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上从容安定的气氛,令我想起了五年前炎丹历劫时的情景。
那时炎丹爱上同为十大弟子之一的立虔,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炎丹每每讲起,都要酒过三巡,直至烂醉才肯罢休。直到有一天,立虔私自下凡报恩,炎丹哭着跑到我的轩辕境,恳求我帮助立虔的转世,因为他私自下凡报恩,上渊震怒,扬言立虔若是度不过在凡间的一段生死劫,他会毁去立虔在天上的元神。立虔是玉露瓶修了六十万年的化身,早以超脱轮回在三界之外,下凡的只是他的灵,灵在凡间若持续修为累积功果,死後回归天庭与元神结合,累计的功果将与元神本身修为合计,立虔功力将会更上一层楼。但天上元神若是遭毁,立虔这几十万年来的修为尽数散尽,就算他在凡间修得极好,死後回归天庭也只是一个新飞升、位阶极低的小仙,遑论与元神结合,还必须从头修起,小仙在天庭五百年後若是甚无建树,仍需到凡间走一遭。
如此反覆历劫,让炎丹万分不忍。
我更是不忍看炎丹如此,一时冲动就跑去上渊的飞龙殿寻他,岂知上渊此次气极,就算四大长老、文武四官求见也不得而入,我心浮气躁、一怒杀入重围,终究敌不过万千天兵天将,负伤挂彩,所幸在气弱晕去前看见东篱匆忙赶到,之後便不醒人事。
三个月後我逐渐转醒,东篱就坐在我的榻旁,告诉我上渊终究是没治我的罪,上渊作为我的师兄,年纪也比我大上许多,从小就呵护我长大,至於我的性子他也早就清楚,只罚了我三个月禁足算个交代。我急忙向东篱探问炎丹情况,那时他笑得如今日一般的满面桃花,告诉我炎丹激动的情绪在听闻我闯入飞龙殿前就已经稳定下来,立虔也早已历劫归来,两人还不知怎麽地还成功搭在一块儿,作一对鸳鸯逍遥去了。
我当下听了总算放下一块心中大石,心结开了,病也养得快些。三个月後,身体总算康复,生性泼皮地性子早就受不了几个月来的束缚,一日趁着东篱外出办公时迳自跑出轩辕境,没想到竟听到立虔炎丹元神被毁、两人双双下凡的故事,鸳鸯是鸳鸯,却是作了对苦命鸳鸯。
比照着当时与现在的情况,东篱面上桃花开的实在不寻常,我两手各抓住了他头上的凤翎,他吃痛嚎叫一声,我歉然的笑了笑,「嘿嘿!对不起阿,不痛不痛。」我轻抚东篱的头顶,继续假笑,心里暗暗呼了口气,这人最忍不得疼了,待会不小心把我甩下去怎麽办?
东篱甩甩头,似是不喜我这样把他当小孩子摸,我便罢手,想了想还是问道:「东篱,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坐下的身躯震了一震,我像被当头棒喝,顿时恍然大悟道:「你果然有事瞒着我!」恐惧顿时布满心头,这人总是这样,为了不让我担心,总是这样什麽事都自己扛,明明是我闯下的祸,老是这样替我收尾!想起炎丹立虔两人的下场,我不自觉得紧紧抱住东篱的脖颈,强自镇定道:「东篱,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所以赶在今日出关?」半晌,东篱都不出声,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是缓缓闭上眼,一边紧紧环住他,害怕失去什麽似的紧紧环住他。
风似河流拂过身畔,带去一身汗水,清凉的感觉环罩周身,我的心却是慢慢稳定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话在风里晕开:「东篱,若是即将要发生什麽事,你都不要瞒我,我们一起承担,好吗?」
我几乎是哽咽着恳求,话一说完,害怕的情绪又翻腾起来,我知道我刚才的平静只是压抑到了极点,现在爆发了,却是一发不可收拾,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我趴在东篱身上,一路呜咽到了轩辕境,东篱化回人形後,话不说一句,只是紧紧抱住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要发生什麽事了!
可是东篱不愿说。
取出追日弓,这是后羿爷爷在我生辰日送我的礼物,据说是当年设下九个太阳的那把,还设下符咒,只有我能使用,以免不小心遭人盗去兴风作浪。
我拾起泪花,拍了拍脸颊,我必须收拾好心情来应对这次的大战,追日弓的阳气鼎盛,可以划破天际,抑制住苍染现今沾满一身的阴翳。
看着在轩辕境外等着我的东篱,暗暗许诺:没关系,不管发生什麽事,我都会保护你。
太极山上鸟啼不绝於耳,九方鹏毕鸟们的影子将满月切成两半,翱翔在黑夜之中。
几十只九方鹏毕鸟巡视完离山崖不过数十丈距离的水方丛林後,其中一只向上渊这里滑行然後降落,月光之下,慢慢化作人形。
「崖下与水方丛林隔着一条彼肩河,这使我们在地行上占了优势。」金翎悄声说道。
金翎是九方鹏毕鸟的王,於九百年前带领全族归顺天庭,这次与苍染交战一事,惊动天地两界,上渊特别延请金翎相助。而金翎也不愧是曾经以一敌百的神鸟,一双锐利眼眸与灵活的身手让他在靠近水方丛林余丈的情况下,便清楚看到对岸苍染大军的动静。
「苍染大军全神戒备,盯哨的每一个时辰换一批,紮营在离彼肩河约十来丈处,他们军帐的灯火整夜不熄,议事的人不断,直到方才才都赶了出来稍作休息。」金翎面色凝重的说。
「看来这次苍染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浑厚的嗓音,九龙神上渊身穿宝蓝色金边印花锦袍,手负身後站在崖顶。
我从东篱身上一跃而下,低喊了声,「师兄。」这麽冷的天,不穿毛挂就出来乱晃,我看也就只有我这师兄了。
上渊点点头,向金翎问道:「知不知道敌方有哪些族类?」
「有十余种,不过毕竟这次是望丘虎族挑起来的战事,早就想巴结白脊虎的狐狸们自是要出来支援,数量不少,仅次於木观上神的狼子。」
「哼,狐族?还真是狐假虎威。」上渊不置可否的撇撇嘴。
我看了上渊一眼,师兄百年如一日,还是喜欢讲冷笑话。
上渊没发现我心里的小九九,说实话我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件事,时间拖得越久,我的心就越发不安。
「对了,饕餮上神呢?」我一下想起,回轩辕境前还在的,怎麽回来就不见影。
「莫邪上神请祂同路,断苍染粮仓去了。」金翎恭敬的回答道,还对我服了服身子,我急忙躬身还礼。
我低吟了下,思索完道;「金翎上神,可否请您一同前去支援莫邪往望丘大本营一路,为其护航,待战事结束後,墨竹必定率众将士带上大礼道谢。」
莫邪让饕餮随女娲石化身的冷炽姐姐断染粮仓,自己往大本营去,莫邪毕竟年幼才12岁,好大喜功之情可以理解,但就怕苍染早有防备,设下陷阱请君入瓮,那时才真的完蛋。
而金翎上神何等清高,自然不把大礼放心上,但也知那是我的一番心意,由於感激之情无以言尽,托份大礼,聊表心意而已。
「吾等率众而去,墨竹上神可无患?」金翎唯一担心此处无九方鹏毕鸟们相助,无以识敌情。
「上神不必担忧,在下还可充当耳目,请放心前往。」东篱往前一站,他的声音在风中飘荡,荡起阵阵涟漪。
「谨遵将令。」金翎一说完,化形为鸟,仰头高啼,错落四方的九方鹏毕鸟皆响应号召,跟着金翎翱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