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菲,你真是好狗命,又是那凯子送你的对不对?」姿苹很仔细地打量这车子,不只是她,许多路人都停下脚步注视她,以前我在都市的街上极少看见法拉利,应该说本国的街道根本不是合开跑车。我环顾四周,确定这位置是早上连齐停的地方,他也走得挺快的嘛!前後不到三小时就不见人影。
「什麽凯子,」我闷着说,见她还不上车,只好开门走下车,「他没有送我,是我偷偷开出来的。」我很老实地说,她赏我一个白眼,不知道她的意思是我骗她还是我绝对没胆偷车。
「小姐,我认识你十几年,就你认识他时过的最好。」她抱着沉醉的表情抚摸平滑的车盖,口水都快滴上去。尹姿苹是我国小同学,国中她就搬离家乡,高中时读第一志愿女校,我为了学费去读有奖学金的私立高中,没想到最後大学又碰面了,更巧的是又同一寝室,上天还是对我不薄,愿意将这麽好的人作为我的知己,至少我知道她是真心对我,所以我亦如此。她的家境也算不错,好比说二十岁生日便是一辆车当成年礼,车款不是重点,重点是有钱买车。
她突然换个表情看我,「不知道你也会开车,连脚踏车都会摔个狗吃屎,该不会也要对这辆车下毒手吧?」说完她立刻趴在车盖上「不行,我会罩它的!你看看它无辜的表情,它有错吗?只是长的可爱也有错。」又开始假哭,我叹了一口气,也知道她在影射自己,尹姿苹算是校花级的女生,说难听点就是俗称的作做女,某种程度啦!曾经收到一天收十份早餐,可能会想,都什麽年代还送早餐,但当花样百出後,温情的老梗往往得胜,这是近几年趋势。我们天真可爱的尹姿苹两个月前被医学院的学弟追走,现在已被冠上名花有主的名份了。
「真好,早知道连齐是这麽深情的人,那天我也冲去跟他告白。」她路上不停念着,其实她男友对她很好,毕竟是正妹,她男友也对我很好,爱屋及乌吧,送饮料到寝室都会买两份,宵夜也不例外,套句干贝兄的名言,世界上只一种东西可以破坏自然法则,那就是正妹。
「正妹!就是正妹!」某晚干贝兄找我们到路边摊喝酒,一脸惆怅激动地大口喝酒,捶桌又搥胸,不时瞪向姿苹,干贝兄是个出柜同志,我和他在大一的社团博览会认识,认识虽没对姿苹这麽久,情分和默契却有同等级的黏合。
「喂!是你打电话叫我们出来喝酒的,干麽用那那种眼神看我?」姿苹双臂裹着外套,打哈欠不满的说。干贝兄被他男友甩了,这也不完全是那男的错,那男生算是双性恋,对美女也不是没有兴趣,自然干贝兄很快被甩掉。
「我只叫才貌和我同等级的韩菲出来,正妹。」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要我站过去和他一国,可怜兮兮地望着。
是褒还是贬啊!我无奈见着他们两人吹胡子瞪眼睛。
「你觉得连齐很好吗?」姿苹边开车边问我,她突然跳起来,尖着音量说:「你不要就让给我。」
「花痴。」
「话不能这麽说,世上有这麽一个人谁不要啊?」她甩着那头浓密的焦糖色卷发,那头染发算是我看过最自然的头发,「说真的,韩菲,很多外文系的学妹,你知道的,每次连齐来接你时,躲在楼上窗户看的那些人,口水都快滴到你头上了。」说完她自己摸摸头,打个寒颤。
我嘴角抽蓄着,冷哼一声,连齐,你还真是个好人,大家都觉得你是好人,「不要。」我静静地说。
「什麽不要?」
「我不要让给你,花痴。」我对她扮鬼脸说,瞥着照後镜的休旅车,再看着前面的小客车。
「臭丫头。」她打个喷嚏,用卫生纸擤完後丢到我身上,脏死了。「选修课报告你做了吗?」尹姿苹在大大的打个哈欠,手腕上的链子打到玻璃发出响亮的声音。
「一半而已。」我斜眼看她,「真不好意思,我男友没帮我做。」她耸耸肩,拿出手机来玩,她的小男友已经帮她做了两份论文,成绩还不错,为了这个,易展文的黑眼圈扩大不少。
「你那男友还真是万能,要脸有脸,要钱有钱,小易是好人啦!但没你那个这麽好用。」她居然说的脸不红气不喘,我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要是易展文人在这,必定奔泪而走,就某种程度,易展文是个单纯又有趣的人。
我双手握紧方向盘,肩膀向前靠齐,仔细观察这杂乱的交通,眼睛一上一下的观看交通号志和左右来车,看久了还真累,尤其一到闹区,开车真不是个好点子。
壮烈声如旋风般冲向我,快速的撞击使我整个身体向前倾,尹姿苹尖叫一声,手中的iPhone飞了出去,打到车窗又弹回来,我披在背上的头发都散到前额来,姿苹的动作呆滞在那,伸出空的两手惊吓的看着我。
前面的车停下来,我想撞的应该不深,大家都开车慢成这样,本想徜徉逃跑,发挥跑车的本性,想到一来後面的车也撞着我,二来我完全不懂如何驾驭跑车,尤其是这种悍马。姿苹的表情漾着痛苦,我以为她受伤了,正想说对不起,担心转瞬汩汩流出,没想到她却先用颤抖的声音开口:「法拉利……」
见她没事,我才将重心放在现在的状况,大白天的,不会有人拿刀下车吧,该不该叫警察?不该!我提醒自己道。後面的交通已经大乱,有人敲着後车门玻璃,最要紧的、也是麻烦最大的,是我没有驾照。
前面车子的车门一打开,我顺手从包包内抽出手机,打给连齐,眼睛从没离开往我走来的人。
连齐马上问我在哪里。不管他有多忙,他从来没漏接我的电话,好像二十四小时都在待命一样,他没问我为什麽不在学校,也没问我车子损得怎样,只问我在哪里,下一个问题问有没有受伤。
「好的不得了。」我挂掉电话,眼睛直盯那位带愠色的驾驶,他一看到我的车子,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更加愤怒,也许两个都有,惊讶这种名车居然会撞到自己,生气是开这种车的有钱人也来找他麻烦,冲他工作时间和车子。
确实很可怜,我心中默念三次对不起,最後还是下车挨骂,开车门前我叫姿苹待着别动。她可没有听我的,一同和我下车,真的很姿苹。
那驾驶看我下车,气焰更高,推了推眼镜劈头就骂:「小姐,我们没亲没顾的,为何要撞我呢?」他拉长尾音,表现不耐烦的语气,我低头瞥着他的车尾和法拉利的车头,幸好撞的不深,驾驶的损失不多,若他家里经济状况没有很好,这应该也不会成为负担。
「先生,对不起。」我不停鞠躬道歉,这是我的错,而他倒楣,理所当然是欠他的,姿苹也跟着我一起道歉,好吧,我更对不起姿苹,大白天的运气都被我毁了。
那驾驶看我也没呛声,只能无奈地抓抓头,真的是抓头,头发都被抓乱了,他一定很烦,我想请他可以回去工作了,但想想他会认为我只是想逃跑,还是咽下这句话,继续被念。「好啦!算了,小姐,以後好好开车,这麽贵的车都被你开成这样,唉呀,等保险公司和警察来再说吧!」说回他回头打电话,我静静地倒吸一口气,没有驾照会很麻烦的,真是糟糕,我低着头摆出为难的表情,姿苹说拿她的驾照来抵吧,但这也不可以,一她没错,二要这些目击者套话也很困难。
「不好意思,先生。」清澈迷人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我连忙看向身边,连齐的影子遮住了我,他身後跟着他的秘书。他面色从容,踏前一步走向那位烦躁的司机,「先生,我们是否可以跳过司法程序来处理,我会赔偿更多的价钱。」秘书跟向前开始和那位驾驶谈判,接着我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到三分钟连齐的秘书已叫了拖吊车,比警察更快,前後不到五分钟,路况又恢复正常,法拉利也被拖回去修理,他叫秘书送那位先生到工作地点,并保证那位先生下班前一定可以看到完好如初的车子,并且包括精神赔偿费用。他处理得相当俐落,搞得姿苹座在一边的咖啡厅瞪大眼睛看着。
连齐和他秘书说完话便往我这边走,我确实一直看着他,等他走进後我才收回视线,我没点饮料,也没本钱喝,姿苹倒是喝得很开心,她顺便喝掉连齐的秘书帮我点的饮料。
「嗨!连齐,好久不见。」姿苹相当热情的向他打招呼,好像刚刚的事都没发生,我现在还身处於紧张与内疚中,对不起那名驾驶,虽然走时他很满意,但我还是忘不了他一开始烦躁的神情。
连齐对她微微笑,也似没事一般,坐在我旁边,我没看他,只是盯着木桌看。「生气了吗?是不是我太晚来?对不起,我已经尽量赶来了。」他的声音真的充满歉疚,眼泪开始在我眼里打转,又马上被我吞掉了。
「没有。」我直视他,连句谢谢也不想说。「回去吧。」我吸一吸鼻子,看向姿苹,用眼睛提点要她走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摆出为什麽的表情,她用下巴和鼻头指示饮料还没喝完,和她挤眉弄眼一番,一点结论也没有。
「你们要去哪里?」连齐看我一个字都不想和他搭理,只好向姿苹套话。我看着连齐只穿着西装被心,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他换过衣服,只是眼底下仍有一些不明显的黑眼圈,他在车上一定没睡好,居然还装成睡得很舒服的样子,没想到跟我在一起那麽久,也学会了假装,一直在我面前都装的很安稳、从容的样子。
「原本要去看电影,但也不知道哪一场,本来就很随意啦!连大哥,你要不要和妹子一起看啊?」姿苹露出很暧昧的表情。
她说的妹子就是我,姿苹比我大一个多月,没事就说这是我妹,或我们是亲姊妹的话,基本上没人相信,除了易展文,他居然相信了,一直到两星期前我们告诉他後,他相当惊讶的看着我们,眼里交杂着背叛与伤心,我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真是怪人一个。
连齐瞄我一眼,用冬阳的温和语气说:「不用了,我载你们去吧,要去看电影,去我的那一家,要什麽拿卡就可以。」这是对我说的,他在商业中心拥有一家大型戏院压倒性的股份,自然也是超级VIP,而那张卡他在和我交往第二天就给我了。
「好吧。」姿苹继续吞下一大口的冰沙,努力抑制止住打嗝,「我去厕所,等我一下。」她用极小的音量对我说,我来不及反应他就推门进去店里,门一开冷气立即扑向我,我打个寒颤。我常给连齐惹麻烦,也动不动就央求他难以做到的事,但今天,一直以来我从来没破坏超过一千万以上的东西,虽然一直很想,但都没这种胆。
我没经验,所以不知道他会怎样,他从来没对我生气,也没骂过我,多数时间给我所求。连齐,你的耐心到底有多深呢?你是人,和我一样,也会被逼疯吧。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他扣人的声音说,我看向他,这回他不看我,换他盯着桌子看,
「昨晚太累,我忘了你不太会开车,才答应给你车开。」他说完微弱的震一下,一般人绝不会发现,但很明显套应我刚刚所想,他累到想假装却连说话都背叛他,连齐发现这点小错误,隐约散出紧张的味道。
很久以後的某一天,他才知道我一直是无照驾驶。
我没有回话,直看着前方的晨阳,上午的阳光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寂寞与澎湃,听着连齐说话,我的胸口不自觉疼痛起来,连忙手指紧扣桌缘,压抑复杂的情绪的落寞,「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好吗?」他说,我无声地摇头,他深吸一口气,「拜托了,去看看,虽然这种微小型车祸没麽後遗症,但我求你,韩菲。」原本想硬着脸唱反调,最後还是点头,我抬头对视他,穿过他清澈如星的眼睛看到自己,立刻转头,无尽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久等了!」姿苹整个人从店里撞门而出,特意提高尾音证明自己很快乐,她在告诉我,一点也没觉得刚刚的车祸生气,好个尹姿苹,下次再请你吃的。「连齐,我们还可以看到那辆法拉利吗?」连齐站起来帮我拿包包时,姿苹咬着吸管说「嗯,我想我对它上瘾了,它真的真的好漂亮。」他先愣住,看来他根本不在乎也不知道我拿哪辆车,随後伴随姿苹的无奈呻吟声,绅士般魅惑的说:「问韩菲吧!那辆车已经送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