公子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单洛踏上不高的台阶,将麦克风前移至谱架之前。调整好後,才坐下来轻轻压了几个键,像在试音又像在取得听众们的注意力。那些在单洛上台後便开始躁动的兴奋女声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好奇着钢琴前的男人想做什麽。
看着一道道爱慕眼光向单洛投去,石梓希发现自己变得贪心。明明不是情人,她却想把那些女客们的头通通扳回来,不许任何人再意淫单洛。
这娇蛮又充满独占欲的行为,是女友的专属权力,而她,并没有任何立场能行使它。
所有想霸占那个人的欲望化作一声轻叹,她开始厌恶起自己的矛盾心理。
明明这麽喜欢却不敢告诉他,只因害怕被拒绝、害怕他会用温柔嗓音说出残忍的话:『我的表现让你误会啦?真是抱歉,我对女人都是这样的』
她承认自己是胆小鬼,她不敢踏出那一步,真的不敢。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她告诫自己别再奢求。
当石梓希还在神游太虚时,台上的单洛早已就绪,他迷人的男中音透过麦克风传递到Still的每个角落。
「咳,嗯,大家好。」双手匍匐在琴键上,他侧头看向台下的听众,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石梓希,「虽然站在吧台後的那家伙不准我窝藏私心,但经过一番威胁利诱後他总算妥协了。」
台下传来笑声,大家目光一致地转向倚在吧台边的长发男人,只见他一脸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表示投降。
「干嘛欺负小皓子啊。」小童在一旁咕哝抱怨。
石梓希没有回应小童,她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单洛给吸引过去,名符其实的见色忘友。
「而我的私心呢,就是想送一首歌给--」单洛的眼里带笑,像是想起了有趣的事,连声音也隐着笑意,「我亲爱的,小乌龟。」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迟钝的男人们正疑惑着送歌给只乌龟做什麽,而敏锐的女人们则开始讨论起『小乌龟』是何方神圣。
「啧,单洛这家伙挺浪漫的嘛。」小童交叠起她那双又长又直的美腿,语带赞赏。
「……嗯,对啊。」石梓希迟钝的附和小童。
看看台上的男人,又环顾四周,石梓希有些不确定的猜想,好像、可能、大概、也许,那只小乌龟是她?
突然想起床上那只大乌龟,加上单洛刚刚若有所指的话,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在说她了,但为什麽呢?难道是方才她问他今天是否要弹琴时,里头的希冀太明显了?
单洛视线回到琴键上,轻声开场:「ChrisAugust,Stranger。」
美术灯光打在单洛身上,该是清晰,她却觉得朦胧似烟,抓不住、碰不着。黑色的三角钢琴像头臣服的兽,匍匐在单洛指尖下,任他恣意抚弄。
轻快的前奏自他指尖流泄而出,然後是他总充满调笑意味的男中音,轻吟着简单却温柔的小情歌。
如梦似幻的场景。
石梓希记不全所有歌词,但单洛反覆吟唱的那段副歌,直到他演奏结束,在叫好声中离开Still後,仍盘旋在她脑海中,不断不断重拨。
Hellothere,
嘿,
Howareyouamazing
你好吗?真不可思议
It\'snicetofinallymeetyou,
真庆幸终於遇见了你
Beenpatientlywaiting,
一直以来的耐心等待
Beenwaitingjusttoseeyou,
等待,只为与你相见
TotellyouIdreamedyou,
能告诉你,我梦见了你
NowIfoundyousocalloffthatsearch
如今我已找到了你,不需再寻寻觅觅
CauseIfoundmystranger.
因我找到了,属於我的陌生人。
如此亲昵的歌词,只因歌者终於与梦中人相遇。
石梓希不知道单洛选这首歌的意义,但她相当珍惜。
或许对单洛而言,她只是个陌生人。但对她来说,单洛并不只是个陌生人,更是她人生中,一段最长久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