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个名为「家」的屋子,和一个名为「母亲」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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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我不曾真正拥有过家,或真正拥有过母亲。
这两样东西对我来说好像存在,却又那麽没有真实感,就像是两个代名词,形容我住的地方,和那个养我的女人。
十四岁以前,我住在那个名为「家」的地方,与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同住。
至於我的父亲……从小我就没有爸爸,我也不晓得我的爸爸是谁,妈妈也从没提过,也许是不小心跟哪个男人生下我的吧,小时候常常很羡慕别人有个爸爸,现在倒也没什麽感觉了。
还是学生的年纪,一般来讲放学後理当回家。就算没马上回家,而是先去补习或去逛街,最後也还是会回家。
通常,家应该是个让人想回去的地方。
但我从来不想回去那个地方。
站在我家门外,还没开门就能听到一阵喧哗声,人群吵杂的声音总让我觉得刺耳,近乎厌烦的地步。
「我回来了。」我用着微乎其微的声音说着。
当我一打开门,一阵刺鼻的菸酒味便扑鼻而来,让我不禁皱眉,接着朝在客厅的那群人一看,几个男人和女人聚在一块,算算大概七、八个人,抽菸的抽菸、喝酒的喝酒,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专注在麻将桌,仔细注意麻将的动向。
全是一群好赌的人。
我安静的撇过头,不愿多瞧一眼,打算默默进自己的房间,不想被人发现我进屋了。不料牌桌前的一个中年女人叫住我:「千花,拿酒来。」
我常常觉得很奇怪,如此喧闹的空间,为什麽她总能注意到我的动静。
我看向叫我的那女人,但那女人却没看着我,两只眼睛直视着麻将。见我没回应,那女人仍是没看我一眼,盯着麻将桌大声囔着:「千花,你耳朵是聋了吗!我叫你去拿酒来!快点!」
虽然不愿意,但我也只能诺诺答声「喔」,接着赶紧去冰箱拿酒。
我拿来两罐开好的啤酒,小心翼翼的放在麻将桌上,只见当我一放下,赌徒之一的刘叔不小心挥到酒瓶,一罐啤酒变直摔落地,瞬间洒得满地都是酒,也瞬间引来众人的注视。
「金花,你也管好你女儿!不知道现在不是个把酒放在麻将桌上的时机吗!」刘叔不满的念道,还一脸嫌弃的看向我。
那个叫曾金花的中年女子,也就是一见我回来就叫我拿酒,便是我法律上的母亲。
她长年嗜赌,我对她的印象几乎都和赌博有关。
我不曾看过她煮饭、整理家里、指导我功课,她唯一在乎、也唯一重视的事只有赌博,举凡麻将、扑克牌、比大小,任何赌法她都会玩,其中又以麻将为最,所以家里总是看到得麻将的身影。
而那个弄倒酒的刘叔则是妈妈多年的赌友,快五十岁的大叔了,听说他们认识了二十多年,进出我家像在进出自家厨房一样。
我妈看向我,用食指往我脑袋一指,「死ㄚ头,真不会看状况!生你不知道有什麽用处!」
我将头低下,「对不起……我再去开一罐。」
语落,我赶紧再拿来一罐啤酒,这次没人再弄倒它,两罐酒也很快的被饮尽,喝了酒的男男女女心情似乎变得大好,也就没人再指责我。
正当我觉得没我的事了,想回自己的房间时,刘叔却突然往我屁股一抓,带着酒意,一脸红通通的猥亵样,「千花,刘叔刚也不是真的怪你的。」
我试图闪远一点,尴尬一笑,「嗯……我知道。」
「只是你酒拿得不是时候,害刘叔不小心挥到,以後要注意点,知道吗,喔?」
「好……」
「话说……」那刘叔伸长脖子,往我的脸靠近,试图要看清我的样子,「千花几岁啦?这才发现你都长成小美人了呢,呵呵。」
「十、十一岁。」
刘叔的嘴巴好臭,一股浓浓的酒味朝我袭来,让我不禁皱起眉头。
「想当年千花还只是个小婴儿呢,现在都长大了!」
「嗯……」到底要说到什麽时候,我好想回房间……
「好啦,刘叔要继续打牌,千花赶快去做功课吧。」
语落,刘叔忽然又朝我屁股一捏,还搓了两下,他的碰触让我不禁浑身发毛,感觉好恶心!
我看向妈妈,希望她能帮我说些什麽,或阻止刘叔的行为,只见她麻将打得兴致正高,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就算我跟她说刘叔乱摸我,她大概也只会叫我闭嘴,别吵她玩麻将吧……
算了。
知道自己的母亲无法为自己出头,我也没多说什麽,只是自认倒楣的离开那群人,快速躲回我的房里。
躺在床上,我沉重的闭上眼,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感到无比烦躁。
妈妈好赌的个性让我烦。
常来家里的那群赌徒让我烦。
家里弥漫的菸酒味让我烦。
吵死人的麻将声和喧闹声让我烦。
爱开黄腔、乱摸我的大叔们让我烦。
爱酸我、乱教训我的阿姨们让我烦。
这个家,让我烦。
现在的生活,让我烦。
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
烦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