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了楼,天涯很习惯牵起sky的手,一如既往。sky心头一震,手心都快出汗,自天涯十三岁起,他就是这麽牵着她,像牵了一辈子从来没有放开过。这时若莫名挣脱她的手,又显得过於刻意,好容易他才压下那股躁动,如往昔牵着她走。
天涯陡地松开手,搓搓手道:「sky叔叔,你今天很热啊,你的手都是汗。」sky匆匆将头撇过一边,尴尬地闭起眼,不知该怎麽回了。一会儿天涯又重新牵起手来,浑然不明,完全不知道sky正苦苦煎熬。
「sky叔叔,那现在我们要去查那间凶屋,还是先回灵灵堂?」
sky哑着声:「都先不去了,我想起还有点事要找复生,我先送你回家。」
「复生叔叔不是中午才找过你吗?」天涯转着眼珠,望着sky的神情,不由得很是怀疑,这时停下脚步,再也不肯走了,「我知道了,你又找藉口不让我跟,我已经保证不会捣乱,为什麽你就是不肯给我机会?」
「不是的,你刚才做得很好。」sky不自禁抓紧天涯的手,急急解释,「你很细心,懂得安抚那位小姐的疑惧,我就没注意到。而且你还聪明得把灵灵堂的招牌宣传出去,默默招揽客源,不管有没有用,只要做得多了,一定会传出去,你刚才的表现真的很好。」
天涯有些惊喜:「真的?」
sky点头一笑:「你放心,就冲你刚才的表现,我愿意让你试试看,不管会不会有危险,我都会在你身边。如果这次你做得好,我就向师父建议,多给你表现的机会。」
「这是你说的喔,不能反悔。」天涯开心不已。
「那是不是能先送你回家了?我是真的找复生有事,我保证明天我们一块去查。」天涯用力点头。
sky几乎如火烧屁股般,没命地驶向天逸堂去。本来他这麽出现没什麽大不了,两派来来往往一向频繁,可是当他走进门的那一霎那,众人都睁大眼了,瞧他六神无主的模样。何有求等人急急迎去,眼前忽然有这麽几颗头窜出来,sky才彷佛回神。
何有求抓着他手臂,疑道:「你怎麽了?」
「我来找复生。」
复生道:「找我什麽事,是中午你说的那件案子吗?这件事我有跟师父提,他有些看法,你要不要顺便听听?」
「不是!」sky莫名暴口。三人全怔了。
颜日诚拍拍他的肩,忙道:「这麽吧,你去复生的办公室谈。」
进房後复生还没开口,sky已沉着脸,突如其来就道:「复生,你一定要帮我!」
复生傻笑:「帮,我一定帮,可是你要先说什麽事……」
「你对那些女人,是怎麽从喜欢一下子就淡掉的?」
复生微微张着嘴,有些吃惊,诧道:「不会吧,这才短短几小时,你的感觉进展这麽快?」
sky瞪着眼:「你到底帮不帮?」
复生叹道:「sky,老实说再过三年你就四十了,喜欢一个人有什麽好害怕,难道你真打算当一辈子和尚。你知不知道嫂子很担心你,常跟我师父说,她都不知道怎麽跟你爸妈交代,怕他们以为你是学道之後,学得了什麽清心寡慾、不近女色。今天知道你喜欢上一个人,我不知有多为你开心,你别一开始就拒绝自己的感觉。」
「你不懂,我不能喜欢她你知不知道!」sky用力敲桌,随即站了起来踱步,「我简直快疯了,才短短两天我满脑子都是她,怎麽会这样?工作时光是想着她,我就没法专注,如果没有工作时可怎麽办,我的心会被她紧紧缠着的,这太可怕了。」
复生暗暗嘀咕:「到底是谁啊,怎麽这麽厉害,如果我喜欢她,不会变得像sky这样吧?」
「你说什麽?」sky匆匆回瞪。
「我是说,你这种情况是有原因的。」听复生这麽说,sky又赶忙坐回来,逼过脸去,复生见他焦急,不由得吞了口水,「你想,你这麽久没喜欢过人,那就像一件珍视的东西被你藏起来了,某一天你忽然又看见那件东西,以前的感觉也就如排山倒海一样灌了出来。你越珍视就越心慌,那件东西你不可能再舍得藏,可是看着又教你坐立难安,所以你才会这种反应。」
「那我到底该怎麽做才能把她排出脑去?」sky不住点头,复生那番话彷如自己早前的心境。
复生无奈道:「拜托你,只要家世背景清白,没什麽人是你不能喜欢。你为何不放开心胸,试着向她告白,如果被拒绝也没什麽;如果她答应,那更好啊,就顺其自然在一起。」
sky傻了,一会儿忍不住大声喊道:「你没听懂我的话?如果我能喜欢,我会这麽慌张吗?你就帮帮我成不成,我只要你教我如何把感觉收起来。」
「这根本强人所难嘛,就算她是你杀父仇人,这种感觉也不会马上淡掉。」复生长吁短叹,实在也不忍心看着他这麽焦慌,努力想着一会儿,才道:「感情这种事就跟大禹治水一样,要疏通才能淡化,我喜欢女人也从没试过可以一下子放掉感情。」
见sky煎熬似的拍着自己的额头,复生赶忙接着道:「要不你就试试,用不着痕迹的爱恋去纾解自己的感觉。」
sky疑道:「什麽意思?」
「暧昧你试过吧?就是介於友情与爱情之间的情愫,这样做至少可以纾解一下你不能喜欢她的焦虑,而对方如果有些察觉,你也能及时抽身。等到不知什麽良机来了,你就可以选择告白或者离开,暧昧就是这种让人着迷又残忍的感觉。」
sky沉吟,他应当可以办到,复生的话没错,他真的很需要纾解。天涯肯定不会知道,只当他仍是寻常一样,毕竟他们的互动本来就比较亲密。只要他快些收回感觉,对自己对天涯都是好的,这麽想着,sky总算不如方才激动,有些笑容。复生见似乎已说动他,也松口气。
送走sky,何有求二人也跟着出来,颜日诚已迫不及待询问:「sky到底怎麽了?」
「为情所困。」复生无奈。
颜日诚感到好笑:「困什麽,喜欢就去追啊,他也老大不小了。」
「他说,是不能喜欢的女人,没法追。」
*
上午才刚结束案子回来,复生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何有求就大声唤他。到达时,师父与师叔正聚精会神讨论,见他来了很有默契住口。何有求也没废话,直接将桌上的档案夹递给他,「云南一带听说传出猛鬼肆虐,你和村长联络一下,确定好时间,过去看看怎麽回事。」
复生感到好笑:「猛鬼?能有多猛啊。」
颜日诚斥道:「别大意,这些年你无往不利,别把自己的心给托大了。我跟师兄刚才讨论过,这件案子可能颇为棘手,你再这麽骄傲会吃亏。」
「师叔,这些年我作清洁的案子,几乎什麽鬼都撞见了,再凶也都那个样儿,玩不出新花招。」复生根本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照我说,女人比鬼恐怖多了,你们没看到sky昨天那个惊恐样儿,跟遇上夺命女鬼没什麽分别,如果那时说他是一派掌门,没人会信。」
「我倒巴不得你是那个样儿,真不知你什麽时候才会定心。」颜日诚斜睨他一眼。
「好了,都说回正事。」何有求轻声喝斥,又朝复生摆摆手,「你先看看有什麽疑点,举出来提。」
复生神情总算有些正经:「从出事到现在一年多,怎麽现在才找上门求助?」
何有求道:「刚才查了地图,那儿挺偏远,是个小农村,交通并不发达,村民几乎是老残妇幼,少有年轻人,消息封闭也在所难免。村长是辗转才找上我们,这一趟是义助,村民普遍清寒,所以救人为主。」
「不会吧,两个月前还有公安出事?」复生翻翻剪报,难得诧异,「这可奇怪,猛鬼都是受生前冤仇所缠,如果在凡间造孽,肯定就是寻仇,连公安都杀,太无规律也太无忌惮。这麽凶残的手段不像是猛鬼,搞不好是人为?」
颜日诚凝重道:「所以我和你师父才觉得这件案子棘手,猛鬼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犯下屠村一事。我们也担心,此行前去可能面对的是个泯没天良的凶手,而且怕是不只一个。」
何有求也道:「本来你师叔要跟你一道去,但你师婶才刚怀了孩子,我就不让他跟。这次的案子就由我跟你去,屠村一事不能独自解决,所以别急着求表现,安全为上。」
「不用了,我自己去。我没打算求表现,就是想逼自己更进步一些,这案子正好让我试试自己的程度。」复生笑了笑,啪地一声合上档案夹,「我晚点就跟村长联系。敢这麽无法无天,我倒想瞧瞧是人还是鬼。」
何有求二人互望一眼,见复生如此自信当然好了,但也不免有些担忧他过於自大。复生截至现今的表现无可挑剔,但就还差了一点,就是挫败。只有挫败过的人努力站了起来後,身形才会更显高大,才能如高岭山壑,再不容易受到半点撼动。何有求还是暗暗祝祷,盼复生能投入百倍的专注,别轻敌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