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更大更绵密了,模特大赛不得不暂停,连主持人也接过一个工作人员递来的伞走到台下等候着。
韩韶凝满脸的雨水,她抹了一把脸,环绕了四周一圈,于仓皇中将目光瞄向了台下的主持人,她紧紧咬着下唇跨过隔离带往主持人所在的方向快速走去,一走到主持人面前她就拽住那主持人的手腕,一开口就带着哭腔,“主持人,我女儿……我女儿突然不见了,求求你帮帮我……”
那主持人瞧着面前的女人,她被雨水淋湿了全身,狼狈却楚楚动人。她连忙将伞撑过去一些帮她挡雨,一边安抚道:“好的,别急别急。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韩韶凝垂首,用手半掩着唇低声哭泣起来,一边回答:“……秦绿莹,我女儿叫秦绿莹……”
“秦绿莹是吧?好。”主持人立即拿起话筒,大声说:“秦绿莹小朋友,秦绿莹小朋友,听到声音快到舞台这里来,你妈妈正在找你,秦绿莹小朋友,秦绿莹小朋友,听见声音快到舞台这里来。”
声音自四周的音响传播出来,声音极响。
主持人提醒着大家,“请大家牵紧自己的孩子,突然下雨,观众众多,躲雨时很容易与孩子走散,请大家务必牵紧自己的孩子!”
韩韶凝紧张地望着四周,左手紧紧地握着手提包,右手不安地抬起用指关节点着下巴。主持人拍拍她的肩膀,劝慰道:“你女儿应该还在广场,再等等,再等等她就来了。”
韩韶凝点点头。
“来,”主持人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脸。”
韩韶凝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刚要抬手用纸巾拭脸上的水渍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女孩的哭喊:“妈妈!妈妈!”
一听这声音,韩韶凝直接扔了手里的纸,她看了一眼主持人,声音激动起来,“是我女儿,是我女儿的声音!”
话音未落,自人群中钻出一个古装小女孩,她的鬓发间还佩着一朵牡丹。韩韶凝赶忙跑过去,秦绿莹也向她跑过来,从隔离带钻过来时因为地面打滑,一下子栽倒在地,韩韶凝见状心疼不已,三步作两步冲过去,抱起她将她搂在怀里,“宝贝,你吓死妈妈了……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担心死了……你摔疼没有?有没有磕伤?”
秦绿莹一进她怀抱就圈紧她哇哇大哭,边哭边喊:“妈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好,好,我们回家,回家就没事了,我们现在就回家。”
坐进车里韩韶凝并没有急着开车回家,她坐在驾驶座上紧紧搂着受了惊吓哭个不停的秦绿莹,抚慰了好久好久她才渐渐停歇下来。
韩韶凝拿纸巾擦着她的泪水和鼻涕,她还一边在抽泣呜咽。
“宝贝,妈妈问你,你怎么突然不见了?你跑到哪里去了?”
一听到这问题,秦绿莹扁起嘴巴,又起了一副哭相,“我没有乱跑,有人突然把我抱走了。”
“什么?!”韩韶凝震惊,忙追问:“是男是女?”
“是男的……”
韩韶凝赶忙检查她的衣服,边问:“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秦绿莹看着她摇头。
“他大概是年轻人还是中年人还是老人?”
她绞着手指低头说:“……那里好黑,我看不清……”
韩韶凝在她唇角亲了一口,问:“他有没有对你这样?亲你的脸,或者嘴巴?”
秦绿莹又摇头,摇完头后低声说:“但是他和我说了话。”
“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和你妈妈长的一点也不像。’”
韩韶凝闻言更加惊讶,可从心底升起更多的是慌乱和不解,既然会说这样的话,那肯定是认识她的!难道会是熟人吗?会是谁呢?为什么要趁她不注意时趁虚而入抱走秦绿莹?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说完他就把我抱到一个地方把我放下来,然后我就听见声音我就……妈妈,快回家吧,我好怕,我好想回家。”说着她就靠在韩韶凝肩窝上。
“好,回家,现在就回。”
开车时她转头看了秦绿莹好几眼,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时她开口说道:“宝贝,今晚你走丢的这件事不要和爷爷奶奶还有爸爸说。”
秦绿莹茫然地看着她。
韩韶凝避开她的目光,目视前方,语调有些不太自然,“爷爷知道了会很生气,他会怪妈妈看管不周,你爸爸知道了会骂妈妈的,如果被你外公知道了,他也要教训妈妈的。”
秦绿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千万不要告诉他们。”
回到家给秦绿莹洗澡的时候,韩韶凝发现她脖子上多了一个吊坠。
她拿起那个吊坠,是个小皇冠,小巧却精致。看着这个皇冠,她立刻将皇冠翻了个面看里面,在看见内里的刻字时她霎时就把皇冠握在手里,心脏砰砰快速跳个不停,她又摊开手心将那皇冠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失神了许久许久她赶紧问秦绿莹:“你哪来的这个吊坠?”
“妈妈,你拽疼我了。”她委屈地控诉。韩韶凝这才注意到她由于太紧张,抓着皇冠的手手劲儿有点大,把秦绿莹的脖子给扯疼了。她连忙说“对不起”然后把吊坠从她脖子上摘下来,又问一遍:“快告诉妈妈,你哪来的这个吊坠?”
秦绿莹低头拍着浴缸里的水,回答:“就是那个抱走我的叔叔挂我脖子上的。”
“那叔叔大概多高?”
“和爸爸差不多高。”
韩韶凝继续追问:“当时真的没看清那叔叔大概长什么样吗?你再想想,再好好想想……”
秦绿莹不大乐意了,她使劲拍水拍起了阵阵水花,忽然就哭出来,“没有看见……呜呜……当时好黑我没有看见……”
“好好好,没看见没看见。妈妈不问了,别哭别哭,妈妈不问了。”韩韶凝哄道。洗完澡把她抱床上哄她睡着后韩韶凝才去洗澡,期间她的神情一直是恍惚的,坐在浴缸中她拎起那个吊坠呆呆地望着,心里疑惑不解,那个抱走绿莹的男人究竟是谁?他要干嘛?只是想通过绿莹把吊坠给她吗?可吊坠他又是哪来的?那可是戚溪溪不离身的东西,他死了三年,那吊坠又是怎么落入他的手里的?!还有他那句“你长的不像你妈妈”又是想表达什么?这些问题想得她心烦意乱,她离开浴缸穿上睡裙,想走出房间,却忽然听见外面走廊有说话声,脚步声,以及行李箱被拖动的声音。
她顿了顿,收回脚步,转身走进去坐在床上看着熟睡中的秦绿莹。
突然的,房间们被人打开,然后用力一甩又“砰”地关上。
这响动实在太大,秦绿莹被惊得身体都抖瑟了一下,咂吧几下嘴巴翻了一个身。韩韶凝伸手去抚摸着秦绿莹,与进来的人说道:“你关那么重的门干嘛?!差点把她吵醒了!”
来人没理她这句话,开口就是一句:“把她抱到另一个房间去。”
韩韶凝动作一滞,没有说什么,轻手轻脚把秦绿莹抱进怀里,往外走时她听见他说:“把她放下以后你来这个房间。”
韩韶凝再走进这个房间时房间里一股很重的烟味,她呛了几声,不耐地对坐在床头抽烟的秦少环说:“你能不能别抽烟?”
坐在床头的秦少环吐了口烟,烟雾中他俊秀的面庞若隐若现,烟雾完全散去后才完全袒露出他的皓目红唇。他半倚着床头斜睨她,眼神风流。
韩韶凝避开他的眼神,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说:“没想到你今天回。”
“那宴会不好玩,所以提前回了。”
“今天绿莹还说爸爸什么时候回,她想爸爸了。”
“想爸爸?”秦少环冷冷笑了声,掐灭了烟。
“秦少环,你有点家庭责任感好不好?绿莹还那么小!”
秦少环侧过脸看她,红唇扬起个极嘲讽的笑,“又不是你生的,你整天瞎操个什么心?”
韩韶凝忽然就站起身,面对他,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孩子很无辜,我最痛恨对孩子不好的人渣了!”
秦少环抬眸看她,眼神变得冰凉冰凉,“你说谁人渣?”
“你!”韩韶凝面无表情地回答。
秦少环眼中风云变幻,当韩韶凝以为他要发火时,他突然轻轻笑了起来眼神又是一股子风流味道。
她听见他说:“韩韶凝,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宴会上还有人问我干嘛大学没毕业就和一个大自己几岁的女人结婚了。
我没回答,他倒是很期待能见上你一面,他说韩氏世家的千金啊,很少抛头露面,都不知道究竟长什么个神仙模样。
然后他说他想和我玩一个游戏。啊,那就要首先和你说一下,我这朋友长期在国外生活,玩起来那是无所顾忌,染了一身臭毛病,他说的游戏是……交换伴侣。”
韩韶凝一听到最后那四个字脸霎时就白了。
秦少环还不忘解释,“你明白什么意思吧?就是让我睡他女朋友,他来睡你。”
韩韶凝又羞又怒,不知不觉眼眶湿润了起来,她指向他,大吼:“不要脸!你敢和他换我就先杀了你!”
“激动什么?”他一脸的坏笑,“我这不是没答应吗,以他那性子,他肯定是要邀到别人来一起玩的。一起玩的话那可是你翘起屁股来让大家在后面脱了裤子轮着上,完事儿后就是满地避孕套啊。”
这话一说完,一个枕头就劈头盖脸砸他脸上,然后掉落在地。
韩韶凝气得浑身发抖,她攥紧拳头转身就想离开房间,却被他下床拦住。
“今天你睡这个房间。”他指了指地板,“韩韶凝,你睡地板。”
韩韶凝抬头怒视他,“你没有这个权利要求我!”
秦少环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你又有什么权利这样对我说话呢?你妈早死了,你还当自己是个公主呢?”
韩韶凝的脸被打得侧过一边去,同时也有些身形不稳,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被打的有点懵,只捂着脸不说话,慢慢地,脸开始泛着火辣辣的疼。
秦少环把她推倒在地上,揪着她的头发摁着她的脑袋将她的脸紧紧贴在地板上,“你今晚就给我睡这儿,哪儿也不许去!你敢逃就试试!”
半夜的时候秦少环被她的时有时无的嘤咛声吵醒,他以为她是故意吵他,便烦躁地拿了旁边的枕头丢下去,说:“吵死啊!”
枕头砸在韩韶凝身上,又翻了一个面掉在她身旁。此时的她蜷缩着身子,时不时就翻转一下身子,她用左手摁在尾椎骨的位置,右手紧紧攥着床单一角,咬着下唇,闭着眼睛皱紧眉头,表情看起来痛苦极了。
她的尾椎骨又疼了,因为今天的淋雨。回来后又一心想着哄秦绿莹忘了换衣服而且也没有及时洗热水澡,所以着凉了,那尾椎骨就犯疼了。
尾椎骨犯疼是老毛病了,只不过有时轻有时严重,主要是在阴雨天或者起南风天的时候,特别是春天四处都潮湿的时候,整天整天的疼。
今天她攥着床单,忍受着那钻心的疼痛,忽然就低泣出声。
该死的,她这时突然就想起了几年前那个脸庞白净,笑容干净又可爱的男孩,他有着很漂亮的眼睛,单纯可爱得像光着屁-股长着翅膀的小天使。他极容易害羞,她稍微逗一逗他他就脸红不敢看她;他说话老喜欢乱用成语,总是犯用词不当这种错误;他漂亮的凤目下有一颗泪痣,笑起来的时候可怜可爱招人疼;他笨拙地说着生涩别扭的情话,说完以后就冲她傻兮兮的笑。哦对了,他还有一双极其漂亮的手,她还曾经笑过他的手比女孩子的手还细腻秀气。
他总是说:没关系没关系,现在虽然穷但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后来她在一个街角看见他半跪着用他那双比女孩子的手还要细腻秀气的手给他的领导擦皮鞋,姿势极卑微,表情单纯又傻气,她当时心疼死了,捂着嘴就哭了起来。她的小混蛋对她可真好,为了赚更多钱给她,同时兼几份工,他当时年纪还那么小。
尾椎处钻心刺骨的疼痛如闪电破云而来,直直劈开这些画面,她又陷入了一片混沌中,目光所及之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她抚摩着尾椎骨的位置,满脸的泪珠,她在心底骂着自己:蠢货,你还想他?你还想?如果不是他,你会嫁给秦少环吗?!如果不是他,你当初会从桥上摔下来导致现在尾椎骨还犯疼吗?!
作了半天的思想斗争,她攥着床单的手渐渐松开,她睁开涟涟泪眼,望着天花板。
戚溪溪,你死的好,眼不见为净,不然我会活的更痛苦。
戚溪溪死了三年,留下她还生不如死痛苦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