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艳还是没有看他,仍是痴痴的望着红酒,看那迷人的色泽,以红艳的色冷冷的对着他。
高洛盯着焰艳看,他还是怕焰艳。
他猛然涌起绝望,一辈子,他都会在焰艳的阴影下。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可笑。
究竟什麽才是绝对不要!?
§§§§§§
高洛是真的绝望了。
终於分手,却也彻底绝望。
看着那盏灯,高洛感到昏眩。
他将永远被压在艳焰之下。
找不到自己的位子。
看着那盏灯离去,像是所有的光明也远离。
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着。
在遇上焰艳以前,他ㄧ直觉得自己是个天骄之子,即便是个出身低微的孤儿。
高洛对此深信不疑。
说起来,高洛除了焰艳,他是从未有挫折的,但他却没想过一遇上焰艳,竟会一败不起。
绝对不要惹我。
绝对不要负我。
绝对不要辱我。
这是高洛年幼时就定下的原则。
他想要成功,想要把头仰的比谁都高。
然而现在,却是失败的一样接着一样来。
高洛知道自己的优势。
他自信,强悍,或许还有一点高傲,但对他而言,这样并没有什麽不好。
他比别人出色,比别人强,所以他有这本钱。
不喜欢,就有本事赢过他。
高洛可没那些故做清高,表里不一的家伙虚伪。
姓高的向来就比别人诚实,即使这种诚实是别人厌恶的。
但这就是他的路。
他可不管别人怎麽想。
这就是高洛。
是他高洛。
对於焰艳甚至是那些比他强的人,高洛都没有多少想法。
他们有本事站在他头上,是他们的本事,他只需要想怎麽追过去就好了。
但惹他负他辱他就不一样了。
绝‧对‧不‧要
绝对的警告。
只是焰艳是他永远赢不了的。
而别人,高洛也是注定失败。
高洛遇见焰艳时只有十七岁,还只是个高二生。
就在转角,他遇见了一个艳,一个忧伤的艳。
当时的焰艳已经是高三即将毕业,那时的他就这样靠在学校楼梯间角落的墙上,毫不起眼的,垂着头像是害躁般的笑。
ㄧ个那麽忧伤那麽艳的男子,那凄凄艳艳的笑。
白皙修长的身影,在阳光下垂下颈,略为过於狭小的脸孔让整个人都笼罩了一种压迫的气息,像是压着他整个人抬不起头。
颈垂的那麽忧伤。
焰艳整个人都有ㄧ股特殊的艳味。
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高洛都还真找不到词来形容那股艳味。
当上课钟响,他朝焰艳走去,而焰艳仅微抬了眼皮看他。
「学弟,二年级的教室不在这。」
「学长,我找的是你。」
那是他们第一次对话。
那时高洛微抿了上唇,英气焕发,带着绝对的,高高在上的霸气。
而焰艳垂着头。
他垂头笑笑的仅微抬了眼。
但他却没有高洛那种居上位的感觉。
焰艳是艳的。
是一种小女孩般害躁羞涩的温和,夹带着被压迫的忧伤。
那一天他们聊了很久,那时候一切都还很好。
但高洛也还记得,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破裂的。
在很久以後,高洛才明白焰艳和他最大的不同,不是能力,而是他有办法决定要不要让人注意到他、看见他,为他惊艳为他赞叹,或者是融入角落。
焰艳甚至可以含笑着看待一切喜怒哀乐。
焰艳不是温和,而是绝对果断的狠。
这才是焰艳。
但当时的他还未认清。
在未认清前,高洛有一段时间跟焰艳很暧昧,说到底其实是动过心的。
即使他真正的初恋是伟卿才对。
而後在认真前就已消失。
因为当时,他开始怕起焰艳。
他是因为怕而跟焰艳在一起。
八年的心魔造就了八年的地狱。
§§§§§§
「人如果不能真正的互相了解,那还真的别在一起。」
这句话是高洛小时一个阿姨跟他说过的。
那阿姨是一个妓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跳楼自杀了。
说起来,他们也认识不久,高洛已经不记得她的脸,他只记得她脸上总带着一股刺骨的艳笑。
「我有什麽错?我不过就嫁了人,从此一生都不能回头。」
那阿姨说对了。
她不过是跟丈夫个性不合,两人都再也受不了彼此,离了婚,就永远被贴上破鞋的字条。
但男人离了婚,却是被允许得到下一次的真爱。
而她不过是有了孩子,就被认定不好。
每一个人都在骂,却没有人想过她该如何独自带三个孩子。
她用最原始的方式赚钱,没人想过是为了什麽。
於是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发现了,她就从楼上跳了下来。
那麽坚决而冰冷的跃下。
她是不是还在笑,笑所有的不公?不知道,但高洛自此明白了一件事,无论是男女还是人与人间,先天的条件本来就是不公的。
但其实也不需要什麽公平。
因为真正需要的,是尊重。
当尊重一个人时,自然什麽都公平。
高洛记得那些长大了的孩子,冷漠而厌恶,却理所当然的享用她的一切。
如果她曾爱过自己的孩子,那在漫长的折磨与冷漠中,爱也变质成了恨,她以她的死做为最深沉的报复。毕竟,在她死後,那些温室里的花朵是经不起风吹的。
「最後……还是为……什麽?」
当她被抬上担架时,她笑的艳却又刺骨至极,疲倦而阴森森的像一把刺入体的刀。
「我累了,但……终於……」
高洛不知道她未完的话接下去是什麽。
但对高洛而言并不重要。
他也是在那时归纳出这三条。
他高洛可不会走上这样的路,因为他会让人知道什麽是绝对不要!
绝对不要惹我。
绝对不要负我。
绝对不要辱我。
如果说焰艳是可笑的噩梦,那伟卿就是死刑。
死刑。
万劫不复的死刑。
在生活中的小事是微不足道的。
但累积起来了就是一件大事。
毕竟人的个性就是在小事中定型的。
因为这个人易怒,所以尽量让他;因为这个人暴力,所以尽量忍他;因为这个人不懂事,所以不用计较;因为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当你打破惯例让这个人迁怒到别人身上时,大家就会怨你为什麽不让不忍不计较。
可高洛不会管别人怎麽怨。
他们高兴那样过是他们的事,他高洛可不需要别人在他人生中指挥东西。
绝‧对‧不‧要
绝对的警告。
要不也可以选择死刑。
想保护的就要保护好,会威胁到的就是要狠快绝,说到底大家都自私。
这是高洛多年的人生经验。
只是,在焰艳身上,高洛没得发挥。
高洛忘了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对焰艳感到恐惧,因为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被压得喘不过气。
那时即将毕业的高洛已经开始除焰艳和伟卿外,身边没有其他朋友。
ㄧ个接一个,转学或者退学。
而那还是因为伟卿出国留学。
而在伟卿出国、身旁的人接二连三的出事後,高洛就在家里看见了焰艳。
那一天的焰艳坐在客厅里,垂头微笑着,手中不断玩着一枝玫瑰花。
白皙的手上持着一朵鲜艳的红花,焰艳就这样凝神看着。
他看见了一个字。
一个艳字。
忧伤的人将他的颈垂的那麽哀愁,泛着一个凄凄艳艳的笑,但尽管他在笑,他的眼还是那麽哀伤,一股压迫的气息硬是将艳丽的他压的抬不起头。
即使阳光照进,还是照不清他被发丝所遮掩的脸孔。
看的清的,只有那凄凄艳艳的笑。
焰艳忧伤的看着花,然後转到另一边,又忧伤的看着,艳丽的逼人。
片刻,他才微抬了眼,忧伤的看向高洛。
「你身边的人都出事了。」
但焰艳还好好的。
但他竟比出事的人,包括高洛都更来的忧伤。
「嗯。」
高洛应了声,尽可能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那是第一次高洛不再觉得焰艳艳。
他一直觉得焰艳只是个艳而已。
但现在,他竟觉得他无所不能。
夜晚,当焰艳避开他去接电话时,高洛拿了水杯去厨房。
「很好,的确全出事了。」
焰艳忧伤的叹了气,而高洛的脸比月的洁白来的更白。
但他仍维持着自然的样子回到饭厅。
但就在回房後,他在偷开焰艳的电脑上所见影片中的自己,让高洛恍惚了一个晚上。
他意识到的那天,是隔天焰艳对他的告白。
焰艳还是垂着头像害躁似的,而後,在高洛沉默时,焰艳终於抬起了头。
他像终於不再被压迫着,可以抬头。
高洛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冷冽。
那压迫的气息压在高洛身上,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即使转眼焰艳又垂下了颈像是被压迫着。
焰艳垂着颈,泛着一个凄凄艳艳的笑。
高洛感到的不是危险。
他恐惧。
从那时高洛开始怕了焰艳。
§§§§§§
在黑暗中落坐在沙发上,高洛真的不懂不明白。
他环视着整间漆黑的屋子,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後,他收回了视线。
屋子里的过去向高洛的双眼侵袭而来,而在高洛的心里,他看见了以往。
高洛是认识焰艳不久後才认识伟卿的。
比起焰艳的艳,伟卿有着极清秀的外表,他的眼睛大而晶莹,漂亮的像个女孩子,再加上一张娃娃脸,宛若花朵。
一个花朵般的人儿。
伟卿是高洛高三下学期认识的学弟,没有特别好,但也互相扶持到了现在,慢慢的,高洛开始能对他说出心里话,最後连最难堪的伤也告诉了他。
不知不觉的,就是挚友了。
比起焰艳,高洛对伟卿更动情。
只是高洛只能跟焰在一起,对於伟卿,在不希望他受伤的情况下,高洛从不表示什麽。
但其实说起来,焰艳是有帮他报了一半的仇的。
可这代表不了什麽。
这不足以让高洛放下隔阂,何况另外一半就是焰艳。
他放不下。
高洛答应後不久,焰艳带他去了一个黑道上的小角头。
那时的焰艳只是凄凄艳艳的笑,看着眼前的黑帮头子。
「让他比我先死吧,我不忍心看他看着我死去。」
被包围後,焰艳忧伤的说着。
「请你让我转过去好吗?请你动手乾脆一点好吗?」
本来带了一把刀,就顺便带了高洛一起闯进来的焰艳,现在是那麽的忧伤那麽的艳。
忧伤的人将他的颈垂的那麽哀愁,夜晚的月光照不清他被发丝所遮掩的脸孔。
高洛觉得似曾相识。
但他什麽也不做,比起焰艳的垂颈,高洛将头仰的老高。
姓高的向来就是让人忌妒的厌恶。
高洛从不垂头。
就算旁人已经笑话修辱了他们十几分钟。
优秀的人是该把头仰高的,即使面临死亡。
高洛从容的不像将死,而是在看一场戏。
「好吗?」
焰艳还是垂着,仅微抬了眼说话。
不是高高在上,反而温和的像害躁的小女孩。
但焰艳是那麽忧伤的人,他的眼神所透出的尽是哀愁,他忧伤的看着手中的刀,待转过来,又忧伤的看着刀的另一面。
警声忽然响了起来,高洛立刻察觉他该做的。
而那麽忧伤那麽艳的男子,他忧伤的又开了口。
「因为是我杀了你,所以我的肩膀送你。」
那凄凄艳艳的笑,连带着声音也开始凄凄艳艳。
所有人感到了一种窒息。
压迫的气息令人窒息。
焰艳是艳的。
然而他的艳却流於庸俗。
也正因此,焰艳才会毫不起眼,没有清新脱俗的感觉。
但现在的焰艳,艳丽的不可方物,即使仍是个俗艳。
也是那时高洛才发现,焰艳和他最大的不同,不是能力,而是他有办法决定要不要让人注意到他、看见他,为他惊艳为他赞叹,或者是融入角落。
站在焰艳面前的那个人来不及拔枪,他索性就抢了焰艳的刀。黑道老大没有慌,他只有更谨慎,他是凭藉着自身的能力爬上这个位子。
焰艳的刀被他夺去了,压迫的气息却也更重。
只是意识下的,他不敢真的全力跟他斗。
太危险。
那结果太可怕。
可是他还是得斗。
他不想死。
他认为他是极占优势的。
他旁边的小弟都拔出了枪。
可他还没杀了焰艳,焰艳就已杀了他,忽然甩出的蝴蝶刀没入一方黑道老大的心口。
他占不占优势不是他认为是就是的。
他的小弟拔枪也只是小弟拔了枪。
高洛的动作也同时完成。
他抢了身边的人的枪,再开枪杀了身边的人。
焰艳没有食言。
黑帮老大手中的刀虽然没有杀了他,但也刺穿了他的肩膀,殷红染了焰艳半身。在警方冲进来後,无论是焰艳的伤还是高洛身上的瘀伤,都没有让他们被误认是黑道中人。
接下来的询问,那群小弟竟没有人说出的实话,而轮到待在另一边高洛时,他不知道焰艳是怎麽说的,轮到他时几乎没有什麽回答不出的问题。
他们成为被勒索的民众。
以及自当防卫的杀人。
事後他们甚至收到全校的关心。
那一晚有一个小弟是高洛的同学,他脸孔惨白无比的直盯高洛。
而在回去的夜路上,落在焰艳身後的高洛竟也是脸孔惨白无比。
两个人,脸孔都好比月色般洁白。
高洛真的怕了焰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