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的好像有点太可爱。」
毓昱站在穿衣镜前，看着紫色小洋装的自己，有点害羞的观察戚玺的反应。
衣服妆点着细细白色蕾丝，两手臂不规则挖空，下摆长度刚好盖过膝盖。
「其他大都是夏天衣服，将就点穿。」
他没说其实有整整一柜都是姐姐衣服，选这件只是觉得她穿这件会很好看罢了，但两人现在关系止於朋友，他不敢细看，也不好意思称赞她。
蕾丝让毓昱不是很自在，脖子老觉得刺，难得穿那麽淑女她却优雅不起来，一直动肩又抓背的。
「都过中午了，你决定要吃什麽吧。」
戚玺脸转向一旁说道，反正他不是什麽美食家，能填饱肚子就很足够。
「我决定可以嘛？」
毓昱有点不确定的问道，摸摸了左肩上露出的肌肤，她对吃没有研究，一向不懂好吃的定义，也不是很了解戚玺是基於什麽心态才和她一起吃饭，「预…预算呢？」
戚玺左手托脸坐在地上，酒的後劲现在才缓慢的出现，但对他的影响仅仅是少量晕眩，加上一些兴奋感，离要再像昨天醉倒还很远，趴在茶几上甩手：「都好，高级点的也行。」
他不是什麽富家子弟，也没有正职工作，但偶尔接一些案子，养活自己很足够，加上学生时代有特意努力赚钱，平常花费也极少，因而拥有一笔可观积蓄。
原本是想说随便，但预防毓昱总是有奇怪的问题，连忙把范围缩小，以免到时去排队店家，要是提到高级大多人便会去朝这方向找，决定起来也会快些。
「难得有人请客，我要好好想一下，电脑借我用。」
「请用。」
看他礼貌的同意，毓昱按下电源，坐在电脑椅上转阿转的等开机，裙子轻飘飘的扬起，让戚玺又遮上眼。
走进房间换衣服，他解开胸前扣子，把衣服抛到床上，在要脱睡裤时才想起现在家里还有别人，连忙锁上房门差点被裤子绊倒。
打开整理得很整齐的衣柜，考虑到不是自己单独出门，不正式的牛仔裤不能穿，朋友间聚会，太正式的西服不能穿，餐厅不宜暴露花俏。
思考换穿几件衣服後，他穿上休闲款式的衬衫，搭配比黑色浅些的深蓝色厚棉裤，这样的半正式装扮适合很多场合，他想着给毓昱的衣服算是偏向正式的，自己或许该再换成素面的上衣比较好。
边拉齐衣服走出房门，戚玺边想着会去哪里，突然一个思绪闪过，刚刚他好像表现的过於心急，毓昱会不会以为他很不想欠她人情？
坐回客厅地板，戚玺望着毓昱侧影发呆，听着卡卡滑鼠点击声和床外雨声，和平常屋里一贯的寂静不同，听着听着睡意越来越浓重。
醒来他才发现自己睡着，还睡得很沉，看看时钟又过了一个小时，她还在电脑前，开关分页、浏览，戚玺不想催促，可是他真的好饿，饿到想炸鸡块来吃。
「你有想法了吗？」
单手放上电脑桌，戚玺看着她开出的一堆分页，打了个大哈欠，揉揉视线模糊的眼。
「还没，啊！那麽晚了！」
急急忙忙的想快点做出决定，开开关关网页，她是找了几家不错的餐厅，还其中一家是她特别想去的，可是她们不是情侣，去那样浪漫的店，不知道戚玺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你从我找出的来决定好了。」
肚子空空也让她有些急躁，头也昏起来，忽然想到戚玺开冰箱时，有看到一包疑似炸鸡块的东西，突然有热油锅的冲动。
她让出电脑前的椅子，戚玺怔怔一会才坐下，椅背座垫还是带有残留余温，握上同样温热的滑鼠，他总觉得背痒。
他眯眼看一会沉默下来，往脸上一摸，站起来到处翻翻翻，像是在找什麽东西。
毓昱看他故意不说的样子，她都不知道该不该问他在找什麽了，可是她压不住好奇心。
「你找什麽？」
「找眼镜，平常不太戴的，常常要用找不到。」
戚玺不是不要她帮，只是一时忘记现在家里还有另一人，於是两人放下找餐厅的任务，着手在找眼镜上。
到处翻半天，毓昱好不容易在一个碗里发现眼镜，递给戚玺戴上。
「我居然现在才发现你有近视。」
戴上眼镜的戚玺眼睛快速扫视电脑，边记忆筛选每家特色，边清晰的和毓昱说话，完全就是企业人才的样子，和昨天没用的酒鬼样完全不同。
「眼镜不方便，平常都戴隐形眼镜，真羡慕你视力那麽好。」
他下巴搁在左手手心，视线不离电脑，虽然他家里采光良好，雨天还不开灯还是有些昏暗，浅棕睫毛在银幕光线下变成金黄色，眼镜下的眼睛彩光映照。
「视力好能干嘛，」她小叹口气，视力好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好处，「说起来，现在近视的人也太多了吧，言君惠惠也是。」
这样一想起，毓昱自己倒像是异类了，虽然捷惠不戴眼镜，也还是有两百度近视。
「刘言君，没有近视喔。」
他啪啦啦的快速打入关键字，已经大约决定好要去哪一家，下巴又放回掌上，嘴开开眼呆呆的看评论，边提醒她没注意到的另一个盲点。
毓昱用力回想着可能的线索，却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况且他还很呵护他的眼镜，还会先用水冲後再擦乾。
「他平常都有带眼镜。」
「有戴眼镜不表示有近视，他反而看近才戴的，没发现吗？」
一回想，他没事都在看书，固定在体育课会拔眼镜，她也一直认为是怕被球打中。
「奇怪耶，近视要装没近视，视力好好硬要装近视。」
再聊下去会离题得没完没了，戚玺打开选中店家的介绍，将毓昱拉回话题：「我觉得这家不错。」
戚玺很有效率的消化资讯，看中一家风评相当高的店家，也深入了解这家热门原因，希望毓昱不要觉得他奸诈，带她去浪漫推荐。
「可是，这家只接受预约客人。」
选中同一家店，毓昱是有些开心的，但她不相信他没看到这消息，有点怀疑他的诚意到哪里，还特意提醒说着：「今天……来不及。」
「那就，有机会改天再去。」
戚玺还是没有正视她，抓抓头不太好意思的回覆，真不知是拒绝还是邀约。
这样拒绝也算是高超了，毓昱则是解读为拒绝，暗暗在心中叹气，心情变得和外头一样冰冷灰暗。
「那我先回家了，再见。」
毓昱毫无留念的转身，对自己的魅力感到很丢脸。
「这里附近有几家店还不错的。」戚玺叫住她，差点抓住她手腕的左手在半空停下，原本心冷的她惊讶转头。
「先一起去吃点东西，附近有一家我常去的地方，虽然只是小吃店……。」
「小吃店？」
她恢复笑容看着现在信誓旦旦的戚玺，「那高级餐厅还算数吗？」
「我还会再请你一次，说好要请高级一点的了，我不会食言。」
「是吗？」
毓昱暗自窃喜，外套扭在手上一阵才穿上，一转眼看到她穿上外套还露在外头的锁骨，戚玺听听外头的雨声风声，责备自己粗心，只顾人家穿好看，却忽略气候。
「我去找找有没有围巾。」
说是找围巾，他却还是找出另一套衣服，白色长袖上衣、蓝绿色套头毛衣和米色长裤。
毓昱盯着那堆温暖却很老气的衣服，思考该不该换上，眯眼瞄一下穿着帅气的戚玺，她舍弃舒适念头，抓起围巾。
她才不要看起来像他阿姨。
「我不太怕冷，戴围巾就够了。」
「刚下完雨，现在外面只有八度。」
他个性本不是强硬派的，通常被拒绝一次就会放弃，现在却少有的想耍任性。
「我是健身教练，怎麽会怕冷！」
为了证明所言不假，毓昱围上围巾，帅气拉紧萤光跑鞋鞋带，英勇打开大门，却漏气的被森冷寒风逼得退回屋内。
「怎麽？有老鼠？」
戚玺拉起运动外套拉链，内里刷毛让它比看起来暖，虽然他能说是穿什麽都好看的完美衣架子，连帽衣却最符合他的本性，宽松版型显得肩膀厚实，帮孩子气的他多添几分成熟感。
「你家附近有老鼠？」
毓昱揪住领口，俯视绑着鞋带的戚玺，「因为附近有很多食物，有些还大到让我以为是小猫。」他熟练的捏转拉，漂亮的萤光黄蝴蝶结绽放在黑色跑鞋上，她不自觉的看自己翅膀纠结不平衡的鞋带。
戚玺再次发现自己失言，关心的问着：「难道你会怕老鼠吗？」
「那很恶心，我……我还是穿上裤子好了。」
她甩甩鞋带咕哝，踢掉鞋跑回屋里，再看到时已经套上长裤，还是硬要穿那套紫色小洋装。
坐在门口小椅子慢慢绑着鞋带，绑好又抽掉、绑好又抽掉，戚玺看不下去，屈身帮她绑好两脚鞋带，一只绿色蝴蝶立即栖息在白色鞋上。
「那麽冷，我们跑着去吧！」
刚好雨也已经停下，与其多慢慢走多受苦，他更喜欢一股作气跑去。只是会约人一起跑步，後来回想起来连他自己都有点讶异。
「跑步？」
戚玺真的乐於看她困惑天真的反应，手握上门把：「不是健身教练吗？」
「那你不会丢下我吧。」
毓昱半开玩笑半困惑的反问，她本意只是怕他戏弄自己，对方却有不同解读。
这句话让戚玺一瞬间忘了笑容，瞪着门一会，他戴上衣服帽子，走出门让冷风冲净思绪。
两人都是运动健将，距离又不远，用比慢跑快些的速度奔跑，没多久在一家面店停下。
天冷加上过了午餐尖峰时间，店里很清闲，外头煮面大锅冒着面粉香气的白烟，一旁架上的小菜冰冷的躺着。
还在微微喘息的两人推开门走进，年约五十的女老板仰头看着高放的电视，烫卷的欧巴桑头染成棕色，在他们拉椅坐下後她放下脚，眼睛还是没有离开乡土剧。
「看你要吃什麽就尽管点，」脱下外套放在一旁椅子上，戚玺目光也飘上电视，没戴眼镜还是听得很入迷。
她通红小脸看着墙上菜单，从左看到右又由右看到左，呼吸稍快没有絮乱的样子。
「你……你平常都点什麽？」
老板把电视音量转小，偷听两人说话。
「综……综合卤味拼盘。」
不自觉也被她影响，结巴的回覆，提醒她脱掉外套。
毓昱注意到一旁放满各类啤酒的冰箱，「喔，我懂了。」
不知何时，戚玺在她心目中，已经和酒分不开。
电视剧唱起片尾曲，老板转到新闻台，坐在原位隔空问着：「戚玺，昨天怎麽没来？」
戚玺几乎每天都会到这报到，多的时候午晚餐和宵夜都能见到，就而久之老板就把他当孙子看待，长得外国样的戚玺令人意外的很喜欢乡土剧，台语也很流利，却从未看外表出色的他带女伴出现，每次都是孤身一人喝着酒，年纪轻轻沧桑得很可惜。
她当然对戚玺身边的毓昱很感兴趣，顾及健全发展，在不清楚两人关系到哪里前，她暂时忍住不问。
「总不能整天在家里，」他随意答答，再跟坐在对面的毓昱确认要点些什麽，「想吃就点，吃不完大不了我吃。」
後来两人没有什麽互动，却都吃得很慢，连面食都一碗一碗被吃空，十几个碗盘叠起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在打赌谁能吃比较多。
老板边招呼增加的客人，边注意两人的互动。
「呜喔。」
随着筷子拉起咖哩拌面的力量，毓昱脸上挂上一条可笑的污痕，戚玺抽了张卫生纸，手直直伸向她嘴边，店老板瞪大眼看着，但他手却在碰到前一刻硬生生转弯，老板怯了声，拉平抹布。
「给你。」
他言语僵硬的吞吐，懊恼得想挖洞跳，毓昱只是道谢接过，不停确认衣服有没有被酱汁喷到。
「谢谢，下次再来，小姐也是喔。」
终於，两人撑着饱得非常不舒服的胃离开，这麽一个小小的聚餐让身体暖和不少，更深层、通常被称为灵魂或是心的地方，流动着不像是血液的温暖。
「谢谢招待，我先回去了。」
毓昱第一次在小吃店吃那麽多，总觉得尴尬，慌忙和戚玺道别也没搞清楚方向就要走。
「我送你回去。」
他抢急的开口，步伐有些急促的前踏，让毓昱有点吓到。
「为什麽？」
「你……不是没有包包吗？身上也没钱吧。」
还好有这好理由，不然他真的没有任何理由，天也还很亮，不能用一个女孩子回去很危险来当原因。
走到外头大条一点的马路，戚玺招呼一台计程车，和她一起坐了进去「要去。
哪里？」
带着深深黑眼圈的司机大哥问道，呼吸有很浓重的烟味，眼睛淫邪的看向毓昱胸部，猜想戚玺看来好脾气，让他看看不会怎样。
但他却受到严厉的眼神警告，也许连戚玺自己照镜子都会被吓到，毓昱对他的影响力比他预期的还深还快，要是司机再不知好歹，会发生什麽很难预估。
「你也要去喔？」
戚玺从後照镜观察着司机，司机吞下口水，连舌头都吞下去似的，眼睛死死瞪着正前方，就怕这会眼睛看她哪他都会给他惨痛教训。
「不然怎麽付钱？」
绝不能说是为了知道她家在哪，而这司机的作为更让他不放心。
对於他的坚持，毓昱转转眼，总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一共是…。」
司机怯怯的开口，没等他说完，戚玺只拿出五百元冷冷的说不用找了，确认毓昱已经下车才下车。
路灯一盏一盏亮起，在地上两人的影子很靠近，司机则逃离似的离去。
「衣服我洗好再拿去还你。」
先开口的是戚玺，她才想起她的脏衣服还丢在他家浴室门口，而那天在他家没有发现洗衣机，倒是看见一块洗衣板，肥皂刷子看来也是经常使用的样子，还好她没有把贴身衣物也忘下。
「那我也，洗好还你。」毓昱不觉得有不对劲，顺势接下话，有些舍不得的看看身上衣服。
「不不，」胡思乱想使他心脏狂跳，他才不敢留一件女生穿过的衣服，双手在脸前乱挥舞着，「那件就送你好了。」
就算是神经大条的她，收受到礼物还是像一般女生不知所措，不免猜测起他的心意是不是超过朋友。
「哇呜，这件衣服看起来很贵耶。」
「没关系，我姐姐穿起来有点太大件。」
看他没事、不在乎的回答，毓昱又困惑起来。
「是说我长得很高大？」她正色，脸垮半边。
「对我来说不会。」
他用鞋子拨弄地上石子，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那话说的模糊小声，毓昱还是听到『不会』两字。
一台小绵羊骑过，将两人之间的安静对比出来，让人心里凉飕飕的。「那，下次再一起去哪里玩。」说这句话时，戚玺差点咬到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