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夏日的周六是格外嘈杂的,蝉的悲鸣、蛙的喧嚣与虫的噪音,偶尔有些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又逢假日,似乎连空气也在隐隐的振动,令人烦躁,却又无法抑止情绪的高昂。
可这座落在小小城市里的时光咖啡馆,无论甚麽时候进去都是宁静的。比空城还静,踩着木质地板向座位走去的时候还要垫着脚尖,以免发出声音。
背着背包的她像只怕羞的小动物一样,探头探脑的看看四周,选了个周围没甚麽人的角落,静悄悄地前进,脚步要比梁上君子要轻。
点了一杯热拿铁,等到侍者的身影回到柜台後,才缓缓地拿出背包里的小说,那动作像是既想向他人炫耀手中的宝贝却又怕别人发现这角落一隅有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事物一样的小心翼翼并且别扭。
但其实,不过是一本小说罢了。
小说的名字挺文艺,是时下流行的那种爱情小说,叫做:「这里,那里,你在哪里。」
作者叫做京柊,是她最最喜欢的作者,没有之一。
京柊的笔墨浅淡,却总能用那种像是在描述「今天天气晴朗」的语气描绘出一个又一个动人故事,结局不一定是两个人在一起,但一定让人难以忘怀,所以虽然京柊出过的书并不多,粉丝却已经累积了有一定的数量,而她便是从第一本追到现在的死忠读者。想到这点,她忍不住感到淡淡的骄傲。
只可惜,还来不及全神贯注於其中,就被端着盘子的侍者打断思绪。
泛着香气与热气的拿铁被放在桌上。
她点点头,付了钱。待侍者踏着猫一般无声的脚步走了之後,她拿起桌角杯子里装着糖的小纸管,一口气倒了三管,想了想,又倒了四杯小小杯的奶精,然後搅匀。
在漫不经心的搅动之中,有个青年落坐在她身旁的位子。
青年的黑发看起来像是一段时间没剪,半长不短的散乱在肩上,清俊的五官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桌上空空的几个糖管和小杯子。
「喝的这样甜?」嗓音柔和偏低、有磁性,比她班上国文老师的声音还好听。
对声音有着不为人知、近乎病态般执着的她忍不住恍惚了几秒。
「还在吗?」青年挥了挥手,唤回怔愣的思绪。
「……在。」小小声的回应。
「加了这麽多糖和奶精,不会太甜吗?」青年偏了偏脑袋,看似认真的询问,却能从眼中看出不小的兴味,衬着清俊的脸,会让人忍不住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可她却只是摇了摇低着的头,不敢直视对方,「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咖啡。」那模样,就好像被训导主任教训着的学生。
「嗯?」青年忍不住思考:他真有那麽可怕吗?
「因为……太苦。」她绞着手指,视线转呀转的,从咖啡厅的门口到屏风、从柜台到手中的背包,就是不肯直视面前的人。
她想:现实太苦,为甚麽连饮料也要喝得那麽苦呢?
青年却好像和她的脑电波同频率一样:「也是,现实都这样苦了,为甚麽不能喝得甜一些呢……这是我的猜测,你是这样觉得的吗?」
「……嗯。」有点讶异对方猜得太准确,少女点了点头,视线转到了对方桌上刚到的饮品,是卡布其诺。
「我叫阙冬凉,冬天的冬、凉风的凉。本来要取栋梁之意,可合着姓念会成反义,便取作冬凉。」他搅了搅卡布其诺,看着面前的少女:「你呢?」
少女扒了扒自己的裤子,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对方。
「别担心,我不是甚麽坏人,只是想交个朋友罢了。」阙冬凉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说似乎挺没说服力的,默默的眨了眨眼,装可爱。
她又扒了扒、扒了扒裤子,最後万分纠结的开口:「我叫……林夏,双木林,夏天的夏。」
「林夏……」阙冬凉认真的又念了两次,像是在心底描绘着这两个字,确定自己记住了之後,又笑了一下,说:「那我叫你小夏吧。」
她发现对方其实是个爱笑的人,眯起的眼底像是融着春花美景,再深便甚麽也找不到了,连笑意是否真在眼底也未必知晓。
林夏点点头。不过还是不太能明白事情究竟是怎麽发展到这里的,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成为朋友了吗?
「咖啡要凉罗。」阙冬凉提醒道。
她又点了点头,看着面前已经不再冒着热气的拿铁,拿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啜饮。
看着眼前的少女连喝东西都谨慎得彷佛下一秒就会被抢走一样,阙冬凉挑起嘴角。
──嘛,还挺有趣的。
林夏被看得好不自在,连杯子都挡不住对方灼热的视线……是好奇吗?
被头发遮掩住的耳朵,泛着粉嫩的红。「你……不喝吗?」
青年看不见林夏害羞的样子,却能从语气知道对方是尴尬了,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
「嗯。」他拿起卡布其诺,嗅闻了犹温的香气。
见对方的视线终於不再缠绕自己,林夏才略显放松的继续进食的动作。
甜得让人舌尖发颤的味道,她却能面不改色、甚至是满足的一口一口喝下。彷佛现实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能藉由这杯拿铁而统统消失。
用眼角余光扫过少女清秀眉眼与满足神情,阙冬凉转而凝视窗外烈日下的树荫,阳光打在层层叠叠的叶片上在地面形成深色影子,仅有那麽一些是透过缝隙的光停留。光影斑驳的模样很美,美得让他又笑了,眼睛是微微眯起来的,令人难以看清,眼眸深处是怎样的风景。
今日阳光正好,天晴。
--Tobecontinued
《这里,那里,你在哪里》片段摘录
她一直以为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像那年夏天烟火下他对她说的一样。
可是永远,这是个多麽美丽而残酷的词汇。
後来她去过了许多地方,初见的校园、宁静的小巷、泛着陈旧书香的图书馆……
她想从他们曾肩并肩一起走过的地方之中寻找他的足迹,证明他们曾经在一起的岁月是存在的,不是虚妄的镜面投射出的影子。
可是,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