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幸福的盡頭還有 — 在幸福的盡頭還有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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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经理跟我面谈了许久,她代表的是老板的意见,提出的条件也相当优渥,还说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加上也想多点时间,陪陪退休的老公,这个肥缺她就自己要了。

「好好考虑,但别考虑太久,好吗?」下班前,我走出她办公室,这是徐经理特别叮咛的话。而我一回到座位,杨姊她们立刻凑过来,想知道我的面谈结果如何,可是我两手一摊,告诉她们,还在考虑中。

「女人哪,工作那麽拚,会影响家庭的啦。」杨姊还是那一套,她说:「你好不容易才交了一个男朋友耶,怎麽可以把他丢了,自己跑到大陆去?再说,演艺圈是花花世界,你男朋友身边一定很多诱惑,万一趁你不在,有别的女人想趁虚而入,那怎麽办?」

我苦笑着,实在也没有一一解释的必要,有些事情,更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就好。什麽演艺圈?杨姊到现在都还以为我交往的对象是什麽唱片制作人之类的吗?

「既然她们都这样误会了,那你应该将错就错,演得再夸张一点,就说我是方文山或李宗盛之类的名人好了,你看怎麽样?」笑得合不拢嘴,小肆一边绑头发,一边说:「等她们全都相信了之後,我就化个表演时的死人妆,去你公司走一趟,吓死那些老太婆们。」

「别吓到我主管,害我丢工作就好。」我也大笑。

今天终於有机会,跟他说了那个人事调动的计画,小肆沉吟了半晌,问我自己的想法,但我摇头,心里想的是,你应该知道,我的想法通常都来自於你的想法。

这件事没有在我们嘴里讨论出结果,顺着坡道往上走,莺歌老街映入眼帘。小肆说他其实并不喜欢这里,相较之下,附近的三峡才真有点老街的规模,而莺歌这边则大多是现代建筑,哪里看得出半分老街的样子?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他完全无法激发出任何一点凭古而生的创作灵感。

「我们今天不是来找灵感写歌的呀!」我伸手搓搓他的脑袋,「快点把乐团的事情丢一边去,今天我们是来玩的。」

如果接受了那个人事调度,那麽,再过不久之後,我可就得一个人在大陆的分公司过周末了。为了避免到时候会有的无奈与孤单,我想多累积一点快乐的回忆。而庆幸的是小肆最近在练团与其他外务之余,勉为其难总能排出个假期给我。

在一起时,他从来也不跟我谈到小美,在他口中,我听不到任何有关小美的消息,不管是工作、家庭背景,或者是他们曾有的经历,乃至於现在相处的情形,小肆完全闭口不提,彷佛从来也没她的存在似的。但我们其实都清楚,小美当然在,而且她从来也没付出比我少的用心,每天总有几个固定的时候,小美会传讯息来,提醒男朋友该吃饭或洗澡休息,或者分享几张学生的作品,只是她很少打电话,大概是不想被小肆讨厌吧,除非必要,否则我只见过小肆几次在我面前接听女友的来电。

有些事情我们心照就好,或许不说出口才是对的。但小美的事情可以不谈,另一件事却让我隐隐挂怀,随意浏览着老街上那几家陶艺店的展售商品,我轻描淡写地问问,想知道那天晚上他去了哪里,然而小肆避重就轻,他只说後来会议延期,他去了「回声」,待不到半小时就乾脆又回家睡觉去了。

这是真的吗?我心里并不相信,如果他真的回家去了,那一整晚难道不无聊?可是他送我去了捷运站後,就一通电话也没再打来过,那表示他一定有事好忙才会这样。我没有戳破,更没告诉他,其实当晚我在补习後,也去了一趟「回声」,还遇到了喝得烂醉的包租公他们。

正在分神,小肆忽然开心地往前一指,开口问我想不想试试看。那是陶艺商品贩卖,但同时也开放民众体验手拉坏制作的店家,我们好奇地走进去瞧瞧,星期六的中午,几个位置上已经坐满了人,大多是家长带着小孩来玩,瞧他们弄得乱七八糟的模样,我觉得就算是我自己动手,下场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看,你又想退缩了。」一瞬间就察觉到我的念头,小肆已经举起手来,跟现场工作人员报名,而我连拒绝都来不及,半推半就中,一条围裙已经被工作人员给系上。

「你真的知道这要怎麽玩吗?」我战战兢兢地问小肆。

「当然不知道。」他若无其事地耸肩,还说大不了就是做出个破瓷烂瓦,让大家笑笑而已,还有什麽好担心的。

说的也是啦,我苦笑,心里在想,这些工作人员应该早就看惯了吧?他们应该连笑都懒得笑才对。

现场有指导的老师,他看起来才二十岁上下,非常年轻稚嫩,可是当他做起示范时,双手不但灵巧,而且还能游刃有余地讲解。我看着陶土在他手中忽尔捏扁、忽尔压长,非常柔软,而且变化十足,心里觉得新鲜,也慢慢地忘了自己刚刚的紧张。老师一边讲述,也一边让大家动手尝试。小肆陪在旁边,他虽然没有亲自下场来玩,但却不断指指点点,要我注意老师的手势,跟着一一照做,结果人家做起来轻而易举,我却弄得泥水淋漓。

「你来你来!」我想推给旁边这个讲得一嘴好陶艺的男人,可是他却不肯,只叫我赶紧动作。

根据老师的说明,手拉坏大概可分为几个步骤,而最基本的就是要定出一个中心点来,只要中心点抓到了,陶土就不会在旋转的转盘上整块飞出去,但说是这麽说,我坐在这里,看着转盘旋动时,泥浆土屑早已喷得满身,连躲在我後面的小肆都被溅到。

「亲爱的,本来可能有两公斤的土,现在大概只剩两百克不到了。」他皱眉头。

「再吵,我就叫你把那两百克给吃了!」我手忙脚乱之余,还得接受这家伙的调侃。一边回嘴,一边胡搓乱掐,结果老师那边的动作很顺利,而我的土坯不是拉不起来,就是施力不当,整个又变形扭曲,最後老师终於忍不住笑,问我们是否需要帮忙。

「拜托。」小肆沉痛地点头。

「求求你。」我也哭丧着脸。

什麽开洞、处理底部,乃至於拉高或变形,後来都是老师代工做的,他一边巧妙地塑型,一边徵询我们的意见,最後做出来的,是一个我跟小肆七嘴八舌提出意见後,根本就只有泡面碗形状的大碗。

「跟我想的不一样。」小肆摇头。

「我以为会是别的样子耶?」我也纳闷。

「二位可以再付一次钱,做一个你们做得出来的样子,我没意见。」结果老师忽然生气了。

说也奇怪,这年头,怎麽年轻人那麽没有耐性呢?我们看着那个老师一脸晦气,转头去教另一组小朋友玩手拉坏,心里都有共同的疑问,不过人家已经帮忙做好了整个造型,我们也不好意思再强人所难。过了半晌,那个老师又走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在这个大碗上面,写下什麽字样,比如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也好。我想了想,看看小肆,而他也没用什麽刮刀之类的来刻画,直接伸出手指,在那个碗上面写了一个4字,然後换我画了一个爱心。

「这是你们的名字?」老师疑惑地问。

「这是他的名字。」我点头,指着那个4字。

「那是她的名字。」小肆指指爱心,一副打算揍人的样子,还补问一句:「你有意见是不是?」

我喜欢他这种站在我前面,很大声说话的样子,也喜欢他把那个丑碗交给工作人员後,拿起湿纸巾,细心替我擦拭脸上脏污的样子。虽然得等上三个星期,烧好的陶碗才能出窑,经由宅配交到我手上,但没关系,我愿意多等一下子。

「别动喔。」用湿纸巾裹住我一束头发,由上而下滑过,把沾在发丝上的土屑给抹去,小肆眼神专注。正忙着,我忽然听到他口袋里传出了手机铃声,那当下,小肆帮我把泥巴擦乾净,一边看着我,脸上有开心的微笑,同时掏出手机,还没仔细看来电者是谁,已经按下接通键。

那应该不是小美打来的,星期六,才艺中心的课程很满,而且这应该也不是她会打电话的时间。所以应该是其他人吧,是乐团的人,还是乐器行那边的学生?小肆把湿纸巾交给我,他忽然转身,往旁边走开了几步,那瞬间我的心突然一沉。来电的人不是小美,但除了小美之外,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不方便讲电话的情形。

-待续-

人所不敢面对的,往往都是来得特别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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