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艳一直都记得的。
最厉害的那次,是那天的焰艳在公事上犯了一个错,差点导致一笔大生意违约,也差点做不住副总的位子。
那天也是他第一次和尤利伽发生关系。
那天在接受完董事会的质询後,却是在发呆。坐在椅子上,他愣愣的看着电脑显现的结果。
数据在他的瞳孔里跳跃。
冰冷的字体在嘲笑,而後在他的血液里融解。
这是焰艳一直没让高洛知道的电脑技术。
就只因为我跟你吵,因为你爱上了那个小情人,就这样对我?
他就算是心神不宁而导致失误,在经过高洛时,也不可能没发现。
他什麽时後串通了那些厂商?
「ㄧ个人在有情无情的转换本来就明显,简单来讲,ㄧ个有情ㄧ个无情,恩人跟仇人你总不会搞错吧?」
焰艳耳边响起尤利伽的话。所以,现在他是可能伤害到他爱人的敌人。
咖啡翻倒所流出的液体流进了焰艳的脑海。
坏掉的。
那是坏了的颜色,从那天他就一直觉得经常突然间就会看到。
洁净的白色被划破。
到处都是坏的。
焰艳觉得冷。
寒。
寒透了人,寒伤了心。
寒的他觉得好冷。
然後他又看到了。
咖啡杯翻倒。
然後有东西流了出来。
焰艳觉得那深沉的颜色已经流入他的眼。
流不出去。
寒冷而死寂。
异常的,焰艳只发呆了几分钟就离去。
不哭、不闹、不吵。
焰艳离开後去找的是那小情人原本的意中人。
那人是他的主治医师。
「哎,别这样笑好不好?」
看上去甚至比焰艳还出色,幽艳的不可方物的尤利伽微微挑了下眉毛。
焰艳看着他不说话。
焰艳始终觉得尤利伽很像是一场梦,幽艳柔淡的梦,美的不切实际。
他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即使知道内容物不符,他还是这样觉得。
焰艳第一次见到尤利伽时,他就是挑着眉说着破坏形象的话。
「看看我的气质,再看看你的伤,最後自己去看外面的招牌,想好要说什麽感谢的话了吗?」
尤利伽那时就是这样对着傻眼的他说的。
尤利伽没有正式的医师执照,医术却比那些名医来的高超了很多倍。
焰艳是在一次被敌手暗算而重伤昏迷时,被尤利伽从外面捡回来的。
但尤利伽很怪,就连他住的地方都很怪。
每次走进他家,经过一楼时焰艳总会起鸡皮疙瘩。
尤利伽住的是大马路街道上一栋二楼房,一楼的客厅和厨房连接,二楼除了他自己的房间外,都是医疗场所。
但一楼太过阴森,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一片浅浅的灰暗色,不只灯不太亮,连风都吹不进来。
而二楼又太过明亮,墙壁乾净白亮的像是阳光可以穿透,环境整洁到让人有种怪异感。
太整洁了,像不曾使用一样,即使明明是每天挤满病人也一样。
面对这个医术厉害却没有正式营业,客人来了才开店,还没有诊所规格,而是居家型的医疗环境的医师,焰艳的怀疑不只一个。
§§§§§§
而面对他的疑问,尤利伽只简单的回了一句。
「我有固定的客源。」
焰艳还是很质疑。
直到焰艳发现他的客源都是高兴就来,他也是随心所开,他才明白尤利伽不只外表,连思想都很脱世。
但更夸张的是那些客人本身。
「我忘了带钱耶?」
女子搔了搔头。
「要不然这个给你好了。」
女子随手就给了一大包金粉。
事後焰艳拿去检查,发现不但是真的,市价还高达二十几万。
「你听我说,他啊,真的是太过分了.......」
那人哇的一声就开始吐起苦水。
等待的焰艳在一旁看的很不解。
你那个是心灵太脆弱吗?所以才需要看医生?
「啊啊啊!我好想他......」
相思病也看?
焰艳无言了。
「......」
「我拒绝被吸,也不收人血。」
面对都不带钱的病人,尤利伽开出了条件。
「有什麽就放下什麽。」
他淡淡的说着敲诈的话,然後没收了名表。
而那人竟也觉得理所当然。
事後,尤利伽淡淡的表示,那人是做杀手的。
想了想那苍白而高大英俊的男子,他觉得比较像吸血鬼。
至於那些纯粹来发泄情绪或无聊来晃的,尤利伽都不客气的收了一百当看〈听?〉诊费。只有真正有伤的他才照伤收钱,只是忘了带钱的例外。
到底为什麽病人都还愿意来,焰艳实在觉得很奇怪。
对於这点,尤利伽很屌的给了一个回应。
「他们有钱,反正那玩意也是别人拿去供给贿络他们的。」
尤利伽的一切包含他本身,都让焰艳觉得很不真实。
也或许正是这样,他才隔外觉得他像是让人梦了一场的梦。
然後,偶尔也会发生这种情况。
「哎呀,漂亮仔。」
中途直接踹倒门闯进来的女子,一看见焰艳就瞬间靠了过来。
「媚娘,麻烦排队一下,别打扰我的病人好吗?」
还没得到他回答的尤利伽发出了权威性的言语,在尤利伽的注视下媚娘格格笑得起身,甩了甩长发,临走时还把门装了回去。
由於尤利伽的病人都固定是那些,各个又很大方爱装熟,连带的焰艳也不得不跟他们装熟。
尤利伽淡淡的看向了正在抹掉唇印的焰艳。
「怎麽了?」
「......很可怕?」
「嗯?也不是,该怎麽说呢?看上去是不忧伤了,却又在无形中让人觉得浓稠的话不开,像是压抑了,而且明明是别人的却像变成自己的。」
尤利伽眯了眼。
「我甚至怀疑,其实你的病从未被治疗过。」
从未治疗过?
焰艳眉一皱,这代表什麽?他可以要回医疗费?
尤利伽仔细的看他。
「你像是从未说出你真正的病因,所以才总是时好时坏,随你思想起伏。换句话说,你的医药费简直像付心情爽的,把我这里当观光圣地来旅游,因为你没ㄧ句心理话是真的。」
焰艳一愣,他没想到他的心思竟如此细,观察的那麽敏锐。
焰艳笑了,他垂下了头,带着那凄凄艳艳的笑。
「你要不要跟我干?」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只是对像换了人。
尤利伽叹了气,拿下眼镜。
「我是不介意一夜情,但你别笑成那样好不好?可惜了那张脸,虽然关了灯一样可以办事......」
焰艳抬起脚,蹦的一声让房里一片漆黑。
床边的灯,静静的躺在地上四分五裂。
「灯我帮你关好了。」
「唉......」
「焰艳,需要我给你精神院的地址让你去报到吗?」
当时完事的尤利伽第一句就说了这一句话。
不回答。
焰艳仍只是在一旁凄凄艳艳的笑着。
他不想回答,也不能回这种话。
那是因为大家都太正常了。
如果大家也都坏了就好了。
虽然他并不喜欢坏掉的物品。
所以才会连自己都喜欢不起来。
那时他是真的这样觉得。
事後,他回到了那个没有温度的家,在窒息的空气中感觉到自己扭曲。
一点一滴的,不断加深。
焰艳带着痕迹舒适的泡在浴缸里,在听见高洛回家後因公事不顺而对下人迁怒的吼骂,他笑的像是偷了腥的猫。
真是的。
摸了摸脸,看着身体,焰艳愉快的异常平静。
你有什麽好气的,你永远都不可能查到这次是换我在公事上动手脚,你可不会伤到心。
焰艳没有任何罪恶感。
你气什麽?
有我痛吗?
这样,你懂我的痛苦吗?
该气的,不该是他,对吧?
他低下头,在尤利伽所有碰过的地方轻轻的舔。
蒸气中,焰艳露出了恍惚的神情,笑的凄凄艳艳。
但出了浴室,焰艳却突然疑神疑鬼。
这种事,还会发生几次?
高洛一出门,他就翻遍了房间,连垃圾都翻了,直到确认毫无异常,他才释怀满意的回到床上。
而後,为了这种神经质大笑。
真像个神经病。
冷,他好冷。
焰艳ㄧ直知道高洛是不择手段的,证如他眼里的阴骸。
高洛早不爱他了,只是他还不会让他走。
高洛在他身上放的公事向来很重,连不管是不是超出他能力范围的,还是会由他来。
他被尤利伽救的那次,就是他在阴沟里翻的ㄧ次船。
那时公司还只是个中小型的企业,高洛却和一个有庞大黑道背景的公司起了利益上的冲突,怎样都不肯让步。
而他的解决方法,就是去办公室找他。
「焰艳,你能去处理一下吗?」
难得的主动找他,高洛劈头就是这句话。
「我没办法,放弃。这样就都解决了。」
为了让他退让,吵到最後焰艳甚至还挡着门不让他走。
「你有试过吗?」
高洛的咄咄逼人让他最後还是去了。
而再後来,他是怎麽跟人谈判的,怎麽被围怎麽逃的,焰艳也忘了。
他也不想记。
他知道的,是利用人的彻底利用,而被利用的,居然还看不清。
以往的夜玫瑰,竟开成了暗夜里的曼陀萝。
一切都,慢慢的不正常了。
让既有的崩毁。
反正坏了。
多少个失眠的夜晚,那天的焰艳却睡的异常香甜。
这种情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
就算是隔天高洛对他的迁怒,甚至是吵过後的动手,都没影响到焰艳的愉快。
沉寂的,焰艳就连在尤利伽身下都笑得脆弱笑的凄凄艳艳。
只是尤利伽家刚买的灯,在焰艳去过後又再次损坏,这让尤利伽深深思考着到底该不该再买一个灯。
或者他该庆幸坏的不是天花板上的灯。
而夜里的焰艳,夜无梦,开始不管在哪都睡得香甜。
§§§§§§
尤利伽最後的一次找他去开导,没有再说些漂亮的,亮得让他刺眼的话。
他没有在房间见他,而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他。
当焰艳踏进门时,尤利伽甚至还没有做其他事,专程的等他。
「焰艳,你是真的想让大家都一起坏掉吗?不是吧,你应该是讨厌坏掉的。」
突然而太过直接的开头,焰艳甚至还未坐下。
他看到尤利伽的黑眼带着一种冷漠,然而声音却是异常的温柔。
「焰艳,你根本就是在求救。」
「我在求救?」
没办法向以前一样只看着自己的手指,焰艳错愕的很厉害。
「这段感情不正是你讨厌的坏掉吗?」
「是啊,很讨厌呢!」
「所以......」
「所以......」
他的思绪随之流动着。
我不想自己这样。
可是,那所有的痛苦挣扎又算什麽?
但这才是人们所认为的正确道路。
不会有人管过程的。
所以......
「焰艳,那不就是你所熟悉的吗?
既然是熟悉的,那麽,为了追求想要的,有什麽好挣扎?」
焰艳猛然抬起头,但在他眼里的,尤利伽的黑眼还是深邃的什麽都看不出来。
是啊,有什麽?
焰艳决定了。
在他回去後,他没有开灯,而是在一旁开了盏小灯,静静的坐在黑暗的屋子里。
ㄧ直ㄧ直的,不ㄧ直都这样?
这正是自己所熟悉的,不是吗?
灯光中夹带着过去的倾诉。
当的一声,摆荡的锺让焰艳从过往的记忆回神。
居然那麽晚了。
是不断的不顺担误,还是在那小情人留夜,其实不重要了。
表面的假象正在脱落。
遗失的,总找不回,只能裸露出真相。
但回来的高洛却显得心情很好,在看见客厅的焰艳後他诧异了一下,没有发怒就笑着过来。
「我有事跟你谈。」
面对现在少有的柔情,焰艳平淡的让他搂。
但在接过东西後的高洛却开始变色。
焰艳软软的垂着颈,仅是微抬了眼看他。
「我劝你别跟我动手,否则不只是我要验伤,你也要一并去。」
「偷拍?」
高洛阴沉的笑。
「你信不信我告你。」
「告啊。」
焰艳依旧软软的垂着。
「但我先跟你讲,你那几个大案子还在我手里,公司的股份我也已经占了过半,你没发现那些小股东是人头?」
ㄧ看见高洛的暴怒,焰艳就凄凄艳艳的笑了起来。
该了解了,这早坏了的感情。
「你也不用这样,用不着找理由跟我吵好来分手,而且,我总要有一些自保的手段是不?」
在你眼里,或许我只是无人可替的优秀部下而已。
是你自己忘了,我不是你外面那些花瓶,今天公司的成就,并非你一人独有,我的能力从不在你之下。
焰艳倒了一杯红酒给自己,凝神看着。
「让我离开好吗?」
焰艳凄凄艳艳的笑,艳丽的不可方物。
「还是我继续留着?或者是你愿意放掉我的能力?」
高洛错愕的望着他,怎麽也想不到他说出来的话。
高洛的眼里在闪。
「我成全你们好吗?或者继续斗呢?我们比未识前自由吗?有当初快乐吗?」
那麽锐利,那麽透彻的完全刺穿自私与事实。
你只是想利用我而已。
焰艳没有看高洛,只是带着那凄凄艳艳的笑。
他的神情泛了倦,慵懒而疲惫。
「你说呢?」
焰艳竟也开始凄凄艳艳的说着。
「我离开好吗?」
低垂着头,嘴角泛起一个凄凄艳艳的笑。
他还是没有看高洛,仍是痴痴的望着红酒,却见那迷人的色泽,以红艳的色冷冷的对着他。
但当他抬头时,却是从高洛的眼里读到了恨意。
我们之间到底是怎麽了?
转眼焰艳又垂下了头,不去多想。
一口饮完红酒,焰艳拿起开了一个晚上的灯离去。
黑暗中,一盏光明独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