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身後的蓬松沙发让他昏昏欲睡,有种平凡幸福的感觉。
在她家里,即便全是黑白两色的极简风格,鹅黄的灯光一照下来还是有那麽点温馨的,特别是吃饭的时後。就算两人只是坐在地板、就着低矮的桌子嗑便当,不时搭上几句话,不看电视也不觉尴尬。
好吧,他是不觉尴尬,她的话他就不清楚了。
这两个礼拜以来,他隔几天就来报到一次,多多少少也套出了她的生活现况来。
单身,二十六岁,专职翻译,父母住在中部,只与少数朋友往来,每天过着宅女配小米的生活。
换句话说,除了名字以外的东西,单洛对她有了基本的认识。但她呢?她对自己有所认识吗?唔,怎麽较真起来了?她了不了解自己很重要吗?难道是因为从来就只有他对她的事感兴趣,而她却从不过问自己让他不甘心了?
他摇了摇头,撇去这无聊想法。
目前他还弄不清楚自己对她抱着什麽样的情绪,并不是玩玩,但也不敢有所承诺,一个相当暧昧的阶段。她大概也跟他一样,所以她没有直接否认、也没有强硬拒绝,像是在暗示他进一步却又下意识阻隔着他的亲近。
他突然想起她是属乌龟的,所以是两栖类?不管他如何她都动静皆宜?
啧,他对这种解释相当不满意。
乌龟看来好像不管在水中还是陆上都能存活,但实际上却是不能浸在水里太久、也无法只在陆上活动,水中、陆地都缺一不可……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平衡了,以这套公式来看的话,没有他的时候是水中生活,有他的时後便是陆上生活,缺一不可。
他对这牵强却又让他无比满意的说法感到好笑,忽然间也不计较现况了。他不是个爱自找麻烦的人,只要这只小乌龟不反感他的存在,维持现状又何妨?
突然感到脚边有东西在磨蹭,打断了他接近白痴的逻辑思考,低下头发现是那只有着漂亮银灰色毛皮的美国短毛猫。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抚弄牠的头,却被牠给躲开,反倒不断用前脚去勾他的西装裤脚,像在叫他。
「怎麽?」他坐在椅上弯下上半身,看着这小东西。
「喵喵!」你快过来!
「嗯?」他大老爷完全不想离开沙发,只是撑着下颚看着小米。
「喵喵喵!」你快点来救命啦!小米不耐地又用前爪勾了勾裤脚,然後试探性的走了几步路又回头看他。
「……你这是在叫我跟你走?」单洛试探性的问,话一出口他就觉得真是傻了才跟猫对话。
「喵!」小米又走了几步,确定男人起身了才继续向前,还不时转过头来确定男人确实跟上。
单洛莫名其妙地跟在小米後面,当小米在厨房门口停住脚步时,他看着牠一时半刻还是不懂牠究竟想表达些什麽。
像是知道男人的疑惑,小米抬起小爪子朝前方挥了一下。他往牠示意的方向看去,发现了令他既疑惑又想笑的画面。
流理台上放着切好的水梨,而该端着水果出来的人则是紧贴着墙、手上拿着一只拖鞋,正全神贯注地死盯地板上某个黑点。
他抚了抚下巴,依目前的阵势看来应该是这样的:小乌龟切好水果正要出来,突然见到一只大蟑螂正大剌剌地挡在厨房中央,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态势。於是她只好将盘子扔在一边、拔下右脚拖鞋与之决一死战。无奈,对蟑螂的恐惧还是挥之不去,双方僵持不下,形成了眼下的局面。
然後,聪明伶俐的小米发现主人的窘境後,便跑到他这儿来搬救兵。
「你敢打蟑螂?」他幸灾乐祸。
「不敢。」她仍是保持着警戒状态不动,只用眼角余光快速瞄了他一眼,嘴唇微微开合,就怕惊动了蟑螂让它『起飞』变身自杀飞机。
「怎麽不喊我来?」连小米都知道要来找他,她不会老实到想孤军奋战吧?
「……」她沉默了一阵,并不答话。
像是不耐烦现况,蟑螂突然快速朝她的方向爬行了十几公分,惊的她花容失色、全身都抵在墙上惟恐蟑螂扑到她身上。
明明吓的脸都白了、下唇也咬的死紧,但她楞是没发出半点声响,只是默默承受恐惧。比起其他见到蟑螂而惊声尖叫的女孩子,这样的她特别令他感到心疼,也特别令他……不满。
突然失了逗弄她的兴致,这样无声的她让他没来由地感到焦躁。拿起脚下的拖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扁了蟑螂。
「这样不是快多了?」他抽了几张面纸,蹲下身去清理蟑螂屍体,故做轻松道,「一开始喊我来就好了嘛。」
「你没有义务帮我处理这种事,况且,」她顿了顿,捡起那拍过蟑螂的拖鞋,「我总得学会自己面对它。」
「这跟义务什麽的没有关系吧?」他皱着眉,将垃圾丢入垃圾桶里,「我就在这啊,举手之劳而已。」
「但你又不会永远都在!」她有些气急败坏地脱口而出,发现自己失言,便带着拖鞋落荒而逃,「我去洗鞋子!」
「……」不知怎麽的,小乌龟的话令他相当不快。
不过是只蟑螂,根本没什麽大不了的,跟义务没有关系、跟他会不会一直都在也没有关系,就只是帮忙解决了一只蟑螂而已。
所以,明明只要老实向他道谢就可以了,却偏要摆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态度,好似独立地不需要任何人……根本就是外强中乾。
摸不透对方的想法,也弄不清自己混乱的思绪,这异样感觉让单洛焦躁不安,好似有什麽堵在胸口,怎样都无法消除。
最後他带着些微的怒气及大半的不知所措,没有打声招呼,便离开了她的家。
小米歪着小头颅坐在厨房门口,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甩着,像是不明白这两人到底在纠结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