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親愛的,小烏龜 — 她那複雜的心思。

矮桌上堆满了字典、稿子及工具书,性能不太好的笔电轰隆隆运转着,像在抗议主人超时工作让它负荷不了。

埋头工作了一整天,她伸了伸懒腰,吐了口气。要不是大黑快要不行了,她可能会继续工作到半夜。

大黑是谁?就是她那台快断气的电脑。

她喜欢替身边的东西取名字,像随身碟叫小黑、电视叫阿晶、台灯叫大白、手机叫黑黑……等。她取的名大多以颜色为主,除了大部分的东西非黑即白外,就是她有时候也会忘记自己取了什麽名字,以颜色来辨认是最容易不过的了。

这种怪癖是自小养起的,小时候只觉得有趣,离乡背井後反倒觉得是另一种层面的归属感,像是它们确实与她一起生活一样。

小童把她这种行为归咎於寂寞,所以才这样骗自己有人陪伴。但她其实还蛮享受独居的生活,简单而轻松。

她不喜欢太复杂的交往及虚与委蛇的职场生活,才选择了翻译这样单纯的工作。一方面庆幸自己有能力驾驭这份工作、待遇也算优渥,另一方面则是只要她能提早完成工作,就会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能够打混过日子。

看着窗外一片漆黑,赫然发现已经晚上七点了。她揉揉酸疼的颈项又摸摸饿瘪的肚子,在内心中挣扎许久,出门觅食与好好睡一觉这两种选择都令她动心,最後她决定还是小憩一会再出门觅食。

不过要是不小心睡着了,觅食什麽的就算了,她在心中暗忖,还能顺便减肥呢。

一躺到沙发上,被冷落已久的小米马上跳到她身上,撒娇地趴在她胸前,小头颅直蹭她颈窝。

白皙手掌轻抚小米,她故做轻松:「小米啊,单洛今天也没来,所以不会有讨厌的便当喔!你开心吗?」

骄傲的小米只是意兴阑珊摇了摇尾巴,安然趴卧在主人身上,似乎对她的话题提不起丝毫兴趣。

「啧,你什麽意思嘛。」恶质地揉了揉小米的头,看牠挣扎的样子让她心情大好。

看别人无法反抗的样子,总是令人愉悦呢,这大概就是人潜在的劣根性吧?像单洛那家伙也是这样,总喜欢作弄自己……

想到那男人,她突然感伤起来。从那次他貌似负气离开後,她就再没见过他了。她没有他的联络方式、不知道他的生活,更甚,她连他的工作是什麽都不知道,她只是被动地等单洛带着便当来找她。

被动等於弱势。

小童是这样说的,她总是主动出击,去追求自己想要人、事、物。也因为如此,她如愿以偿开设了个人工作室,还有,得到那位酒吧老板全心全意的温柔。

她这辈子大概是无法像小童那般勇於追求了吧?她知道自己的性格,与其要让自己的人生发光发热,还不如窝在家中陪小米,安安静静过日子多好。

她手无意识轻轻抚弄小米,思绪飘远,然後想起单洛执着於知道她姓名的事。其实迟迟不愿告诉单洛名字的理由,乍看下好像是不愿与单洛多有牵扯,实际上却是在钓他胃口。

得不到的,总是好的。

所以越是不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就会让他对她更好奇,在他兴趣消磨之前,他再来找她的机会又更多了一些。

想到这里,她不禁厌恶起自己,看来他的兴趣已不再,所以便不来找她了吗?

不是你的,就别强求奢望,这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准则吗?他不再来这里,也算是一种软性表态。所以别再想他了!

她不痛,一点都不痛,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地死去也不觉疼痛。

他本就只是她憧憬的幻象而已,当视觉清明起来,消失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别再有所期待,不过就是一盒讨厌的便当而已。

她在心中苦笑,第一次这麽讨厌自己无为的性格,不懂得追求就算了,还该死的随遇而安。

看看,甚至连藉口都替自己想好了。

一连串吵杂的小鸟电铃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自我厌恶。

抬头有些恍惚的盯着大门,她少与人交往,知道她住处的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单洛,便是其一。

想到这,她惊坐起,有些粗鲁地推开躺在身上的小米,几乎是小跑步地上前开门。

心脏跳的很快,有些兴奋,还有些埋怨。即便刚刚已经做了那麽多的心理建设,当门铃响的刹那,她还是在期待门口站着的是拎着便当、一脸坏笑闯入家里的单洛。

根本,无法说服自己放下单洛。她苦笑地想着。

门大开的瞬间,高昂的情绪瞬间荡至谷底,来人并不是单洛。

「您好!请问是石梓希小姐吗?」门外的快递小哥朗声道,露出白晃晃的整齐牙齿。

掩下眸中的失落,她勉强撑起礼貌的笑容:「是的。」

「来,这是您的包裹,」快递小哥递上一大盒方形箱子,「请帮我签收一下。」

接过有些沉的包裹、送走快递小哥後,她的微笑瞬间垮下。

好像笨蛋一样。

抱着父母寄来的包裹,她知道里面一定是些新鲜的时令水果。

一人独自来到这陌生城市求学,然後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工作。父母深知她的宅女性格及拒人千里的孤僻个性,所以并不担心她在纷扰的大都市里会被骗吃亏,反倒是担心她不懂照顾自己的身体,几乎每个礼拜都会寄来一盒水果,偶尔也会稍上补品、维他命之类的让她补充营养。

将包裹放到一边,她瘫坐到沙发上,笑自己那傻乎乎的期待。

为了平复自己沮丧的心情,人类劣根性再度发作,她决定要玩弄那傲娇美国短毛猫来转移注意力:「小米、小米?你在哪?」

「喵呜。」

非常不情愿的回应自柜子上方传来,原来忿忿不平的小米躲到书柜上去生闷气了。这是牠的习惯,牠不抓人、不咬人,表达情绪的方式就是找个地方搞自闭,还聪明地选在娇小主人怎样也构不到的柜子上。

「小米你快下来。」让我玩弄你,後面这句她当然没有说出口。

「喵!」不要!

「你生什麽气啊?」她走到柜子旁招手让小米下来。

「喵。」哼。圆亮的珀色瞳孔眯成一条线,像在鄙视她。

「难道是我刚才把你推到一边的关系?」她歪着脑袋,试图与小猫交涉,「别这麽小气嘛。」

「喵喵喵喵喵!」你那一推让我都撞到头了你好意思说我小气!

颇激动地朝主人叫了几声,小米乾脆用屁股对着她,决定来个相应不理。

算是相当了解小米的脾性,想来在牠心情好之前都不会理她了。她叹了口气,转身想先去收拾那盒包裹。

啾啾啾啾啾!

突如其来的小鸟怪叫门铃声让她吓了一跳,她疑惑望向大门,难道又有包裹了?

这次她可完全不会再出现任何期待了,她慢吞吞地踱到门边,打开了大门。

一大团黄绿色占据了她的视线,在她还没会过意来时,自那团东西後探出了一张她想念已久的面孔。

单洛那噙着笑意的乾净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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