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通知支援的电话是在几天前。
--黑袍、紫袍驯养成功!
学院的八卦日报首页如是写着,并且也已经维持了很多天,几乎像是算好的,褚冥漾前脚一离开学院,八卦就像水一样连绵不绝地涌出,这标题也不晓得是下的好还是不好,总之负责报纸的新闻社可说是日进斗金,社团资金短时间内不用烦恼。
正巧这时有许多长期任务都在同时进行,学院内平时会帮着褚冥漾、阿斯利安或冰炎注意的袍级都「刚好」不在,唯一出现的是刚好其中一起案例勘查提早结束的褚冥玥。
但褚冥玥也没心思管这些社团的事情,原世界连续多起袍级失踪案件已经让许多人持续加班,预计在跨年夜之前也不会结束的那麽快。
加上原先从冰炎手里转出去的任务,行政人员居然还「好心」的分派给她处理,褚冥玥不禁在心里把冰炎跟阿斯利安骂了个遍,却只能一件件一桩桩的做,她当巡司这麽久,还第一次吃这种闷亏。
褚冥玥洗了澡,走出浴室时看见学院日报的标题,看也没多看一眼,顺手扫进一旁的资料夹,一边自言自语加上不自觉的脏话:「我弟弟才不是驯兽师……马的……」
从报纸里还飞出来一张印着阿斯利安样子的赠品,看起来应该是偷拍的,褚冥玥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种鬼东西,伸手捡了起来,定睛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新闻社新来的情报小妹还真敢发这种东西。」
即使知道拍那张照片的始作用者最後下场不会很愉快,褚冥玥还是事不关己的被逗笑了,几天以来她的工作量不减反增,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个半天,她可不想浪费在无聊的八卦上。
更何况,她若想知道什麽「相关的八卦」,只要一通电话就行了,根本不用那麽麻烦。
电话的声音响起,褚冥玥很不甘愿的接起了电话,很不耐烦地说:「又怎麽了?」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那端传来夏碎的声音,褚冥玥有点意外的揉揉额头,放缓了语气:「没事,讲。」
『黑袍洛维的那个督察现在移交到医疗班本部你知道吗?』
「知道。」
『如果你同意的话,公会想把那地区的统领巡司暂时换成你,直到黑袍任务结束。』
夏碎的背景有些杂音,褚冥玥皱着眉头:「怎麽是你来说?交接呢?」
『那位督察重伤,可能觉得我跟你比较有交情吧。』
夏碎的语气带着一点笑意:『我觉得你直接跟洛维说你是谁的姊姊,应该就会顺利了。』
褚冥玥眉头还是皱着,夏碎继续说:『交接好像是说不用了,反正那位黑袍也是不公布种族,有冰炎的前例可循,公会不会为难你。』
「夏碎,我不是不想关注,我也知道那个人是哪边注意的,我也想替漾漾多看着些,但是我也很忙。」
褚冥玥觉得她有点累,解释:「而且突然杀下去空降,程序也不一定可以,就这样跟『对方』说。」
那端大概是在接收什麽资讯,隔了片刻说:『刚刚收到最新消息,黑袍在监视的那个人类失踪了,连带同时间有其他支援的两名袍级忽然失去联络。』
他的语气微微凝重起来,『不然我把电话给行政的李小姐?你自己问她就清楚了。』
「她看见我跟看见鬼一样。」
褚冥玥没好气说:「不然这样,告诉她,把我手上剩下的项目都转走,我就接下黑袍的督察任务,名目理由随便她,总之给我搞定,最慢六个小时之後我要上任,另外不准加派人手干涉我。」
那端夏碎想了想,说:『临时搭档呢?』
「我没空找。」
『我手边任务告一段落了,毛遂自荐如何?』
褚冥玥有点昏沉,打起精神问:「夏碎,你是认真的吗?」
『你是认真的我就是。』
那端夏碎笑着说:『我从岁那边听说了你的状况,事情早点结束对大家都好,让我支援你吧,程序什麽的不用你操心。』
褚冥玥思索着回答,倒也乾脆不拖拉:「好,那就这样,我欠你一次。」
『不,其实你没欠我。』
夏碎在那端很愉快的诚恳说:『上次岁的事我要谢谢你,礼尚往来。』
「少来这套,没事我挂了,好了找我,我睡了。」
褚冥玥很快回想了一下黑袍洛维的资料,设定了时间後就阖上了眼睛。
×××
褚冥漾是被照醒的。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屋内,刺的人除了热以外,还不得不张开眼睛。
跟无数次他醒来时的情景差不多,才刚睁开眼睛,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褚,还想睡吗?」
「嗯,再睡一下。」
没多想,褚冥漾呢喃了一句,伸手把对方抱得更紧,把头也缩进棉被里躲光线。
阿斯利安宠溺又无奈地摸摸褚冥漾,认命的继续充当情人的大抱枕,一面对旁边的人说:「为什麽明明是你问,却要我来背黑锅?」
那方刚把自己打理好的冰炎已经做完了例行的早晨运动训练,听见阿斯利安一大早那有点慵懒却如常精明的声音,脸上勾起一抹笑意:「很好啊,他以前抽奖抽过一只兔子娃娃,後来跟我说想再买一只来抱,正好,这样就不用买了。」
阿斯利安被逗笑了:「我怎麽从来不晓得,我居然跟一只兔子同地位。」
「就是学院战那时的兔子,光影契约的村长契的附身体。」
冰炎这麽说,阿斯利安就想起来了:「啊,那还真是有点久了呢,就是漾漾第一次用进阶幻武兵器的时候嘛。」
「好像也是你进学院後,你哥第一次想把你揍死的时候嘛。」
冰炎斜睨了他一眼随口补充,一边递过去一杯饮料,早晨起来就出现在桌上的。
「冰炎,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记性也很好哦。」
「彼此彼此,还比不上你看过别人报告可以反覆回味的程度。」
阿斯利安接过饮料,看着冰炎坐在旁边陪他说话,等小情人一起起床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样的聊天也很有趣,他这麽想着又是温和的神情,一边摸了摸还睡着的小情人脸颊,「……真是说不过你呢。」
「反正你只是想说说话,又不是真要吵,无所谓吧。」
冰炎喝掉一杯饮料,又给自己倒一杯,语气淡淡的说着,「前天没睡吧?那你们再多睡一下,我去附近走走,醒来时我会在的。」
阿斯利安眨眨眼,拉住冰炎:「再多陪我们一下?」
「我只是去看看地貌。」
冰炎没挣脱,解释了一句还是坐下,看着阿斯利安跟褚冥漾片刻,没再坚持:「如果到中午褚都没醒,我会把他踢下床。」
阿斯利安带着笑意接话:「然後再把漾漾接住抱回床上吗?」
「管他的。」
冰炎说着伸出手掌利用时间练习起治癒法术,阿斯利安就看着,不时指点一下。
阿斯利安偕同冰炎、褚冥漾从学院「消失」的几天究竟是去哪儿,又是去做什麽,由於保密功夫到家,最後也只有少数几人知情,而知情的这几人,即使在公会业界,也没有人会为了区区一两个八卦去得罪。
褚冥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或说其中一个。
学院日报对於没有袍级的一般学生来说,拥有足够的份量作为日常消遣的话题,而褚冥漾三个人则完全没有这种时间和心情。
褚冥玥失踪了。
一回到学院,冰炎就收到通知,他跟阿斯利安手上的任务似乎被褚冥玥以某些方式转走了,因此冰炎一收到通知,就直接带褚冥漾前去看他姊姊的东西。
一件沾满血迹的紫袍,以及从里面掉出的几件贴身物品,冰炎看着监识人员熟练的摆开,褚冥漾则是整张脸都白了,随身的原子笔、卫生纸、手掌大小的笔记本,然後还有一张大约是随手收着的照片。
监识人员是个女性,看着前来的冰炎和褚冥漾,听同事说是三个人,但来的只有两个,这人想着,嘴上却已经说了起来:「是弟弟吧,不用紧张,冥玥没事。」
褚冥漾眨眨眼,脸色稍稍回复了些,没有询问她是不是跟褚冥玥认识,第一次遇见,因此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姊姊会有这麽狼狈的时候,开口却发现说话有点艰难:「那……她的衣服上,验出了什麽?」
「有五种不同的血迹反应,但就是没有冥玥的。」
监识小姐翻了翻那件紫袍说:「从术法痕迹残留的状况,判断有发生打斗行为,但没有在紫袍上造成任何形式的伤口,或是非生命体的痕迹,血液残留的量多的很不寻常,判断现场至少有五名重伤者,血液比对结果刚刚出来,另外她有在笔记本内留话,已经确定是本人的笔迹,还有这个。」
她说着翻出一个小塑胶袋装着的照片:「贵学院上星期的学院日报附送的赠品,冥玥把自己的幻武兵器封印在这张照片的背面,昨天已修复,现在转交给你了,冥玥的弟弟。」
大概讲到段落,监识小姐抬眼看了两人:「证物没什麽好看的,有问题问我就好。」
褚冥漾伸手接过,冰炎只看见他背似乎一僵,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开口问:「有其他人的证物吗?」
「很遗憾,没有,这是唯一一件,不过这也是你们来的原因。」
监识小姐露出笑意:「这件紫袍,根据我的推测应该是冥玥她自己脱下来扔在现场的,当然这在报告书上并不成立,不过足够说服公会,因为它帮助我们没有更多失踪者。」
褚冥漾没有说话,只是有点僵硬的点点头,刚拿到照片时,因为背面是法阵,所以他有点好奇他姐姐会带在身上的照片长啥样,哪知……「学长,你看。」
冰炎伸手接过,也是顺着褚冥漾的意思看着正面。
然後他就沉默了。
似乎是某一次阿斯利安吻他的场景,背景不是在黑馆,也不是紫馆。
照片已经处理过,背景模糊而人物清晰,冰炎想着那是在哪里,褚冥漾已经凑过来,指着照片上某一处不显眼也不是很清楚的招牌,看着冰炎的表情说:「那个,学长,你不用想的那麽认真啦,是在我家附近。」
「哦,关於地点。」
监识小姐笑了笑说:「我们也不晓得为什麽冥玥会把这张照片带在身上,不过照片的地点已经调查过了,暂时排除有潜伏者的可能性。」
她抬了抬下巴,指着下楼往门口的方向:「没事的话自己到柜台去签个名,我要去忙了,就这样。」
语毕她转身直接进了内室,电脑发出很大一个通知的声响,监识小姐在电脑前面打着字,一边开启通讯术法,有些歇斯底里地低声说着话,大概也没空管他们。
冰炎只对她点点头,牵过褚冥漾就往楼下走,褚冥漾看冰炎顺手把照片收进怀里的动作,有些摸不着头绪的问:「学长,你没有问题要问她吗?」
冰炎睨了他一眼,冷冷地解释:「再多的资讯她也不会吐出来,所以只说能让我们知道的。」
不太理解冰炎的意思,不过既然冰炎没有多讲,褚冥漾知道现在问也问不出来,还是有些糊涂的问:「那现在要干麻?」
冰炎停下脚步,绝红的双眼凝在他身上,语气一字字地,深邃却清晰:「褚,那要问你,你怎麽想?」
他当然不再是刚入学院时的褚冥漾,但是被冰炎这麽询问,仍旧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犹豫并不长,低头想了想,抬眼说:「学长,她是……我姊姊,但是如果不能帮上忙,我还是不要去。」
--他是……妖师。
「所以呢?」
冰炎看着情人的表情,对方平时那种习惯性温和怯儒的神情不见了,显现的是一种些微的沉着,浅浅的不容置疑的台词,以及思索着的表情。
类似的气质他在褚冥玥身上常常看见,只不过褚冥玥更强势,而褚冥漾更内敛,带着一种毫无特别感情的语调,隐隐有些一点属於他是妖师种族的黑暗,在这一点,褚冥漾远远不及他姊姊。
而冰炎知道,甚至很确定,褚冥漾是不经意表现出来的,平时应该很少让别人看见这一面。
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知道。
「所以嘛,」
褚冥漾偏偏头,想了想:「在我确定我姐有没有事之前,我不打算让然他们知道。」
他脸上那种微微黑暗的神情消失了,脸上有些羞赧地抓着冰炎的手说:「冰炎,我没办法不管,可是我不知道怎麽管。」然後很可怜的看着他。
楼梯传来脚步声,阿斯利安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就看见他们两人在说悄悄话,只听到褚冥漾说的最後一句话,他微微一笑,用文件敲了敲褚冥漾的头,温声说:「在说什麽秘密呢?我也想听。」
褚冥漾伸手把阿斯利安搁在他头上的手拿下来,眨了眨眼说:「在说姊姊的事,阿利,你忙完了?」
「哦,这个啊。」
阿斯利安扬了扬手上的文件:「刚刚去接任务,去之前我有问过冰炎,他说你一定不会不管,所以我用血缘者的理由把你加进名单了,」说着摸出一支笔,指着最後一页的签名栏:「来,这里跟这里签个名,一小时後整点你们就过去吧。」
褚冥漾愣了愣,忽然理解了阿斯利安的意思,猛然转过头去看着冰炎,这个人老早就安排了,还故意那样问他!
冰炎环起双手,挑了挑眉冷笑:「看我干嘛?」
「……没事。」
褚冥漾瞪了冰炎一眼,语气略带些抱怨和无奈,但又有些好奇地问:「如果我刚刚说不想管呢?」
「那你还是得去。」
谈到任务,冰炎的语气就是完全不给他商量或是妥协的余地,但他说出这句话後,眼里露出淡淡的笑意,伸手捏了捏他鼻子:「只不过我会说服你,你一定会去的。」
阿斯利安低声笑了起来,不知为什麽,他伸手环抱住褚冥漾,轻轻吻了吻他脖子,甚至翻开衣领在上面咬了一口。
「阿利?」
褚冥漾觉得有点痒,但也没反对的就让他咬,只是有些不解地询问。
阿斯利安从来没有咬过他,至少在公众场合从来没有,这还是第一次。
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阿斯利安笑声很低沉:「嗯,忽然想留点痕迹下来。」
说着将一个东西塞到了他手里。
褚冥漾微微一怔,在情人故作轻松的语气中听见了一许不同以往的意味。
那不是宠溺、无奈或是玩笑,褚冥漾不太确定究竟是什麽。
--是护符。
褚冥漾回头看向情人,阿斯利安朝他一笑,和缓地说:「带着吧,我亲手做的。」
冰炎的表情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些惊讶,但是下一秒,褚冥漾感觉阿斯利安离开他脖子,冰炎欲言又止,半晌从怀里抽出那张被偷拍的照片,对他沉声说:「拿去,给你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
这句话很玄,褚冥漾没听懂,阿斯利安一边替他整理衣领,一边往冰炎手上看去,他一看便笑了,却是看了一眼後抬起手,不是接过照片,而是抓住冰炎手腕。
阿斯利安的动作很自然,褚冥漾微微一愣,但是再下一秒,阿斯利安已经抽走了那张照片,若无其事地说道:「好啊,交给我吧。」
褚冥漾来回看了两人,阿斯利安脸色没什麽不对,冰炎的红色眼睛转过来看他,「褚,名字签一签,我先带你去办手续。」
「啊……」
「漾漾签好名,我去处理就好,」
话没说完,只见阿斯利安又看了一下那张照片,又是温和地打断他说:「这个不急,和回报一起往上呈也是可以的。」
褚冥漾这才确定,阿斯利安刚刚根本没仔细看,他真的有点奇怪,但是不知为何,阿斯利安此时的笑容让他有点问不出口,於是他拿过那份文件,贴在墙上乖乖写下名字。
冰炎淡淡道:「还有什麽事要说的吗?」
「没有了。」
阿斯利安顿了顿,感觉好像犹豫了一下,他手腕一翻,一样塞了个护符到冰炎手里,侧头看着冰炎凝视护符的动作,他没有解释,只笑容微微歛起。
小情人有点怯怯地,最後冰炎伸手去揉了揉褚冥漾头发,丢给阿斯利安一句:「我收下了。」
阿斯利安感觉小情人好像想通了什麽,看着冰炎,褚冥漾竟露出了一点好笑的表情,拉了拉他的手,好奇地看着冰炎问:「阿利,冰炎是不是在害羞?」
应该不是吧!
阿斯利安想着,笑笑着回答:「我也不知道,你问他?」
「走了,浪费时间!」
冰炎瞪了他们一眼,一手抓过小情人衣领往楼下拖,走了两步又把小情人手上的文件塞给他,意外的是很平稳的语气:「还有一件事,阿利,我最讨厌收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碍手碍脚,如果你是在想我会不会用到,那没意义,这句话你最好记住。」
明明内容似乎是在解释,说的却像是在威胁他,阿斯利安看见小情人在偷笑,显然连对方也知道冰炎并不是心情不好。
「我会好好记住的,冰炎。」
阿斯利安偏过身子,挽住了冰炎一边的手臂,先是朝他一笑,然後凑近亲了亲他脸颊,接着毫不犹豫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冰炎也没闪,褚冥漾瞪大了眼睛,他好像可以知道对方似乎是惊讶自己咬在那麽明显的地方,完全忘记他身上的咬痕也不过就只比冰炎再下去一些而已。
「现在可以了?」
冰炎挑眉,脸上露出一点笑。
「等我交过任务,你们会收到任务提示。」
阿斯利安温和的点点头,眼里充满了偷袭成功的喜悦笑意,那是冰炎听之任之的结果,忍不住亲昵的摸了摸情人们的手,真的只是在浪费时间的解释:「可能会晚一点,不过有冰炎在,漾漾完全不用担心,他很有经验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学长很有经验,真的。
褚冥漾脸上就挂着这句话,下一刻冰炎就拖着褚冥漾下楼,阿斯利安站了一会儿,脸上温柔喜悦的笑意尽退,只剩下惯常温厚的神情,他手摸出一个半指手套戴上,遮住了手掌上的图样。
手上,上面有方才他触摸冰炎时,冰炎在他手上留下的一个法阵。
一个他绝对会用到的法阵。
阿斯利安微微眯起眼,顺手整理着本来就很整齐的文件,并不担心冰炎跟褚冥漾,他边走边整理起思绪来。
阿斯利安还记得刚开始交往时,褚冥漾成天被後援会追杀恰好被他遇见的情景,当时褚冥漾一头栽进他怀里,根本没有空辨认他是谁,那时只是不能原谅,而现在不同,类似的情况绝对不能再发生。
一张照片可以说明很多事,而他不允许任何可能的威胁。
当然啦,有时候也很小心眼的阿斯利安绝对不会主动承认,其实他只是不想哪天褚冥漾不小心栽在谁怀里,完全不担心谁敢去骚扰冰炎。
「席雷,」
走到监识科,只是经过的阿斯利安被叫住:「你没跟冥玥弟弟一起来,现在来的正好,差点要去找你了。」
「应该没什麽问题吧。」
阿斯利安露出温厚的笑:「其实你发个讯息,我也会特地来一趟的。」
「我跟冰炎殿下不熟,只听夏卡斯跟提尔说过他脾气火爆,想想这个还是交给你好。」
刚刚替冰炎跟褚冥漾解说过的那位监识小姐懒懒地靠在门边,扔给他一块水晶:「当作我妹妹上次出包的回礼,这是分析资料,省的你费工夫。」
阿斯利安看都不看,拿在手里,还是笑着:「会给你添麻烦吧?」
「不麻烦啊,我好奇所以随手弄,只做为参考资料放进资料库,没往上报。」
监识小姐打了个哈欠,说:「那两个人真不错,哪天你被甩了留给我怎麽样?考虑一下吧?」
阿斯利安笑了笑,这才收下水晶,「不会有那种事的,既然如此我就谢谢了,可以省下很多时间。」
「对了,我刚刚没跟那两个人说,」
监识小姐微微挑眉,「药师寺接了临时巡佐的职位以助手的身分一同前往,跟着冥玥失踪,经过比对,你想找的目标应该是新人,虽然还算不上什麽程度,不过确实对冥玥这次的行动造成影响。」
她语气一顿,眨了眨眼睛说:「你们跟药师寺他弟也很熟吧?我看冰炎殿下没有问,大概就是他不处理的意思。」
「不算太熟,但有打过交道。」
阿斯利安点点头,这是他喜欢跟这个刑事监定人员打交道的原因,「有需要帮忙可以找我,那麽我先失陪了。」
「忙你的去吧,我什麽都没做。」
监识小姐说着,後面电脑又发出了一阵声响,她急忙闪进里间,又是一阵急促的打字声和念咒的音节。
「冰炎……」
走出公会总部行政楼,褚冥漾才伸手拉拉冰炎的袖口。
冰炎还在思索任务的事,注意到褚冥漾的语气时,移动阵光芒消失,地点已经在黑馆了:「怎麽了?」
褚冥漾抬眼看去,刚刚只注意阿斯利安忽然咬了一口冰炎颈部、那活像吸血鬼的动作,这时换了个角度,清楚的看见一排牙印,见冰炎一点遮掩的意思也没有,他吞了吞口水:「没、没事。」
冰炎睨了他一眼,故意微微俯身,让他的视线里不只有那排牙印:「没事就去准备东西,还是你也想咬一口?」
被说中,褚冥漾眼神有些飘移,禁不住那种轻微热辣的视线,今年度第一次看见褚小朋友夺门而出。
「我去收东西!」还伴随着一声大叫。
冰炎微感好笑,小情人有时也真迟钝,他偶尔一切正常时,会忽然明确的表达自己确实有些吃味的情感,这时表现出这麽明显的态度,自己却反而没感觉;有时能敏锐地察觉他跟阿斯利安细微的情绪转变,却看不出来刚刚阿斯利安到底是怎麽了。
似乎是很想问又不晓得怎麽问的表情。
冰炎还在想着褚冥漾什麽时候会发现,果不其然,过了三十秒後,褚冥漾有点狼狈地回到冰炎房间,自言自语:「我忘记我的东西几乎都在这里了……」
冰炎收好了东西,顺手把情人的背包扔给他:「你的东西。」
「哦,谢谢学长。」
褚冥漾无意识地应了一句,发现冰炎拿着浴巾,红色的眼睛带着一些等待,转过来看他,他露出了一抹笑,却跟方才询问阿斯利安时一样,是那种没有温度的冷笑:「褚,有话直说,不然我要去冲澡了。」
但他看的出来冰炎并不是真的不高兴,「我……」
他语气一顿,忽然醒悟过来,瞪大了眼睛,扑过去扯住冰炎的衣襟:「小气鬼,跟我说有什麽关系!」
「是你太迟钝!」
冰炎哼了一声,面对褚冥漾一脸他不说就不放手的表情,他是很有把握就算褚冥漾不放手他也可以打到对方自己松手,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真打下去不只他会咒骂自己,还……冰炎不想了,顺着揽住情人腰身,一手抚着他脸颊,笑容微冷中露出一许柔软。
温存约几秒,褚冥漾勾住冰炎脖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漂亮的嘴唇,一会儿冰炎松手,轻轻咬了咬他鼻头,语气又是那种温冷,略略带着解释:「阿利他是舍不得你,可没算上我。」
最後那句话,冰炎说的咬牙切齿的,感觉有些埋怨。
褚冥漾眨了眨眼,跟进浴室:「学长、冰炎,你是吃醋啊?」
「没有!」
「那是怎样?」
漂亮的红眼转过来,露出了艳丽的笑容,冰炎一手拎着浴巾,一手亮出拳头:「你很好奇是不是?」
退了两步,褚冥漾感觉他很久没看见冰炎这麽笑了,感觉真不妙啊。
下一秒,褚小朋友就被轰出浴室:「给我滚出去等!」
在浴室门外,褚冥漾揉揉耳朵,脸上没有半点沮丧或委屈,很自在地吸了口气後,摇摇头往客厅移步。
「冰炎真凶……该不会我说中了吧……」
×××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把人赶出浴室,已经很久没这种挫败感的冰炎不断让冷水冲洗自己全身,刚刚被褚冥漾打断的思绪在冷到像冰一般温度的水流下又回来了,冰炎看着地板,那双眼睛愈来愈红,不多时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如果他不是冰炎的话,或许会更早发现,冰炎以前对情爱只有嗤之以鼻,而这时他不太确定的反覆思索几次後,忽然可以理解阿斯利安退让到只做後援的原因。
以实力来说,阿斯利安是不如他,但在这方面上,他居然因为太习惯有阿斯利安跟褚冥漾而被设计,阿斯利安对待他的态度很坦白,也不怕他很快就会识破,他不打算瞒他们,只是要冰炎稍微疏忽一下。
表面上退让──冰炎确实没有马上注意到,阿斯利安知道,甚至很熟悉最後成交报告以及审查时的所有程序,盖章基准及通过判定,因此选择用另一种方法介入。
冰炎当时就知道阿斯利安没有接下任务,反而在询问他後,推荐身为血缘者的褚冥漾前去,又以无袍级没有自保能力为由,连带以身为夏碎搭档的理由推荐他,他当然知道,也知道夏碎失踪的事,那时交给他褚冥玥封印了幻武兵器的照片,就是交给他处理的意思。
当时针对的是阿斯利安自有他的管道,交给他时,他很确定阿斯利安第一时间可没看见正面是什麽样子,对方很明确的知道他那句话的真正含意,如今看来,反而有另一种好处了。
而他相信以阿斯利安身为狩人一族「礼尚往来」的个性,不仅知道轻重,在手段上也比他高明许多。
以阿斯利安的立场,他甚至想算计到那位黑袍洛维头上去,几乎是看准了对方虽然聪明又精明,但是已经栽在褚冥漾那位叫卫禹的同学手上,只要稍微扭转一下正式流程,要把人套进来还是很容易的。
以冰炎的个性来说,他并不鼓励这种作法,但必须承认那确实很有用。
而那就是阿斯利安不去前线的原因,他知道以他的能力要去现场会引来一些徵词,那时冰炎就已经讲得很明白,而他作为支援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他的左眼失明,这个理由甚至有月见跟提尔可以担保。
在公会,各层袍级顶尖人物的态度几乎代表一切,阿斯利安从来没有中断过锻链自己,冰炎有些生气,但他就是知道,阿斯利安是因为够知道自己的分量,才会选择这种手段。
「啊,冰炎,刚刚手机传任务简讯来了。」
看见冰炎走出浴室,褚冥漾一边看手机一边说,下意识顺着冰炎坐下来的动作靠在他身上:「後援的人里面有阿利耶,你们自己说好的吗?」
「算是。」
冰炎含糊的回答他,「阿利有他的事情要做,所以会留在这里支援。」
褚冥漾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等任务结束,该讲的就算只有一点点也不可以瞒我!」
「任务很单纯,只不过处理的事情比较复杂。」
冰炎开口解释,「等一下还要打给阿斯利安,跟他确认一下需要我们去现场布置什麽东西。」
「我看简讯,上面写的是救援跟追踪,没有布置啊?」
褚冥漾知道任务的事情他插不上手,阿斯利安现在也都习惯事後会挑相关的告诉他,因而他只是专注在冰炎的画上,迷惑地问。
冰炎挑了挑眉,发出一声冷笑:「雅多他们後来没有去考紫袍,不过上次阿利还跟我提过他打算推荐你去考白袍,啧啧,你这样子这麽迟钝,是要怎麽做袍级。」
褚冥漾显然也想起来,有次阿斯利安确实顺口说过,但这时不能承认,不然可能会被笑上两天:「是你们都喜欢想太多好不好!哪有那麽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