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医院的急诊病患量大增,一批又一批的病人不断送进来,手术中的大灯总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这让骆琚沈维和一挂急诊室的医生天天忙得焦头烂额,昏天暗地的。
但尽管每天的刀台再多,手术时间再长,每当手术结束有空闲的时间骆琚就会跑到楼下谢尹的病房去看看,日复一日过去了,谢尹还是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这让原本有信心的骆琚越来越焦躁。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之下,骆琚的身形越发消瘦,人也越来越憔悴,甚至还发生过在刚手术完的时候就昏倒在医院的走廊上的例子,让同为急诊科的同事都很担心。
一台手术刚完成,骆琚脱下手术服和手套,换回白袍,拖着疲惫的步伐往他每日必报到的病房走去──306号病房。
才刚开了门,意外的发现沈维居然已经在病房里面了。
「你怎麽会在这?」
「来看看病人。」沈维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见骆琚那憔悴的模样,皱了皱眉,朝他招了招手,「过来一下,有点事想跟你说。」
「什麽事?」骆琚坐到沈维旁边的椅子上,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
「你……最近别跟刀了,休息个几个礼拜吧。」
「为什麽?最近医院的病患不是很多吗,我没帮忙你们忙得来吗?」
「再这样下去,他还没醒来你就会先倒的。」沈维叹了口气,看着仍在床上昏迷着的谢尹,「我看过了,他情况有好转,近期内醒来的机会很大。」
「你……」骆琚看着沈维,眼神有掩不住的讶异。
「我一直想跟你讲,只是没机会,其实我看的到他。」沈维的表情有些无奈,「他常常搞的医院鸡飞狗跳的,动不动就在医院乱吓人,很多胆子小的同事都被他吓坏了。」
「你之前说有『朋友』失踪了,我一开始以为是你女朋友,不过我後来想想,指的应该就是他吧……你们在一起,对吧?」
骆琚一直知道沈维是个细心的人,只是他不知道他居然会敏感成这样,连这样的程度都能发现,一时间他要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沈维见他那表情,知道自己大概是猜中了,「你别误会,我没有要挖你八卦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你再这样日也操夜也操的继续下去,你真的撑不到他醒来。」
「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还等着他醒来团聚不是吗?」
沈维的话点醒了骆琚,让他下定决心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好让自己在谢尹醒来後能好好的照顾他。骆琚开始每天固定时间运动,太晚的台刀就暂时休息不开,还买了一些保健食品给自己吃,三餐固定不再因为台刀的关系就随便跳过,一天一天的过去,骆琚的气色相较之前好了许多。
而谢尹的状况也越来越好,除了时不时眼皮跳动外,他的脚也偶尔会有自发性的颤动,甚至有时候能发现他的手指在轻微的移动着,这让骆琚的信心更是增了又增。
谢尹的灵体早在骆琚回到台北开刀时就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相信他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了,而且也深信,他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这天,骆琚如同往常又到谢尹的病房去看他,手上还带了些苹果和削刀。他会每天削新鲜的苹果放在谢尹病床的台柜上,隔天就会把前一天的苹果换下,再削上一份新鲜的苹果上去,如此一来,哪天谢尹醒过来的话,旁边就会有他最喜欢的新鲜苹果能吃。
坐到那张这几个月来天天都会坐到的椅子上,骆琚切开墙上的电视,一边看着电视的新闻一边削着手上的苹果。
外头走廊的护士来来往往的,有推台车的有帮病人换点滴的,但他们都不会走进这间病房,因为他们知道骆医生会主动来帮这个306病房的病患换点滴跟换药。
一开始护士们也觉得奇怪,很少有医生会主动来帮病人打理这些东西的,不过似乎有听见外传说这间病房里的病患是骆医生的亲人,所以他们也不怎麽多问了。
电视里的女主播播报着今天的焦点新闻,重点扫过去不外乎都是些抢劫杀人放火的新闻,要不然就是飞机失事的消息,最近这些天来,社会上似乎也很不平静。
骆琚专注地盯着电视萤幕上,削着苹果的手一不小心歪了些,硬生生的割到了自己的手指,他噢了一声低头往下看,流血了。
转过身想拿台柜上放着的卫生纸擦到血迹,突然身後的一阵细小呻吟声让骆琚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他快速地放下手上的卫生纸盒,转过头蹲到谢尹的病床前面,他刚刚绝对没有听错,那声音虽然很小,但真真切切是从谢尹身上发出来的。
望着谢尹的睡颜,他的表情和平常不太一样,唇微微的岷着,眉头也轻轻地皱了起来,嘴里似乎在喃喃喊着什麽。
「水……水……」
骆琚屏气凝神,专注的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谢尹喊的是水,他连忙冲了出去跟护士要了个纸杯,再快速的倒了些水回到病房,护士都愣了愣,骆医生今天好像很有干劲?
回到病房内,骆琚调整了医院电动病床的位置,让他整个人可以靠着半坐起来,他把纸杯放到谢尹的嘴边,微微的倾斜纸杯角度,怕一次太多呛到他了。
「来,嘴巴张开些。」
谢尹微微张了嘴,水缓缓地流入他的口内,骆琚轻轻的扶住他的头不让水一次全部灌入他嘴里,睡太久刚醒来的病人反应都会比较慢,身体机能也还没完全恢复,动作太大很容易让他们噎到或呛到。
「水……水……」谢尹还是一直反覆低喃着这个字。
骆琚反覆的又去装了好几次的水。大概是睡着太久了,虽然点滴一直有在提供水分,但他毕竟不是自己喝下去的,喉咙难免会觉得很渴,骆琚轻轻的扶住谢尹的头,一点一滴的把水送进他嘴里。
就这样反覆了几次,谢尹的嘴里才停止了喃喃,骆琚直盯着他的脸,不想漏掉他的一举一动。
不久後,谢尹那细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他眼睛缓缓的张了开,很久的不见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又半眯起眼。
「感觉好多了吗?」骆琚问。
病房内很安静,静的能清楚听到走廊上护士们轻声交谈的内容,静的能听到窗外麻雀拍翅抖动的声音。
谢尹一直望着骆琚,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