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拍起了手,打着拍子,轻轻的唱起了歌,独自在黑暗中,旋转、划圈,然後跳跃,划出一个又一个圆。
他要自己唱歌给自己听。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後,孩子猛然停了下来。
於是一切又恢复成寂静无声。
明明是没有关系的,就跟以前一样。
他注视着外面的声音和色彩。
但是......
不要,不要只有我一个。
我不想被摒弃在世界之外。
我想要出去。
为什麽要遗弃我?
为什麽要毁灭我?
为什麽不是我的错,却都要我承受?
孩子愣愣的站在那里。
伽利尤在暗地里悄悄的将地狱和阴阳界打开了一个通道。
所有被他取走的灵魂,他并没有让他们真的成为地狱灵。
只是默默的,让他们灵魂上的黑暗被地狱吸收,数百年後,再悄悄的送走。
冷漠残酷的取走,再像是做好事般的又送回,连伽利尤都说不出是什麽。
唯一知道的是,他失去了所有的慈悲。
自己的一切都扭曲了。
所以他只能如此冷酷的爱着人们。
用自己的双手,去残忍的对待。
一切,早回不去。
谁都不需要理解。
不需要同情。
对於高洛,尤利伽其实没有感觉。
当初尤利伽什麽都不做,一来是因为自古众生及异能者就和人类签订下条约,人间会自行将条约後是所有的人身上,只要一进到人间,所有人就会被约束住。让他不能动手。
众生不能去干预人类的世界,任何形式都不行。
高洛是人类。
尤利伽不能动他。
二来是因为焰艳自己也是太过偏激,不固然全是高洛的错。。
而依据资料来判断,高洛是没救了,王小明顶多是救自己。
再说,高洛怎样都不关他的事,偌吕托他帮的只有王小明。
然而他抱持着这种心态,等回的却是他叫去保护王小明的人的一脸错愕和茫然,和焰艳带回的失踪消息。
三天,整整失去王小明的消息三天。
查出了一切,当事人却消失了。
在第一天时偌吕的脸色就很难看。
「羽翼遮盖了整个城市,根本找不到,该死的地狱天使!」
尤利伽没有问是什麽意思。
问了也是白问。
尤利伽知道只有地狱天使才有可能。
献血是订契约的仪式,但那只是表面,只要达到一定的条件,契约就会自动形成。
是怎样的条件他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不会是那女人。
有人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定下了契约。
两天的时间,连他那票众生病患都查不到。
即使知道通常这种情况,都最喜欢藏在废气处或偏远地区,甚至是主事者还是哪个手下的屋里,但就是找不到。
尤利伽哼了声。
地狱天使,很好。
照往常让人吃饱後就打昏,提着焰艳出门,尤利伽还在边买东西边思考下一步。
熟悉的歌声传来。
回过头,尤利伽看见小孩唱着跳着离去。
对了!
抛下东西,他赶紧跟了过去。
而後在到达时,尤利伽说了一句。
「你去挡下地狱天使。」
孩子爆出了灿烂的笑容後消失。
失去天使的阻隔,尤利伽如愿的知道了王小明究竟在哪里。
先前是他太过固执着跟地狱天使硬斗。
王小明的事,正好可以跟焰艳的一起解决。
直接闯到那女人去,面对怨恨的女人,尤利伽说了几句。
「只是被抛弃而已,你却抛弃了你自己,自愿成为奴隶,没有主人就活不下去。」
「我没有!」
女人发出了不甘的尖叫。
「为什麽为什麽?他们是,全部的人都是......去死,你们全部去死!」
尖叫声夹带了不甘的恨意。
所有的杯子和盘子被摔在地上。
「伤害我的人全部去死!」
「是吗?那要不要我把你父母的屍首带来给你泄恨?杀一次不够,要不要再杀第二次?」
尖叫声停止。
尤利伽冷漠的神情让微风形成了股清冷的风。
在地上碎裂的碎片映照出了不同破碎的脸。
破碎,无法组合的脸孔。
女人无力的滑落在地上。
从玻璃上映照出的光在房里形成了蜘蛛网。
尤利伽冷笑了声就走。
没必要杀她。
放着这样子更可悲。
他不动手,也自有人动手,何必再去搅这趟混水?
他现在可还在伪装是人类,被赌神找上来就麻烦了。
尤利伽突然很想焰艳。
焰艳还虽然也偏激点,神经质点,但好歹还可以沟通,也没那麽自以为是。
於是赶去前,尤利伽打开皮箱,在昏迷的焰艳脸上亲了一下。
「我说。」
他赶到现场时,听见的就是这一句话。
尤利伽一直觉得王小明不像是会出卖的人。
事实也证实他对了。
但那时的尤利伽愣了一下。
里面的人正得意忘形。
王小明突然泛起了一个邪笑。
「就凭你,还不足以让我出卖兄弟。」
王小明脸庞有一把刀。
他扬起了头。
而後,撞上刀尖的喉咙,被完全的贯穿。
倒下的躯体,有着无数的伤。
很眼熟的景像。
一样是来不及阻止。
尤利伽的脸变了。
过於远久的时间,让他同样忘了光的存在。
人太脆弱。
但也有一种铁板的存在,耀眼的抬头挺胸的存在,即使他内心也存在着阴影仍影响不了。
「不应该的存在。」
冰冷冷的声音。
他听见了孩子安静的呼吸声。
「听腻了,换一句!」
想也不想,尤利伽几乎是反射性的说。
§§§§§
而後,一切开始不一样。
孩子选择打破空间,从黑暗中走出去。
既然没有人要接纳他,那他也不要了。
只要把所有地方都染成黑色,他就可以存在了。
将白色变成黑色,将圣音转换成魔言,把洁月摘下,然後挂上焚月,这样,孩子就可以出来了。
然後,他就会尽情的掠夺一切声音和色彩。
只是在巨大的悲伤中,他的愤怒愈来愈沉默。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咆啸,无数发狂的贪婪,执着到最後,人们扭曲了心性。
他停下了脚步。
茫然然的,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做什麽。
最後答的一声,孩子流下了泪水,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被情绪淹没。
还很久以前,伽利尤还不曾向人类拿过什麽,也不需要人类贡献什麽给他。
他展开六翼对着人们诉说眷爱。
然而人类并不需要他的眷爱。
人们背叛了他。
贪婪、欲望、执着、自私、冷酷、残忍......这是人们无法移除的天性。
沾上了黑暗的天使再也回不去天界。
伽利尤也不打算回去了。
错误的,就是要矫正。
於是,伽利尤选择了堕入地狱里,以着残缺的姿态。
从光明中彻底的堕入地狱里......
然後等待慾念流进地狱,告诉他又有人类对他乞求。
看着对方拿出通体鲜红的矛,尤利伽还是很想笑。
嘲笑。
「即使否认也不可能消失。众生万物都有阴影,就连见过黑暗的天使都要否认吗?」
怎麽个个都不能接受事实。
抗压性真低啊!
尤利伽冷冷的勾着嘴角。
他看着地狱天使周围逐渐散出的寒气,一丝丝的如同细剑,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你应当回到你原本的轨道。」
伽利尤缓慢的举起矛,他举起的过程中空气猛然无声的起了巨大的波动,在那一刻矛周围的微小粒子被扭曲,空气被由下而上的划开。
矛的周围真空了。
鲜红剔透的矛此时红得彷佛要滴下血来。
「存在就是存在,但并不代表什麽。内心的平衡,是人们自己选择跨过去的,自己的错误该由自己担。」
尤利伽开始往前走,无视於眼前举起的矛。
他知道自己是什麽叫什麽,吃自己用自己的,有谁敢杀他他就杀谁,即使他是阴影,但比起那些只懂得争权夺利的政客还是动不动就伤害别人的人,他可不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又怎样。
尤利伽活的自在坦荡。
矛开始刺进尤利伽的身体。
地狱天使愣住了。
没有血,没有伤口,就像穿过空气般,就只是穿过而已。
「你还不明白吗?没有怀疑过我为什麽跟你长的那麽像?」
尤利伽残忍而冷漠的笑了起来。
欠揍的人就是需要别人揍。
他看见地狱天使的眼中弥漫起雪花。
「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死,反过来也是。我们是一体的,因为我就是你啊!是你内心阴影的实化体,就是你呀!」
但我们并不相同。
因为我们已经分了开来。
尤利伽不管後果了。
今天的刺激太多,让尤利伽也很想刺激别人。
人在长大後就不再是当初的无邪。
天使也是的。
接触的事情愈多,就愈回不去。
除非将产生的阴影都推给别人,让别人吸收了。
就像是他的存在。
天使回不到原本。
明明就坏了,却还是没疯。
这就是为什麽坏掉的天使即使坏了,还是可以维持着善良,虽然冰冷无比。
而无法摆脱的人类,体内的光阁则形成了平衡。
不只是贪婪、欲望、执着、自私、冷酷、残忍是阴影,思考、智慧、运用、手腕、谦虚、大方等也是,即使是个好人,一样不是无邪的。
因为那是後天的教导,明白了为什麽要这样做,明白了人心,明白了阴影。
封锁阴影,是不堪一击。
驱除光,则注定毁灭。
两者是互相牵制的平衡。
地狱天使猛然收回了矛,手微微颤着。
看着变脸的地狱天使逃离,尤利伽事不关己的耸了耸肩。
与其浪费口水还是追逐,尤利伽还比较想回去办了他家的艳。
就对方的抗压性来讲,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不会来骚扰,或逃避性的乾脆消失。
至於赌神那边,就跟那女人一样,用不到他动手。
事情了结!
远远的,有一个孩子开心的唱歌跳舞。
小孩幽艳的小脸上,带着谁也无法忽视的绝美笑容。
床上,尤利伽怀里,焰艳的脸色很难看。
对於焰艳的脸色,他当然也知道,任谁被打昏然後装在皮箱内那麽多天都不会开心的。
「为什麽我要被随身携带?」
焰艳的艳丽此时如同被压迫着,压的这个艳字喘不过气。
「你可不是携便型的,而且你很重,然後又加上皮箱的重量。」
尤利伽皱眉。
「有皮箱就不错了,最初是考虑黑色袋子的。」
焰艳软软的垂着颈,继续躺在尤利伽身上,只是抬起脚。
「哎,我说你这种习惯不好......咳,你等下打算吃什麽?」
见到已经踩上去,导致物品倾斜一定角度,尤利伽识相的换了词。
「盐酥鸡。」
「三更半夜,盐酥鸡也关了,换个家里有的。」
焰艳笑着,软软的垂着颈,软软的躺着,艳丽的不可方物,像是朵火焰。
看着看着,尤利伽想了想,比起继续争辩......尤利伽直接动手将人办了,再认命的出门找盐酥鸡。
真的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怎麽这种本能都改不掉。
沉迷美色不好啊。
夜晚的街道很暗,仅有路灯在维持着视线。
清冷的风穿过他的身体,月光突然消失。
而後,所有的灯就全息了。
真黑。
尤利伽挑了挑眉。
一个小孩阴深深的看着他。
孩子的脸孔一片死寂,什麽也感觉不出来。
「呿,少跟我吵。」
就说买不到好了,本来就不可能。
啊,家里好像有鸡肉!
自己炸好了。
尤利伽转身就走。
在他身後,灯闪了闪,又亮了起来。
但黑暗还是追了上来。
灯光下,街道还是灰暗着。
空旷的街上响起单调的脚步声。
焰艳那艳丽而不忧郁的笑容一点一滴的重现。
他愈来愈常发呆,也愈来愈不过问尤利伽的事。
阳光下的焰艳,有着凄凄艳艳的笑。
忧郁症真的很麻烦,有够会乱想。
前几天得事大概加重了他的不安。
尤利伽在一旁下了判断。
那时焰艳曾跟他提过他若要去帮高洛他不反对。
「算我还他的。」
尤利伽耸了耸肩表示随他无所谓。
而後焰艳突然笑了起来,神情恍惚。
「灰白的,灰......」
焰艳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
对於焰艳的举止,尤利伽当时并没有感觉。
打从他认识他开始,他就是一直神经质的。
太熟悉了。
时间带来了漠视。
几天後偌吕找他一起去扫王小明的墓。
对於王小明,尤利伽的观感是还不错的,也顺便拉了焰艳一起去。
而後一如往常。
正常到,尤利伽忽略了焰艳愈来愈神经质的情绪。
无故的笑,愈来愈常发呆,焰艳的神情恍忽而扭曲。
尤利伽那时是真的没注意到,焰艳那凄凄艳艳的笑,其中的意思已经让他愈来愈看不懂。
§§§§§
再後来,孩子主动停止了一切,并收回了力量。
长生是一种咒。
孤独寂寞,却也让他看清了事实。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终於能自由的控制力量。
原来方法这麽简单,老实的承认就好了。
他终於能踏进这个世界而不被察觉,但他什麽也不做。
没意义。
以前的自己还真的很幼稚。
他终於承认了自己的身分,并坦荡的面对自己的残缺。
然後去遗忘,他踏出这里的原因。
同情他是没有意义的。
伽利尤注视着眼前微笑的女子。
「其实在定下契约後,我就後悔了,说起来,他也只是抛弃我而已。
可是,就像你讲的,发生的事挽回不了。」
女子取出了剑,一把她骗伽利尤去为她拿来,进过圣水的剑。
「我去查过有关你的传闻......天使,我能做的只有将伤害降到最低。」
她将剑刺入了自己的身体,而後又拔了出来。
在伽利尤瞳孔里的女子,还是努力在微笑。
几滴血溅在伽利尤脸上。
「我能做的,只有赎罪。」
女子闭上眼,将剑对准了被绑起的伽利尤,缓缓落下泪。
「我有罪......」
垂泪的女子,双手颤抖。
有些伤,是永远都好不了的。
知错恨晚。
在夜晚,当尤利伽推开门时,他想到的是潘朵拉的盒子。
当初潘朵拉的盒子打开时,潘朵拉应该也是这样的神情。
焰艳好好的坐在那里。
坐在那里焰艳,垂头微笑着,泛着那一个凄凄艳艳的笑。
好一个艳字。
浓厚的异国韵味,在房间里传了开来。
他还是一个像是一朵火焰的男子,刻划着深刻的忧伤。
极静的燃烧着。
被发丝所遮掩的脸孔看不清。
看的清的,只有那凄凄艳艳的笑。
以往那些跟焰艳为敌的、友好的,都坐在一起。
赌神也在里面。
一个外表很呆又有点矮的男人。
全都一夥的。
「为什麽?」
所有的一切,原来那麽早就开始了。
那一刻,似曾相识的情绪胀满了他的胸口。
孩子的哭嚎,矛挥动时带起的风声,在这时响起。
尤利伽的幽艳如梦的脸孔突然泛起了如梦的笑,黑眼却黑的深不见底。
「一开始,我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个人一开始只是供我吃喝和读书,後来我使计让一堆混混都进了警局後,他收了我为养子。但我仍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样的人物,只知道我名义上有了个父亲。」
让旁人都先离去,赌神骚了一下头皮也转身走外面,焰艳才缓慢的开了口。
「两年前,他让我正式接触了他的一切,而後,我终於知道他是谁。」
「赌神。」
「是。」
「那麽,为什麽?」
焰艳偏了头,笑了笑。
是那个他喜欢的,忧伤而艳丽的笑容。
焰艳突然压低了声音。
「我一直在猜,即使你是非人,还是有些忌惮的,尤其是人类中的赌神。可是我想,之前那些你都一直在帮我、护我,即使是赌神,你也一定会来救我。
虽然我不知道真的有非人的存在,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什麽,之前那些都不够,不够,证明的太少。
而後,你来了,也果然只有你来。
你放心,你的事我藏的很好,他不怀好意,我也未必是真心。」
那忧伤而艳丽的笑容,流露出真正的喜悦。
「我爱你,尤利伽,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焰艳又垂下了头。
尤利伽安安静静的看着焰艳。
用一个安安静静的眼神。
而後他瞥了一边,没有任何人看到,但确实站在那里的小孩。
小孩愣愣的,突然间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孩子跑过去抱住了焰艳,即使焰艳看不见。
我们是同一个人。
但我们已经分开。
我们果然不相同。
尤利伽从未想过他居然会栽那麽大一个跟斗。
在他面前的人,不同以往凄凄艳艳的笑。。
「尤利伽,我想过了。」
焰艳垂着头,带着的是一个忧伤而艳丽的笑容。
「你呢?」
不回话,尤利伽看着看着,不由得有些感叹。
沉迷美色果然不好。
被诱惑的冲昏头了。
尤利伽居然完全没注意到。
虽然说再倒带一次,大概还会重演。
尤利伽突然不知道该对自己还是身体感到悲哀。
真的是很悲哀的本能。
而这个本能大概在遇到焰艳时就开始了。
「焰艳,你有看过温敦安的《爱上她的和尚》吗?这就是我的回答。」
尤利伽疲惫的退场。
那个为了他而精心布置的场。
刚才他搭电梯上来时,是到十楼。
而现在,他是一楼一楼的走下去。
尤利伽没有去看焰艳的反应。
可以付出一切,但他不能接受这样子。
我是什麽,让你这样捏着玩?
如果你也曾这样痛过,那你就应该明白。
为什麽,要这样子做?
在下第一层楼时,几滴泪落进了衣服。
尤利伽的衣服还带着赶来时的风尘。
疲倦的,尤利伽笑了一下。
下了第二层楼後,一切的情感和付出都将遗留在上层楼。
尤利伽哼了哼。
楼上,留下了一个阴影的伤心。
而当尤利伽到了七楼,却又再变。
变得那麽快那麽措手不及,那麽无法再让他坚定的走。
他想到了两件事。
赌神居然什麽都没做。
焰艳也没说话。
不对!
但,到底该不该回去?
「不可以了!!!」
突然的尖叫的声音几乎刺穿尤利伽的耳膜。
孩子的嚎叫和哭声夹杂在一起。
尤利伽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後转身冲了回去。
那间房间的情况已经跟刚才不同。
地狱天使展开了六翼,展开毫无声息的屠杀。
满地鲜血和残骸,如同地狱的绝望之景。
被打破的灯泡,碎片散落一地,突然狠狠的黑下的房间里,只有少许的银白月光照进。
才多久而已。
尤利伽的脸色白如瓷玉。
他注意到了一件事。
地狱天使伽利尤在这展开屠杀。
如果在场所有的人类都是地狱天使的契约者,那麽,要把所有人同一时间集中在这,这需要多少心思?
而焰艳竟也是契约者之ㄧ!
欲念,强烈的念。
他终於知道契约的条件是什麽了。
他终於明白何为大天使长,是真的是神最为宠爱的。
因为那是最接近神的天界最高荣耀。
焰艳的念竟强烈到到达了条件。
深吸一口气,他开始搜寻另一个人。
同样是少数还活着的焰艳,受了伤靠在墙上。
被染成通红的血色,连尤利伽都看不出哪边有伤哪边没伤。
随着他的视线,伽利尤也看向了焰艳。
不好!
伽利尤一动,他立刻往焰艳的方向奔去。
已经没地方躲了。
几乎是同时间,伽利尤的矛和尤利伽的手几乎是同时抵达。
但伽利尤的矛却是劈在一条腿上。
正如伽利尤血淋淋的,那血淋在通体透明的鲜红的矛上,ㄧ把非常漂亮却异常血腥的矛。架开的,均匀修长,被布料包覆着,是ㄧ条纤细却强而有力,同样漂亮的腿。
伽利尤的脸沉了。
尤利伽一脚踢出挡下了矛,另一手抓住了焰艳往旁边扯。
将矛向旁划开,空气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破风声,强劲的气流将墙壁连同在那的人类一起劈开,喊不出来的声音和血珠随着气流散开,在点点殷红中,被挡了下来的伽利尤对着焰艳猛然就是一脚踹出。
不小心被刚才的景象吸引走了注意,尤利伽还来不及反应。
此时孩子的手也伸了过来,想抓住焰艳。
而尤利伽在没有抓稳的情况下,焰艳脱离了他的手,撞破了墙壁後极速坠下。
而孩子的手,则穿过了焰艳。
飞起的血滴中映着焰艳忧伤而艳丽的笑。
他仍旧如同一朵火焰,极静的跳跃着的火焰,在消逝时还是那麽艳,带着忧伤消逝。
我爱你。
尤利伽几乎是同时间听见焰艳的叹息。
那画面一闪而过,背景声音是焰艳的叹息。
可焰艳笑的愉快。
「不可以了!!!」
哭泣的孩子尖叫着。
「不可以不可以,这一次绝对不可以了!」
比起失控的小孩,尤利伽在想一件事。
为什麽,他没有注意到。
忧郁症真正的来源。
焰艳的本质过於偏激,他的爱浓烈却又绝望。
明明只需要适当的引导......但他没看见。
是了,即使是在跟他在一起後,焰艳也没有改掉这凄凄艳艳的笑。
为什麽,他没有注意到。
为什麽,没有听偌吕的话。
该死的。
「你去了,在冲突下,伤害只会更大。」
偌吕的话开始在脑海里回响。
有什麽东西不能挽回了。
沾着血的手中,坏掉的生命体摔落在地,诡异血腥的场景突然跳进尤利伽的脑海。
那是刻意去遗忘的过去。
而後,尤利伽突然觉得头痛了起来。
现在,全部重现。
孩子持续在失控,尖叫声和尤利伽的记忆重叠。
痛。
他抱住了头。
在前面的伽利尤向後滑出,停下後随即将矛刺在地上。
以矛为中心,刺入的地面逐渐散出光芒。
黑暗中,六翼从背後舒卷展开,尤利伽跪在在满地的残骸中,血的腥味开始蔓延。
突然一丝烈火窜出,地面上光芒形成了一个图案,袭上如夜墨般巨大的羽翼。
那样惨淡的颜色。
景像却是诡异的华美。
漫天落下的黑色夹带了白色,在空中飞舞的羽雨中里,他看见了对面若隐若现的修长身影。
「该死!」
冰冷的言语随之响起。
「你的确该死。」
狂乱飞落的羽毛终於停息。
而後,一切恢复安静。
黑暗的房间再无一丝声响。
是夜,扰人安宁。
§§§§§
孩子注视着冷漠人们的双眼,一样冷漠。
他不在乎一切的玩弄和算计,不管是对他还是别人。
何必去在乎他们?
人来来去去,还不就是缘起缘灭。
一切都会消逝。
美丽的也好,丑陋的也好。
对於自己的不被接纳,孩子只觉得可笑。
人类为什麽要否认呢?
否认他的存在,他也不可能会消失。
自欺欺人啊!
他勾起了嘲讽的笑。
人们照着世界的定义来走,但总在危机时脱轨,然而他们始终不愿意承认,宁可被这个大帽子规范住,却又在私底下蠢蠢欲动,甚至又自相矛盾的寻了个理由去破坏。
那是天性。
相对於善良的阴影。
「人类杀不了我。」
拔出刺入体的剑,他猛然掐住女子。
伽利尤的身上竟没有伤口。
「你欺骗了地狱天使。」
「如果我死了,或者我再向你订个契约,你能停止吗?你还可以的。」
「太晚了。」
怎麽可能回得去?
伽利尤冰冷的令人心碎。
女子又闭上了眼。
不说话了。
而後矛出。
好利的矛,好狠的矛,在划开身体後,残忍的贯穿了头颅。
这麽一把血淋淋的矛。
他动手虐杀了女子,一个怜悯他的人类女子。
何必同情他呢?
伽利尤这样想着,一如以往的带了灵魂回到地狱。
早就无药可救了。
那是他堕落的罪。
情况变的诡异。
尤利伽动不了。
孩子无声的尖叫。
地狱天使也突然停下了动作。
尤利伽突然什麽也看不见,无法思考,他的脑中还充斥着过各种声音和哭声。
记忆正在翻腾。
过去和现在交错。
「不可以了!」
「这一次我什麽都不会让的!」
「我不要再失去了!」
只是,孩子凄厉的哭嚎,从未有人去注意。
这里好黑喔!
孩子缩着身体。
不可以了!!!
凄厉的叫声响起。
「为什麽!?」
天使也在尖叫。
孩子拍着手,唱歌跳舞。
他不要这里那麽安静,即使这里其实也什麽都没有。
好痛,好痛啊!
被迫苏醒的孩子被魔族强行取走了力量。
他们看不见,在天使的身上,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团黑色阴影,里面其实有一个孩子。
「错误的就该矫正。」
天使冷得让人发寒。
记忆不断交错。
尤利伽抱住头,努力让记忆回到轨道。
小孩的哭声一直从他的脑海传来。
天使冰冷的情绪同样胀满他的胸膛。
直到终於稳定住。
孩子在天使再也回不去的那一瞬间苏醒。
待在天使的体内,他茫然的看着周围。
这里是哪里?
这里好黑喔。
他有些羡慕的透视着外面的世界。
而後,小孩深沉的睡去。
再次醒来,是魔族们在天使身上发现了黑暗。
「沾上了黑暗的天使。」
他们只认为是天使失去了神的宠爱所产生的变异。
魔族不知道,其实那是黑暗的本源,是阴影。
孩子也不知道,魔族并没有跟他讲话,也看不见他。
而魔族在运用孩子的力量後踏入人间後,渐渐的,有人开始讨伐。
孩子透视着一切,缩着身体。
什麽都做不了,他也不知道该怎麽运用力量。
孩子没办法用,力量不听他使唤。
明明是自己的。
他只能安静的沉默下来。
天使在折磨下,意识逐渐涣散。
他的意识沉睡入了体内。
不久,孩子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好开心喔。
不是只有自己了。
他靠了过去,却发现那人睡的极度不安稳,在外界极端的干扰下,有时会模糊的醒来。
於是孩子代替了天使。
从天使沉睡的那一刻,就是孩子接管了身体,代替他承受所有。
好痛喔。
不过没关系的。
我最喜欢你了。
孩子对着天使露出灿烂的笑容。
天使终於还是醒了。
他撕裂了自己的羽翼,选择了堕天。
由於沉睡,他什麽都记不清,模模糊糊的,只有感受被完整的保留下来。
这已经足够让天使的内心受到无法弥补的重创。
不能容下黑暗。
一切将由他的双手毁去。
从天使的体内分裂出来,孩子在堕天的那一刻就被实化,没有意识到什麽不对劲,他仍以为一如往常。
而後矛贯穿了孩子的身体。
而後天使冰冷的离开。
受了伤的孩子还不明白。
为什麽不带我走?
现场徒留下满地的血腥。
孩子在被贯穿後,他沉入了地里。
没有人看见他的存在,直到孩子出来。
不应该这样的,他要拿回一切。
只是最终,孩子又流着泪回到地里。
直到自己给了自己遗忘,去遗忘所有。
另一个声音开始在孩子耳边响起。
他时常恍惚的看见另一个人。
「老实点吧!干嘛否认?有慾念本来就很正常,会想要会渴求都是一定会的,不然是想当机械吗?」
「连你自己都不承认自己,别人怎麽承认你?」
「我们真的该死吗?你管是谁讲的,自己的人生该由自己决定。」
「受伤了就应该要爬起,绝望就更要向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敢杀你你就杀谁。」
「阴影是又怎样了?」
「滞留不前,自怨自哀个什麽劲?说穿了,就只是个小孩子!」
孩子的个性不断的变化,开始跟那个人融合。
「我们是一体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那个人这样告诉他。
小孩发现自己开始成长,长到最後就如一个成年人。
「我已经走了出来,你也应该要!」
但孩子的疑问也成了那人的疑问。
「为什麽,我是阴影?」
孩子拒绝接受。
於是,孩子还是个孩子。
孩子分出了另一个自己。
长大後的孩子啧了声。
他将自己取名为尤利伽,与天使伽利尤相反的存在。
然後他走了。
孩子则开始静静的跟在他的身边。
尤利伽的意识逐渐模糊。
隐隐约约的,他听见孩子的哭泣。
为什麽要遗弃我?
为什麽要毁灭我?
为什麽不是我的错,却都要我承受!
随後,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对不起。
地狱天使走到了孩子的身边。
无视於孩子手上的利器。
这成了尤利伽最後看见的景像。
§§§§§
为什麽要否认呢,其实那些都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就看会不会超过光明而以。
孩子转动着眼珠,蛮不在乎的笑笑。
控制得好,坦然点,不就能自在的享受慾念?
老实点吧,人类。
承认自己的残缺那麽困难吗?
不能诚实的面对自己,更虚伪。
算了,不关他的事。
孩子耸了耸肩膀。
接着他将自己转换成成年男子的型态。
而後不久,他遇见了一个刚开始有点反感,後来却喜爱的不得了的人类。
虽然知道沉迷不太好,但还是陷了下去。
虽然,有时他还是想问……
为什麽,他是阴影?
伽利尤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忘了什麽。
对於被凌迟的那三年,其实他记得不是很清楚。
但他还是知道发生了什麽。
记忆带来的感受刻印在他心底。
在地狱里,天使真正的型态,早已残缺不堪。
残缺稀疏而断折的羽翼,有许多血肉和骨头都露了出来。
半毁的躯体,有无数沉重的铁链穿过。
不死,是一种折磨。
而等伽利尤终於弄清楚那三年後,事情远超乎他所想像。
其实只要一点点理解,一切就可以避免了。
看着眼前的孩子,伽利尤许下了承诺。
「为什麽,现在才说?」
孩子流下了泪。
「对不起。」
不回答,孩子消失了。
他想,孩子不会再出现了。
地狱天使伽利尤的左手与他的右手手掌相贴。
尤利伽愣住了。
站在他面前精致绝美的天使,静静的闭着眼。
「醒来吧,我的半身。」
冰冷清亮的音声回响。
「......搞什麽?」
尤利伽挑了下眉。
灵魂出鞘也不是这样子。
不对,我有灵魂吗?
还有,在说这种话时不要面无表情还僵硬抽蓄,你已经颜面神经失调了。
尤利伽哼了声。
想将手收回来,却意外发现使不上劲。
地狱天使完全不理他,依旧张扬着六翼。
「去看看,你的身後有什麽。」
尤利伽意识下的转过头。
模糊的场景里,尤利伽只看到那像一朵火焰的男子,忧伤艳丽的焰艳还好好的,毫发无伤,正坐在躺着的他旁边看书。
尤利伽的心一跳。
焰艳?
场景突然又模糊。
而後,他醒了。
很长的空白。
尤利伽的意识还有些昏眩。
他记得这些年是疲於奔命的。
而後,他想起了很多过往的事。
当尤利伽醒来时,已经整整一年。
「醒了?」
友人打着哈欠。
「本来我还打算你再不醒,就把你砸成垃圾。」
......虽然知道偌吕是在关心,但尤利伽还是很想扁。
「焰艳没事,他摔下来时我正好赶到接住,也替他做了处理。
喔,还有,那栋房子里的人类全死了,十楼的由於屍体不全我认不出来谁是谁,其他楼的身分已经确认,他们似乎是因为什麽阵法被抽走灵魂,冥府已经证实那些人类的灵魂是彻底消散了,接下来大概就会跟地狱天使杠了,是说我不觉得冥府会杠赢,天使待在地狱那麽多年冥府都拿他没办法了。
焰艳算很幸运是摔出来的,刚好逃过一劫。
说起来你还比他虚,人家半年就活泼乱跳,就你死赖着不醒躺了一年。」
偌吕嘲笑性的看了尤利伽一眼。
「话说回来,可以告诉我,地狱天使是用什麽方法叫醒你的吗?本来我想说我用揍的比较快,但他坚持他来。」
尤利伽立刻送了双手中指给偌吕。
虽然身体有点僵硬,但还不妨碍他动一下手指。
偌吕耸耸肩。
「啊,还有,为了避免麻烦,我把焰艳的记忆洗过了,换成爆炸,另外一些胡思乱想的我也顺便砍了,他只会有模糊的感受有保留,你知道我指什麽。」
「......你到底是什麽东西?」
一般程序是该道谢的,但这个谜团实在太大了。
这个是什麽鬼!?
「人啊。」
偌吕又打了个哈欠,慵懒冷静的笑着离开。
人精是吧?
懒的理他,尤利伽深吸了一口气,然後将所有的事情整理了一下。
竟然还可以重来。
尤利伽再次吸了一口气。
真的不能失去。
既然这样,那以後大不了就是闯地府要魂,他相信偌吕不会介意有只鬼住他家的。
一切,真的,很好。
焰艳。
焰艳焰艳焰艳焰艳焰艳焰艳焰艳焰艳焰艳......尤利伽将脸埋进了双手的掌心里。
然後他感觉到手掌湿了。
真的,很爱你。
还有对不起。
我该死。
「这次我不会让了!」
小孩再次尖叫。
「我也没打算让,小鬼。」
一进到客厅,尤利伽就看见有个还在巴着焰艳的小孩在鬼吼鬼叫。
真不可爱。
没看过那麽不可爱的小孩。
原来以前的自己那麽欠人揍。
看着眼前的孩子,尤利伽皱眉。
接着他就是将人一掌打飞去隔壁的墙壁。
正因为是自己,所以欠揍的时候才更要揍。
「嗯?」
焰艳抬起头。
「打蚊子。」
拿起早餐顺便亲一下,尤利伽到隔壁去。
虽然说他也不知道焰艳相信了没。
等等去安抚一下。
「过来,小鬼。」
孩子阴沉着脸不动。
「就是一直滞留不前,你才会一直是小孩子。」
尤利伽哼了声。
「心结应该已经解开了吧?那麽,就过来吧!」
小孩冷冷的看着他。
尤利伽皱眉。
天使比较会哄小孩就是了,态度差那麽多。
「你忘了吗?我们是一体的,是同一个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过来吧。」
见到孩子脸孔流露了迟疑,尤利伽乾脆自己走过去。
「以前我问你,那时你拒绝了我。现在,你愿意长大了吗?」
沉默了很久,孩子伸手抓住了他。
尤利伽承认,一开始将小孩放在身边,固然是拿他没则,但也有一部分,是真的很寂寞。
在焰艳到来前,孩子沉默的待在他身边已经很久。
真的都很习惯他的存在了。
没再看见小孩,即使知道分裂的已经融合,还是很不习惯。
但放另一个自己来跟自己抢爱人这种窝里反,是最愚蠢的行为。
尤利伽慢慢的,开始感到一种负面的情绪滋生。
死寂的情感。
尤利伽感到他开始被影响。
「咦!天使的阴影变成只有一个了吗?」
偌吕伸着懒腰经过,然後又打了个哈欠。
工作都在晚上,白天自然想睡。
尤利伽愣住了。
什麽感觉都没有了。
过了很久,他才想起。
原来,在那麽久以前,就有人接纳了。
尤利伽晚上做了一个梦。
一个小孩不断唱着歌又跳着舞的梦。
好开心喔!
孩子快乐的拍起手,哼起歌。
有一个人对我承诺,他对我说:
我会听你说话,也会跟你说话
我会使你孤单时不感到寂寞
我会去体会你的喜悦
我可以分担你的悲伤
不会遗弃不会毁灭
我不会再忘记你
於是不寂寞了不寂寞哦
唱着唱着,孩子停下了舞步。
他看着眼前又突然闯进来的人,灿烂的笑了起来。
「你是要来陪我的吗?真好!我好喜欢你喔!」
而後,孩子抱住了那个人,沉入黑暗里。
「昨天有个怪小孩跟我告白。」
「嗯?」
「在梦里。」
「喔。」
「对了,他很像缩小版的你。话说回来,你好像什麽都没说过。」
尤利伽摊开了报纸,吻了吻对方,就继续吃东西。
「你想太多了,没有那种事的。」
「你还是什麽都没说。」
「你问你的,我答我的,我没说一定会回答。」
真的要说,也得等焰艳死了之後,活着的人类可比死去的人类难保护。
拿起旁边的信,尤利伽看见得是地狱天使那漂亮的让人想揍天使的字体。
废话。
尤利伽在心底哼了声。
他该说那个天使那完全僵化了的神经也会转弯吗?
没有任何事物是该死的,你会有找到存在的一天。
「而且真的要告白,也应该是我。」
想来想去,虽然偌吕昨天抄了一堆情话给他,但尤利伽光用看的就觉得要说出口,只要是活的都可能需要抛开羞耻心才办的到。
焰艳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来。
忧伤而艳丽,宛若寂静跳跃着的一朵火焰。
而在焰艳的笑容加注视下,尤利伽开始装死。
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