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距離愛情0.1公分 — 距離愛情0.1公分(一)

第一章:明月几时有

哔!五十八:五十五,二乙获胜。

张棋华甩动着满溢汗水的头,仰首注视着天空,正午时分,云朵因烈日显得懒洋洋地。输球的他,此时却不经意地微微一笑。林乔红在旁看得莫名,便问:「学长,怎麽你还笑得出来啊?!」

张棋华拿起毛巾抹去脸上的汗水,摇头说着:「我也不知道,只是心中就有这般的情绪。也许是最後一次了吧,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唉!真搞不懂你,连续四年都在第一场就被淘汰了,你还是乐此不疲。到底篮球是哪里吸引你啊?」

张棋华给这问题怔了一下,轻笑一声,说:「记得在高中的时候,我们班上的篮球和现在差不多,一样是屡战屡败。那个时候正是高二的秋天,当时我们一路落後,好不容易在经过一番争战後,我们追到只差三分,可是时间只剩下二十多秒。那时我控着球,心里想的只有篮框和三分线。终於有了一个空档,记得那时对手狠狠地往我身上扑来,一个假动作,我运球向右横移一步,弯膝、抬臂、出手,那一瞬间我就知道球一定会进。於是,我右手举拳,也不看球,回身便往场边走去。原本吵杂的球场,顿时一片寂静,直到球入网落下,我的心也忍不住震了起来…………。」

林乔红见他说得入神,急问:「那麽最後你们赢罗?!」

张棋华叹了口气,摇头说:「最後还是在延长赛中输了。」

林乔红一听,原本一张雀跃的脸登时塌了下来,接着双手一摊,眯着双眼斜睨着他,似乎说着:「你,还是不行嘛!」

张棋华见状,笑骂:「你这甚麽脸啊,够丑的。」

林乔红俏皮地回了一句:「佛印心中有佛,东坡自然端坐紫金莲;而我心中满是不屑,自然是这种脸罗!」

「好啊!竟然拐弯儿骂我是屎。」

「呵!呵!这可是你自己讲的,我可没说哦!」

二人就这麽闹了一阵後,张棋华才又说着:「当时输了真的很难过,刚好一位学长走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刚才那球又高又深而且优美的弧线,真令人叹为观止。其实比赛就是这样,总是有落败的一方,不要灰心哦!我想那一球入网的声音,你一定永生难忘!』我静静地听完这一番话,细细地回味那种感觉,啊!真是甜美无比。就这样,从那时刻开始,我注定和篮球有这不解之缘!」

林乔红看着他斯文的外表,再循着他的眼神望向天空,才发觉这柔和的学长,也有着坚强而狂野的心。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将背号十二的球衣扬起,林乔红随手捡起,满是汗水的衣服让她想起一个模糊的身影,便说着:「你们班这个十二号好冷酷哦!」

张棋华笑了一下:「你是说林宏明啊!」

「是啊!看他打球的神情,真令人不寒而栗!」

「嗯!和他同学三年多了,说真的若要我找个字来形容他,我想也只有这个酷字了。」

林乔红乾笑一声,说:「认识了三年多,只得一个酷字啊。我想你尤为甚喔!」

「呵、呵!你这小鬼头,又来取笑我了。其实有一件事倒是令我印象深刻。」

「啥?」

「记得在一年级的新生盃中,他入选代表队,那一场球赛我也在场边观看……」

林乔红疑问着:「怎麽,你没入选啊?」

「是罗,我球技差嘛!」

「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逼你哦。也难怪你们每次都输,这叫做蜀中无大将……」

「够了哦!」

林乔红抿嘴一笑:「不够,继续!」

张棋华「哼」地一声:「你再吵,我就不说了。」

林乔红赶紧小口一闭,双手拉长了耳朵,意思是说:「你只管说,我只管听,绝不打岔!」

张棋华笑了一下,继续说着:「那一场球赛遭遇的是学校的传统强队--会计系。当时打得难分难解,直到最後一秒才分出胜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头望着天空,似乎在冥想着,口中喃喃地说:「若是换了我……可能不会进吧。他真是够冷静的!」

林乔红听来犹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着:「到底怎麽啦?」

「咦!刚才不是有人说不会出声吗?!」

林乔红吐了吐舌头,拉着他的手,撒娇说:「对不起嘛!你最好了,快说、快说。」

张棋华闷哼一声:「哈!真是墙头草……」

林乔红接着说:「风吹两边倒。」头一摆,往他身上倒去。

张棋华笑着将她扶了起来,才又说着:「当时我们落後一分,时间只剩三秒,宏明站在罚球线准备罚两球。还记得他当时的动作,真是帅呆了,连投两球框边都没碰着,进得乾净俐落。就这样气走会计系,那场球他得了二十多分!」

林乔红「哇」地一声:「真是了不起!」

「是罗!我常怀疑他的血液里流的到底是不是冰块!」

林乔红侧头想了一下,随即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知道这鬼灵精又有话要来糗自己了,只好双手一摊,无奈地说:「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我是想……」突然心中想起一事赶紧闭口,嘟着嘴嘀咕着:「差点中了你的计。」

张棋华哈哈一笑,说:「还好,不算太臭!」

笑声乘着秋风远扬而去,骄阳在乔红娇羞的脸上,亦不禁为之荡漾。这个调皮的学妹此时却笑吟吟地望着他,说着:「学长,最近有没有写甚麽歌啊,唱来听听。」

「嗯!你好像是双鱼座的嘛,刚好写了一首『双鱼座的女子』。」

林乔红拍手叫着:「好啊!快唱、快唱!」

只听着空气中传来一阵阵优美的声音---

「双鱼座的女子有着古典浪漫的气质

彷若一首动人的诗轻轻诉说少女心思

温柔纤细的女子有着多愁善感的情怀

彷若一场秋天的风飘落满地的片片相思

双鱼座的女子好似温柔美丽的天使

如此善良如此天真

带着一颗纯真的赤子心

是你这样的女子好似风中悠悠的彩云

如此轻柔如此娇羞

令人心醉令人无限依恋」

林乔红陶醉了一番後,突发奇想,张大眼睛望着他说:「这该不会是写给我的情歌吧?!」张棋华怔了一下,侧过了头不想理她。

却听着她继续说着:「……若是的话,那麽还不够。这麽简单就被你追走,No!No!No!这样太没个性了!」

张棋华实在听不下去,转过头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自己说,你有那一点符合这首歌里的形容词啊!」

林乔红眨了眨眼,笑说:「温柔、美丽、天真、善良啦。」

「是啊!这些你一样都没有!」

林乔红跟着嘻嘻一笑,双眼大大地望着他,心里却想着:「难道我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张棋华见她心有所思,便问着:「你在想甚麽啊?」

只见她念头一转,贼贼地逼问说:「到底在暗恋那一户人家的好女儿啊?」

张棋华微羞着脸,讷讷地说:「没这回事,别乱说。」

林乔红突然恍然大悟,细声说:「是不是中文系那个『飞飞学姊』啊!」

张棋华低着头轻声说:「云飞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有甚麽关系,来个横刀夺爱就行啦!」

「不可能的。」

「唉!你这种态度是永远追不到的,要积极一点,不过最好先改个名字。」

「甚麽?」

「学姊她姓云名飞,笔名是雨情。所以呢,你只要改名为风吹,取个巫山的笔名,那麽就可以风吹云飞,共享巫山云雨之情罗!」说罢,嘻嘻一笑。

「亏你想得出来,真服了你了!」

林乔红一脸骄傲:「可不是嘛!」

「不过、不过就算是暗恋,这样的感觉也是不错的!」

林乔红若有所思地说着:「也许是吧………。」

张棋华这时清醒了起来,问着:「怎麽,你有对象啦?!」

「没有啦。」

「哦,难道是林宏明吗?不然怎麽突然对他的事有兴趣。」

「那是因为………算了!总之我对於你的想像能力大感佩服。」

「欲言又止,嗯………有问题哦!」

林乔红一张俏脸红得飞快,没气地说:「懒得理你了,真是……唉!」

张棋华见她一付窘状,赶紧赔个不是,笑着说:「别气了,到我家我煮上次的大餐给你吃!」

林乔红一脸喜悦:「难得你要下厨,我要吃『香菇姜片鸡肉汤』、『冰糖酱油蒜头鸡』、『四川辣酱炒剑笋』、还有我最爱吃的『蚝油青丝鳕鱼片』。」

「好!走吧。」

二人先到市场搜括一番,大袋小包地,准备来个丰盛的午餐。

来到张棋华家里,林乔红忍不住称赞一句:「不错哦!打扫得这麽乾净。」随即又问到:「你姊姊甚麽时候回来啊?」

「大概我毕业时,她就回来了。」

这时林乔红走到钢琴前,弯身一弹,竟然就是刚才那一首『双鱼座的女子』。张棋华轻轻拍着手,微笑说:「好音感!」

林乔红轮指一换,旋律一转,登时由轻快活泼变为低吟缠绵,张棋华一听立刻陶醉其中,双唇微启,一股柔情之意自口中暖暖而出,唱的正是他的得意作品--「十一字诗」:

「总在黑夜写着歌曲想着你不知不觉陷入思念的谷底

累倦的眼里藏着隐约的你真的好想偷偷地暗自哭泣

微寒的风在窗外寻寻觅觅风铃声声敲着欲落的泪滴

真的不愿让你就如此远离我不知所措依然拥情依依

望着月儿空荡荡惆怅满溢这愁绪像星光闪烁满天际

我的影子沉入黑夜无踪迹只留下爱你的心飘在风里

今生注定寻寻觅觅只为你千山万水披星戴月不休息

只要能够望你容颜我愿意痴痴一生无悔无怨守候你」

这时琴歌煞止,两人相顾一笑,林乔红说着:「你坚持不去参加比赛,真是太可惜了!」

张棋华挥一挥手,说着:「先别说这些,肚子要紧。我去洗个澡,你先把菜清洗一下………记得洗米煮饭哦!」

「是!大厨师。」

张棋华洗完後,便到厨房整治这几道菜。首先是香菇姜片鸡肉汤,他左手拿姜右手持刀,隔空削切,只见一片片的姜稳稳地落入汤锅中,接着再放下香菇、鸡肉,剩下的就只是火候了。再来就是清蒸蚝油青丝鳕鱼片,首先将鳕鱼肉切片,再浸入蚝油中,接着将青椒切丝用奶油爆香,然後捞起来保温,准备在鳕鱼清蒸完後淋上去的。林乔红在一旁看着,早已忍不住食指大动,频频称赞。

张棋华擦了擦汗,继续下一道冰糖酱油蒜头鸡。他先将鸡肉用沸水煮过,只一下子便将鸡肉取出,热水倒掉,接着爆香蒜头,倒入酱油和着鸡肉闷煮一番,最後再将冰糖参入,闷煮一会儿,便大功告成了。

最後一盘,张棋华拿起剑笋、九层塔、肉丝、四川辣酱下锅一炒,不一会,一盘香喷喷的佳肴也就成形。此时,林乔红开玩笑说:「谁能将你『娶』回家,真是一辈子的福气!」

「呵、呵!就便宜了你这个小家伙。」

两人用餐完毕後,在林乔红央求下,张棋华又开始从脑袋瓜里挤出对林宏明的印象。

「除了篮球之外,我想就是他在班上的一次小风波了。」

林乔红好奇地问着:「甚麽事啊?」

张棋华摇了摇头,没头没脑地说:「真是祸水红颜!」

林乔红嘟嘴抗议着:「甚麽嘛!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至少你遇到我就是一件幸运的事啊。不是吗?!」说罢,摆出一张可爱的小脸,在他面前晃啊晃的。张棋华被这位可爱的学妹弄得啼笑皆非,只好说:「是的,认识你真是我祖上积德!」

「可不是嘛!对了,事情到底怎样?」

「那是二年级的事了,你的一个学姐据闻好像蛮喜欢他的。」

「谁啊?」

「陈静婷罗!」

「哦………没印象,嘻嘻!」

「她在班上有蛮多追求者的,不过她似乎都看不上眼。就在一次课堂上,她将一封信交给林宏明,哪知他居然原封不动地将信退回,羞得她当场跑了出去。因为这样,使得一时间气氛很僵,还好老师刚好进来,化解了这场尴尬。不过呢,因为这件事,使得他在班上的人缘越来越差!」

林乔红不平地说:「这件事他又没错!」

「我也这麽认为,不过由於他一向孤僻,所以也很难改变这样的情况。」

「嗯!真是个奇怪的人,值得研究。」

「再问一次,你是不是喜欢上他啦?!」

「没有!只是好奇嘛。」

「喔!对了,你不是要去家教了吗!要不要我载你去?」

林乔红摇了摇头:「你应该累了,去休息吧!我自己坐公车去就可以了。」

「嗯!也好………对啦,你教得如何啊?」

林乔红一脸苦相:「都国中了,连100减34都减成76,你就知道他多天才了;而且他连一公斤有几公克都不晓得。唉!真是昧着良心赚钱。」

张棋华哈哈一笑:「你也别抱怨了,也许他在别的地方有长才啊。」

「省省吧!他会呼吸我就很讶异了,就怕他要人提醒才知道要一呼一吸!」

「你也太夸张了!」

林乔红无奈地说:「你不懂的,所谓教学相长,真怕那一天我变得和他一样。那麽,你认识我可真是祸水红颜了!」说着便扮起了一个鬼脸。

「没关系,再坏也不会比现在糟,习惯了!」

林乔红嘟起小嘴,嗔着:「够了哦!」

「呵、呵!不够,继续………。」

晚风轻吹,秋瑟传波。明月高高如镜,星光倒显得气度狭小了。红砖道上,一个娇小的身影,如兰阳的风,娇羞轻柔!

林乔红正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想着东坡的词句:「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不由自主的,竟在月光下小心翼翼起来,东闪西晃的,生怕破坏这心中美好的感觉。不过,说是如此,在路人的眼里,倒像是一位俏皮女孩在路上玩起跳格子。

好不容易这朵飘动的蝴蝶花总算停了下来,原来是被橱窗里的耶诞帽给吸引了。说到蝴蝶花,可又是林乔红的一件趣事。

有一次她和张棋华到建国桥下看花,当时,她便缠着张棋华嚷嚷着:「不管啦,你一定要帮我取个『花名』!」张棋华摇着头说:「甚麽花名嘛,又不是在『卖』的!」她伸了伸舌头:「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嘛!」跟着又催声四起。张棋华拗不过她,便说:「那麽就叫做『蝴蝶花』好了。」

她一脸狐疑:「有这种花?」

张棋华笑了一下:「蝴蝶花又名蛱蝶花、乌霎。原产欧洲,早在宋代以前,我国就已有栽培。蝴蝶花长得就像翩飞於花草中的蝴蝶,不过看起来有点滑稽,就像是小时候常玩的鬼脸面具。所以呢,它又有个俗称叫做『鬼脸花』。」

林乔红原本听得欢喜,直到後来才知道被指桑骂槐,闷哼一声,顺便扮个鬼脸给他瞧瞧。

张棋华拍拍她的小脸,说:「别失望!北宋时,有个旴江先生曾写一诗道:『胡蝶生来只爱花,春工描样作奇葩。庄周有梦何曾觉,冰雪肌肤落几家。』可知白蝴蝶花也是少见而珍贵的,并且为诗人所歌咏呢!」

林乔红嫣然一笑:「嗯!的确蛮适合我的。」

所以,现在这朵蝴蝶花何以停驻在耶诞帽前,归咎其原因,可能都跟白色有关吧!

林乔红此时想着:「学长的生日快到了,就送他这顶耶诞帽吧。」

买完了帽子,心中正得意着,因为她从一顶499杀到一顶350还外加一张折价卷,可乐了这小妮子。却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从身旁疾奔而过,同时她的手上一松,皮包竟被抢走了!

林乔红赶紧追了上去,并大声叫着:「抢劫啊!抢劫啊!」不过这条路上这时却只有她和那小偷。眼看着那个小偷就要弯进一个巷子逃之夭夭,却听得一声惊呼,那个小偷竟和一位高壮的男士撞在一起,由於那小偷颇为削瘦,一撞之下,便跌了下去,手中的皮包也跟着脱出。

那位男士微微一晃,突然听得有人在喊抢劫,二话不说弯身便要抓那小偷,小偷心下一慌,顾不得皮包,起身便跑走了。林乔红气喘喘地跑了上去,睁眼一看,不由得惊呼一声:「啊!原来是学长啊。」

这人怔了一下,将皮包递还给她。林乔红伸手接过,笑着说:「谢谢学长!………咦,你不认得我啦,我是棋华的学妹啊,今天还在篮球场帮你们加油呢!」

「喔!我记起来了。」这人刚好就是林宏明。

「嘻!大概是我加油声太吵了,所以你一下就想起来了。」

却听林宏明淡淡地说:「东西没掉吧!」

林乔红看了一下皮包,笑说:「这小偷真笨,连我这穷光蛋也抢,里面只剩五十块,对他的投资报酬率来说,真是低得可以。而且还偷鸡不着饲把米,跌了个大筋斗;就如我们老师讲的:『作弊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连作弊都会被抓到!』呵、呵。」

林宏明微微一笑:「没事了,那麽我要走了。」

这时林乔红灵光一闪,弯身抱着肚子,哀叫:「肚子好痛喔!」

「怎麽回事?」

林乔红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是最近人家那………那个来了,刚才跑了一下就痛了起来。」林宏明呆了一下,也不知该如何答腔。却听她继续说着:「那里有个公园,可不可以陪我坐一下,等我好些了再走。」

林宏明正在犹豫间,却听她又痛苦地叫了一声,只好说:「好吧!可是你这样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吗?」

林乔红一边装着痛苦一边又挤着笑容说:「可以的,以前也有过。」接着,二人便往公园里走去。

才刚坐定,林乔红便问:「为何你不爱说话呢?其实你长得不错,只要多开口,人缘一定会很好的。尤其是女人缘,嘻!嘻!」

这时林宏明脸色突然沉重起来,林乔红吓了一跳:「怎麽………我说错话啦?!」

「没甚麽。想起了一些事情。」

「不愉快的事?有关家里的吗?」

林宏明震了一下,转过头来,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

林乔红歉然一笑:「我瞎猜的!因为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而且你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所以………。」

林宏明这时露出难得的柔情,冷酷的眼神登时化为片片暖意,轻声说:「我是单亲家庭,和妈妈住在一起!想不到,你………。」

林乔红笑声说:「别这样!因为如此我才有一个追寻的目标。」

「甚麽?」

「找到我爸妈啊!」她坚定地说着。

「然………然後呢?」

林乔红歪着头想了一想,说:「这倒没想过!反正不用想太多,不然到时候一次就把所有的愿望都做完了,接下来就没目标了,那可多乏味啊。这二十多年的空虚,可不能这麽草草作结!嗯……最起码得撒娇一下,要一只KITTY猫才行。」

林宏明怔了一下,心想:「和她比起来,我的心胸真是差太多了!」

林乔红看着月亮,笑着说:「记得在院里的时候,院长为了安慰想父母的小朋友时,常说:『别担心!等到上面那个白白的盘子特别圆的时候,你们的爸爸、妈妈就会出现了。』呵!当时小孩子一个,哪懂得甚麽月盈月缺的,自然就信以为真了。不过,现在这麽大了,习惯还是没变,想到便抬头望着月亮,期待哪一天,低头一看,月下不再是我孤形单影,而能出现三个人影………。」林宏明心有所感,正想安慰她时,却听她噗哧一笑,吐了吐舌头说:「当然啦,我是说我爸妈,可不是鬼喔!」

林宏明嘴唇微动,似乎想说甚麽却又吞了下去。

林乔红疑问着:「怎麽啦?」

「难道你都没怨恨过?」

「我从小到大都没恨过任何事,而且『恨』是很累的一件事,苦恼了别人也折磨了自己,我才不要呢!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我过得很开心啊,实在找不到『恨』的理由。」

「可是………。」

「我知道,反正迟早会见到的,以後再去体会那亲子之情也不迟啊!」

林宏明呼了口气,摇头说:「你真的好开朗!」

「你也可以的。」

「谢了!」

过一会儿,林乔红站起身来,笑着说:「谢谢你,我好多了,可以走了。」

「好吧。………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林乔红语气坚然:「绝对没问题!」

然而,在这选举的热夜,却给她大大地出了问题…………。

「嘟………!」电话铃响。张棋华心里想着,晚上十一点多了,谁会打来啊!才接起话筒,便传来一阵忿忿的声音:「真是气死我了!」

张棋华怔了一下,才听出是乔红的声音,便问:「怎麽啦?咦………怎麽你还在外面?!」这时刚好一台重型机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

只听她无奈地说:「别说了!反正我现在进不了宿舍了,就差五分钟!」

张棋华心想她从没这样过,怕她出事了,赶紧问说:「怎麽回事?没出事吧?!」

「没事!不过得麻烦你一下了。」

「没关系,没事就好。嗯………在7-11等我,大概二十分钟就到!」

「嗯!学长,对不起喔。」

「客气甚麽,不过得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哦!」

「唉!你绝对不会怪我的,社会体制下的牺牲者。」

张棋华犹如身处十里迷雾,听得满头雾水。这也不能怪他,谁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全在这月圆之夜。

原来,公车走到辛亥路时,居然发生计程车司机械斗的事,正值选举时间,因为党派支持的不同,使得气氛一下子爆开了。就这样,堵车停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她回到学校宿舍时,已经进不去了,就差这麽五分钟………!

张棋华忍不住笑着:「哈哈!真是社会体制下的牺牲者!」

林乔红小嘴一撇,叹气说:「今天可真倒楣!先是被抢,然後又遇到莫名其妙的塞车。」

张棋华吓了一跳:「被抢!」

林乔红笑了一下,接着便将刚才遇到林宏明的事说出来。张棋华听完後,笑骂着:「真是的!连………那个都拿来骗人。」

「反正无伤大雅嘛。」

「原来,他的遭遇和你差不多啊。」

「对啊!现在就可以理解他为何会如此孤僻了。不过呢,你也太逊了,居然同学三年多了,还不知道他是单亲家庭!」

「呵、呵!我看你啊,毕业後去当情报人员好了,不然去徵信社也行。」

林乔红居然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提议不错,顺便可以找我父母哦!」

「唉!林宏明说错了,你这不叫开朗;而是神经大条!」

「怎麽说都可以,反正都是没烦恼!」

张棋华笑了一下,却听她在後面轻声唱着:「双鱼座的女子,有着古典浪漫的气质…………。」这时,晚风微凉,林乔红缩了缩身子,冬天已悄声来到。

凌晨三点………

「不要………。」张棋华被这声惊呼吓醒,声音从姊姊的房间传来,他顺手拿起兄弟三连霸的纪念球棒,门一开便冲了过去。

进到房内,却见林乔红坐在床边啜泣着。张棋华一看四下无人,便知道怎麽回事了,於是放下球棒走到她面前,柔声说:「没事的,只是场梦!」

林乔红擦了擦眼泪,身体依然颤抖着,泣声说:「我……我梦见他们……梦见他们出车祸……死了………我……我好怕!」

「别怕!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不信你看看窗外。」林乔红顺着他的眼光望去,但见一轮明月洁净清澈,只有风声轻轻吹动着。

「冬天到了!」

张棋华微笑说:「是啊!春天的脚步又近了。」

林乔红突地下床,从袋子里拿出一顶耶诞帽,笑着递给他:「给你的生日礼物!」

「呵!还有三天啊,怎麽现在就拿给我了!」

「因为刚才………总之,我想现在看你戴上。」张棋华将手上的耶诞帽向上一抛,头一摆,轻巧地戴了上去,口中老气地说着:「小朋友,要甚麽耶诞礼物啊?」林乔红笑着说:「再贴个胡须就更像了!」

隔了一会,林乔红突然问说:「学长,你是同情我才对我这麽好吗?」

张棋华沉吟了一下,才说:「首先,你是我学妹,我当然有一定的责任来照顾你。再来,你能在这麽艰难的成长环境下,依然处之泰然,努力地追寻目标!我这不是同情,而是敬佩!」

林乔红想了一下,又再度望向窗外的月亮,双眼紧闭,两手合十,竟然许起愿来。张棋华怔怔地看着她,但听她口中喃喃地说:「以前的愿望就算了,这个愿望一定要实现哦!谢谢您,月亮伯伯。」

「甚麽愿望啊?」

林乔红嫣然一笑:「明月几时有……想知道的话,你只好…………。」

「把酒问青天是不是!呵、你这小鬼头,不说拉倒。睡吧。」

林乔红扮个鬼脸才上床睡觉。门一关,却见她又望向窗外,轻声吟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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