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守富一见,笑不可抑:「腰带?那些法师道士入村想抓我,还知道开个坛做个法念个经。你倒天真,区区一条腰带就想把我捆了,真是我见过最愚蠢的人。」
「愚蠢?就让你明白谁才是愚蠢的人。」复生冷笑一声,鞭地一响。丁守富不由分说朝他攻去,复生见机不可失,鞭端一挥,巧得打在他身上,丁守富面容一皱,大大吃疼,狐疑不解,「谁才愚蠢?再吃我几鞭!」
丁守富再不敢靠近,这想攻一步,复生的鞭子立时就打了出去,好像是他身中一部分,想怎麽挥就怎麽挥,如波浪袭来,又收得如电般凌势。一会儿功夫,丁守富被鞭打得全身都疼,鬼力大消,匆匆寻思,想那鞭子仗恃的就是够长,就算他退,复生也会追来,倒不如想法子捱近他身边,再想使鞭肯定也一筹莫展。
这麽想着,丁守富忍下鞭打的疼痛,迂回捱近,果然真近了身。复生冷笑几声,随即长鞭一收,匆匆折起,仿如一条马鞭,在丁守富头尾周身无一不打了去,惹得他频频哀嚎,闪也不是,躲也不行,比方才更加折腾。复生趁隙咬破手指,於丁守富额上点去,丁守富仰头一喊,倏然间朝後一摔,跌个狗吃屎。丁守富撑起往後一瞧,眼见复生步步奔来,心中大骇,再不想多斗,连忙逃逸。
「往哪里逃!」复生挥舞长鞭,立时锁住他脖子。丁守富两手紧紧抓着鞭子,苦无挣脱之力,终於再也忍受不住,头身一分,脑袋飞在空中,身子已倒了。
复生的鞭子落空,仰头一瞧,瞧他脑袋飞得挺起劲,不由得怒哼:「倒忘了你是个断头鬼。」随即旋出一张符纸,稳稳贴在丁守富身躯,身子双手双脚本还挥舞,这时有符咒一镇,眨眼间动也不动。
「你再不回来,我就毁了你身躯。」复生仰天怒骂。丁守富不住地在空中盘旋,狰狞瞪着他,想到身躯现下有符咒压制,这一回去就有如待宰羔羊,回身是万万不能。「真是,听不懂人话──奉敕日月令,龙神兵马到,脚踏云马步步来,听吾法力,受吾符令,敕速去!」
复生朝空一扔长鞭,霎时鞭化云龙,疾速追击丁守富那颗鬼头。丁守富一见大惊失色,原是青厉面容早已吓得惨白如雪,急急飞遁,复生於地遥遥瞧着,那副景象犹如真龙追珠,可偏那珠子是个鬼头。
龙口大啸,陡然间吐出几丈长猛火来,丁守富险些焚在那团猛火中,顿感烫矣,这感觉连身躯也受到了,双手双脚不住扭动。只见龙嘴一张,俨然将把丁守富吞入腹中,他又惧又急,迫不得已飞头一低,总算回到身躯上。
复生稳稳接住落下的长鞭,见丁守富虽被压制住,仍一意挣扎想逃,忍不住骂道:「你也老大不小了,飞上飞下很好玩吗?」
丁守富恶狠狠瞪着他,复生瞧着嫌恶,嘴里仍不住骂着,却是低下头打算将鞭子收回自己腰上。不到几秒竟听见丁守富狂妄大笑,复生抬头一瞪,骂道:「你还有脸笑,等我带你回地府,看你还笑不笑……」
复生话未说毕,陡然间全身上下无数只手紧紧抓着他,他朝後一望,忍不住吃惊:「这是……你竟然能驱使他们?」
「想不到吧,我割下他们的头,一来是想让他们嚐嚐我的苦,二来魂无头驱,更容易受我控制。」丁守富大笑不已,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手段:「还不快过来,把我身上的符给撕了!」
复生挣扎不休,眼睁睁见几个无头鬼受了驱使,跪在丁守富身边,企图撕下符纸。无头鬼一个接一个受符咒所焚,灰飞湮灭,最终牺牲几个无头鬼後,符还是给撕下了。
丁守富缓缓走来复生面前,恨火难填:「你果然跟那些人不一样,很有本事,我差点就栽在你手上。」
复生气得咬牙切齿:「丁守富,我劝你到此为止,立即在我面前悔悟就缚。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会将你就地伏法,再不对你容情。」
「你都小命难保了还对我说大话?」丁守富哈哈大笑,复生恼羞成怒,冷不妨抬脚一踢,重重踢在他腹间。丁守富往後一摔,却是出乎意料频频打滚,腹中无端生了火,惊惶失措之余好容易才拍灭那团火,已听复生冷冷笑着,「想不到吧,我鞋底也有咒。」
「你这家伙──来啊,给我杀了他!」丁守富大怒。
复生被众鬼高高举起,猛然朝地一摔,当下痛哼一声。丁守富坐在地上歇息,显是有意想多折磨他,冷眼旁观复生受鬼扔来掷去。
复生卷曲在地上,忍住疼痛暗暗抽出鞭子,正当扬鞭一使,丁守富已急急大喊:「快夺去他的鞭子!」只见无头鬼听了号令,无数只脚踩在他手上,疼地复生不由得放开鞭子,兵器就这麽被多双脚给踢到老远。
复生又被朝上一抛,重重摔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他忍住疼痛勉强想撑起身,这时胸口一疼,激得汗都流了出来,心知自己胸中肋骨肯定断了,趴在地上不住呻吟。就听见丁守富一声号令,众鬼将他举了起来,往房舍掷去。复生跃在空中,脑中已是一片空白,不由得紧紧闭住眼,双手护了头。
这时竟感觉身躯受人一抱,缓缓落下地,复生抬眼一愕:「毛忧?」
毛忧小心将复生放在地上,脸露忧心,急急说道:「抱歉我来晚了,你的法咒传到地藏耳中,於是命我们去找出你的位置,幸好分头行事这才赶得及。你伤的不轻,先在这儿休息。」
毛忧随即转身一站,挡在复生前方,手持长剑指着丁守富骂道:「丁守富,你好大的胆子敢逃出地府来此作孽,你福报用尽,枉增无情孽报。谨遵地藏法旨,即刻将你就地伏法!」
丁守富恨火难消,立时命鬼团团围住毛忧,毛忧於地一跺跃上空去,身子大旋,犹如夺命烈风,将周身无头鬼一一斩杀。速度之快,连复生也瞧得双眼生花,怔怔不已。这时竟见丁守富欺来自己身前,复生想起身一站,但奈何胸中负伤,这一站又疼地双脚骤软,半跪在地上。
「快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毛忧一惊,登时跃到丁守富身前,长剑依旧指着他胸口,丁守富顿怒,「还不快撤剑,要不我就立时让他死在你眼前!」说着抓起复生的後颈,朝房壁一摔,复生登时大嚷,丁守富一只脚蹬压在他胸口。
毛忧又忧又怒,二话不说将剑往後一抛:「我丢了,快放开他!」
丁守富阴阴笑着,方才他受复生不少鞭击,浑身鬼力早已消了大半,眼下复生虽伤、毛忧无剑,仍未必有逃逸之机,这一想,竟出乎意料附上毛忧。复生大愕,鬼附鬼是最凶险的时机,狂戾加倍。毛忧只觉浑身骤软、神智游移,幸而趁自己还清醒之际,赶忙点住身中几处大穴,封闭灵逃去路,彻底将丁守富关禁在自己身上,朝复生大喊,「复生,快,我封住他了,趁这时候快杀了他。」
复生勉强站了起来,大失方寸,怎麽也想不到竟会有眼前之景。却见毛忧忽怒忽笑,无头鬼又趁隙攻来,复生陡地回神,朝地一划,暂时阻绝众鬼。
「我没有多少力量能控制他,快点动手。」毛忧大怒。
复生连连摇头:「不行,这样你也会死的……」
毛忧忽地又笑:「杀啊,杀了我就等於杀了她,我等你动手。」
只见毛忧又进又退,神色变化不清,缓缓逼向复生,双手已经扼住他的脖子,却因毛忧仍有意识,那双手忽紧忽松,想是仍在顽强抵抗。复生毫无所动,只紧紧瞧着毛忧,眼眶已红,她身上的香味又近得传到自己的鼻子。
复生不由得想起她诸多回忆来,想起自己多年前为她暗暗心动,为她深爱一个人心伤而悸动,为她想换来再见深爱之人一面差点要他小命而震撼。他不能杀了毛忧,她好不容易才回来,忍着孤寂在地府栖身,不能杀毛忧,绝不能。
「复生,你再不动手,我被他控制太久也会死的。」毛忧大喊。
复生回复理智,见鞭子就在不远处,立时滚了出去,在无头鬼遍地抓着他时,将鞭子取了回来。他冷绝朝毛忧身上施展一鞭,破出结界,往外滑了出去。复生大怒,鞭响不绝於耳,全是击退无头鬼的攻击,低头已见毛忧面色惨白,随即起咒:「九天玄音,太阴行刑,役使雷神,来应符令,敕令。」
破天传来一阵雷响,复生朝空一扔鞭子,随後落回手中,俐落朝毛忧身上施了几道雷鞭。就听见毛忧忽为高亢又忽为谙哑的嗓音,打滚於地大声哀嚎。
「哈哈哈,再来点,就这样杀死她吧。」
「给我滚出来!」复生满腹熊熊怒火,怒中寻思,丁守富是个断头鬼,随即鞭子一缠住毛忧的脖子,用力一扯,果真将毛忧带了回来。丁守富大声呻吟,毛忧却是半闭着眼已难动弹,就听见丁守富孱弱之际,大声喝令无头鬼,朝复生二人攻去。眼见数十只无头鬼奔来,复生想自己一鞭鞭驱退,纵保得了自己也难保住毛忧,连忙朝毛忧大喊,「毛忧,快附上我的身!」
毛忧虚弱无力:「不行,我……我受你几鞭,没有力量附身了。就算附了,届时受你体内阳气逼出身去,不消多时我一样……」
「不能附也得附!」复生匆匆又施一鞭,暂时驱退攻击,连忙大骂,「你不附,待会我施招的时候,你会立时死在这儿,听我的话!」
毛忧勉强起身一撑,牙一咬,附上复生的身躯。复生只感身躯骤冷,短暂几秒失神,随即就回复神智。他凛然将鞭子划圆一打,周遭风声动动,沙尘齐扬,无数风旋诡异地蔓延,无头鬼不禁退了数步。丁守富惶惶见着此景,勉强爬了起来也想逃,就听见复生朗声一喊,「千影大回手──」倏然间传来漫天鬼哭凄厉,犹如阿鼻。
半刻过去,周遭又无声无息,所有鬼魂尽数歼灭,复生双脚一软,躺在地上喘息,九成法力一失,浑身痛楚也让他再难起身。陡然间听见一声凄厉叫嚷,复生慌忙往旁一瞧,果是毛忧被逼出自己身去,滚了几圈就再也没动弹。复生惊惧奔去她身旁一跪,瞧着也是傻了,这时用手一触,再也摸不出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