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途中,我不断在心里跟我爸妈道歉,请原谅这个不肖的儿子,你们的儿子从小不学好,爱玩爱翘课,又抽菸又喝酒,从来没有好好想过赚钱的事,才会到二十几岁还得吃住都靠家里,我电器卖场员工没做好、保险也没卖好,连洗车场都丢给合夥人管理,自己还跑去百货公司乱花钱。
如果我的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弄个国外名牌的经销权,也来梦时代开一家专柜,卖这种他妈的订价贵死人、折扣也给得小气巴拉的包包!
但一边想着这些的同时,我心里也不断浮现出想像的画面。
到了医院外面,看到这个黑色烫金的大纸袋,欣棠必然立刻能猜得出里面的东西,等她拿出包包,脸上应该会有惊讶的表情,然後她会开心,会感动,经济拮据的男朋友,愿意少买更多包的香菸,愿意缩节更多的开销用度,无论如何都想让她拥有一个新的包包,一个她梦寐以求的礼物……
即便不是在大庭广众下给我一个深深的吻,起码也会有热情的拥抱,以答谢我这番用心与体贴……
「谁叫你买这种东西的?」
结果一切果然都只是我的想像,就在医院外面,甫一拿出纸袋里的包包,欣棠惊讶归惊讶,然而她不但没有那些欢喜至极的举动,反而冷静到不行地看着我:「我很感谢,也很开心,更想要这个包包,可是我实在不能认同你这麽做,你难道付帐前都没有考量过现在的经济压力吗?」
我诧异得连下巴都差点掉下来,眼前这个女孩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根本不像跟我正式交往前,那个充满天真情怀的星星糖女孩,却更像是一个理智得无以复加的超现代都会女性。
她摇头说:「这个包包要价五千耶!」
「其实是四千五。」我现在体会到什麽叫做「泄了气的皮球」了。
「来回油钱要不要两百块?停车费要不要五十块?再加上你下午不乖乖工作,跑出去买这个东西,店里扣一扣你的薪水,这样总计也差不多还是五千。巷口那家我们常去的盐酥鸡摊子呀,假设我们买一次消夜是两百五,那五千块就可以买二十次消夜,如果两天吃一次,那就可以吃上快两个月,你觉得两个月的宵夜经费,跟这个包包,哪一边比较划算?」
我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喉咙间有一句吐不出来的话,我想对她说:前天你说吃太多盐酥鸡,已经胖了两公斤,你自己还夸下海口,说两个月不去吃的。
「如果我说这个包包我不想要,想请你拿回去退,可以吗?」她用很坚定的口气这麽问。
但我却摇头,嘴里说包包上面系着的商标卡已经被我剪掉了,但心里想的是,如果杀价杀半天,之後又拿包包回去退,那个女店员可能会宰了我。
那瞬间我们有一小阵的僵持,谁也说不出话来。
隔了半晌,欣棠长长叹了一口气:「动机呢?你为什麽会想买这个给我,我想知道动机在哪里?」
「我只是想看你笑而已。」说着,我伸手打开那个包包,从里面拿出一包星星糖。
然後也不晓得为什麽,这个冷静理智才不到半小时的女强人,忽然在马路边就哭了,靠。
***女人要的也许不是名牌包,而是一颗她们爱吃的糖果。
但我又想,如果糖果是放在当成礼物送去的名牌包里,她们应该会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